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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車的牌子叫做賓利。
至於我為什麼會認識這樣的車標,那當然是因為我家曾經也有一輛這樣的車。
五年前,我爸公司破產,他從暴發戶,再次淪落給人打零工。
我真的高興得一夜沒睡。
像他那樣的人渣,本就不該擁有那樣好的家業。
這樣的豪車,他再也沒開得起過。
“小詩?你怎麼了?”
看我久久未動,封景安偏頭看了我一眼,有些奇怪。
我回過神來搖搖頭,“沒事。”
“隻是想起了一些陳年舊事。”
我說著,鑽進副駕,在車位上朝著他露出甜甜的笑容。
他有些不好意思,輕輕關上車門,隨後坐進了主駕駛。
我看他緊握著方向盤,卻沒有啟動車子。
“怎麼了,哥哥?”我問他。
他沒有看我,低著頭,把自己藏在一片陰影裏。
“小詩,你要是想生氣,那就生氣吧。”
他的聲音有些輕輕地發顫,讓我的心也跟著揪緊。
我想是我心疼他。
“為什麼?”我問,“因為你想把我關起來?”
似乎被戳到了最難以啟齒,又陰暗的一麵,封景安微微顫抖了起來。
他不敢轉頭看我,隻是輕輕點頭。
我對他,實在忍不住憐愛。
也是第一次,有人對我是這樣的珍而重之。
“比起來這個,哥哥不覺得偷拍我那麼多照片更過分嗎?”
我帶著笑意開口,明顯感覺到他整個人僵住了。
“要是我報警,帶著警察去可是一查一個準。”
封景安偏頭看我,想要辯解,我傾身湊過去。
我們二人之間的空氣被擠壓殆盡,兩人的呼吸糾纏到了一起。
我看到封景安臉紅了。
哦,脖子也紅了。
我側頭下壓時,他閉上了眼睛。
真可愛啊。
我想。
但我隻是伸長了手臂,扯過安全帶,隨著扣上安全扣的“哢噠”聲響起,我坐了回去。
“不過,我不會生氣。”
就算目視前方,我也能感覺到封景安炙熱的視線。
“為什麼?”他幹澀的聲音響起。
我沒回答,整個人陷在座位上。
他像是怕唐突我,聲音又有些發緊:“我,我就是隨口一問,你不想回答也沒關係。”
餘光中封景安深吸一口氣,才啟動車子。
他應該是害怕的。
我感覺到了。
但我也害怕。
怕再見到他的屍體。
其實我應該死過一次了。
從天台上一躍而下,結束了自己糟糕的一生。
但再睜眼,我就回到了現在。
茫然無措的坐在廣場的長椅上,手邊放著的是一本詩集。
是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
這時候,我大二。
而封景安大四。
距離他救我而死,還有五年。
我抬起自己微微顫抖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我沒有在做夢。
我真的回來了。
那封景安,是不是,還活著?
我閉上眼睛,淚水從我的眼角滑落。
但我不是難過,我知道,我很高興。
封景安沒有渾身是血的倒在血泊中,也沒有麵無血色的躺在棺材裏。
我看向手裏的書,攤開的正是第二十五篇。
“Where l may not remove,not be removed.”
我既不會遷徙,又不怕被驅逐。
一如他對我的愛。
一筆又一筆,慢慢寫在日記本裏,從不敢讓我知曉。
如果不是收到那本筆記,我這輩子都不知道,曾經有一個人這樣愛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