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十七次忘了擦嘴邊的水漬回家時,清冷知青的麵具終於碎了。
他擋住我的去路,死死盯著我掛空擋的衣服不肯挪開:
“喬嬌嬌,玩挺大啊?”
我抬眼看他,默默點頭。
“嗯,哪裏都大。”
清冷知青臉色慘白,嘴上還不肯服輸:
“是嗎?可是我們沈家從不要不幹淨的女人。你再這樣,我們的婚禮立刻取消。”
我奇怪地問他:
“我們的婚約不是早就取消了嗎?”
沈恒之愣住,眼眶偷偷變紅。
我卻沒有反應,冷漠離開。
他不知道,早在他為了繼妹騙婚的那天,那個愛他如命的女人就已經死了。
1
第三次發現沈恒之自己動手後,我終於放棄了愛他。
昏暗的房間裏,沈恒之衣衫整齊,白皙修長的手卻放在了胯下,身體無意識地微微顫抖。
眼角和密處都流出來了舒爽的眼淚。
而他手裏那張摩挲地都有些破舊的照片。
麻花辮,碎花裙,還有鼻尖上一點小小的紅痣。
分明就是他沒有血緣關係的繼妹,沈青檸。
捂著嘴的手不停顫抖,我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幕,任由眼淚淹沒了悲傷。
這是我第三次撞見這一幕了。
第一次是在他答應娶我那晚,我滿懷欣喜地帶著麥乳精來找他。
他躺在知青老舊的房間裏,滿頭大汗。
那次,我震驚地跑回了家。
第二次是在我讓他搬進新房的那天,我抖著手解開衣扣,求他疼我。
他罵我不知廉恥,連整理衣服的機會都不給我就將我趕出了門。
第三次,就是今天。
“村長爺爺,我不想結婚了,我想去讀大學。”
村長爺爺抽了兩口旱煙,語帶欣慰:
“嬌嬌,你終於想通了。沈知青是城裏下來的神仙人物,和我們不是一路人。”
我嗯了一聲,擋住眼裏的紅絲。
“爺爺說得對,是我不自量力,癡心妄想了。”
“那婚約取消?婚禮也不辦了。”
我點點頭。
“不辦了。”
第一次見是沈恒之是我十七歲那年。
汽車站那麼多灰頭土臉的人,隻有沈恒之站鶴立雞群。
他穿著我沒見過白襯衫,戴著一看就很貴的上海手表,表情也冷冷的。
像是冬日裏漫山遍野的白雪,又冷又讓人不忍住親近。
尤其是回村的路上,所有人都不想走路,著急忙慌地往拖拉機上擠。
隻有沈恒之注意到了我的無措,主動下車,遞給我一張手帕。
“坐這裏吧,不臟。”
我愣了神,心臟不受控製跳動。
村長爺爺拿著煙筒輕輕點了我兩下,叮囑道:
“嬌嬌,別看了。這是城裏來的知青,一看就不是我們這些鄉下人能肖想的。”
我沒說話,心裏卻不甘心地反駁。
那天以後,我就開始笨拙地勾引他。
在曬場上放露天電影時故意坐到他腿上,男人瞪大了眼睛,單手就把我拎到一邊。
在深夜不穿小衣溜進他房間,紅著臉喊他哥哥,沈恒之一愣,拿起衣櫃洗得幹幹淨淨的外套
裹在我身上,看著我回家。
最大膽的一次,我故意將他引到了有野鴛鴦的小樹林。
用忽高忽低的男女尖叫當背景音樂,伸手摸上了他的腫脹。
沈恒之生氣了,黑著臉將我拽回家,斥責我:“女孩子要自愛。”
可他不知道,我不是不懂自愛,我隻是想愛他。
就這樣,我追了他三年,他也冷了我三年。
村長爺爺看不下去,逼著我參加高考。
錄取通知下來的那天,沈恒之突然找到我。
他穿著我們第一件見麵的白襯衫,站在豔陽天裏。
清爽得像是北山積雪吹下來的風。
他說:“我們結婚吧。”
沒有提親、沒有見家長,隻有這短短的五個字。
我卻當場笑出了眼淚,哭著抱他:
“沈恒之,你終於被我打動了,對不對?”
沈恒之僵了幾秒,最後才妥協似地長歎了一口氣。
“嗯。”
現在想想,那聲“嗯”,有多麼敷衍。
2
屋子裏的運動進行到了最後一步。
情欲染紅了神仙的眼眸,沈恒之咬了咬嘴唇,睫毛上下顫動。
最後終於沒忍住悶哼一聲,從心底念出了那個名字。
“青檸......”
我和沈恒之的訂婚很潦草。
除了他寄給家裏的一封通知信,什麼都沒有。
我以為他是和家裏的關係不好,還傻傻地安慰了他好幾天。
直到三天前我幫他整理東西,無意中發現了他的戀愛日記。
才知道,原來他喜歡的,是他的妹妹沈青檸。
那個被他後媽帶過來的女孩。
他下鄉、他娶我,都是為了隱藏自己的秘密。
為了不讓自己的欲望,嚇到那個清清白白的女孩。
日記的最後一頁,是在他向我求婚的那天。
他寫道:
【青檸,對不起,我還是不能控製自己愛你。為了不成為你的困擾,我願意娶一個不愛的女人。喬嬌嬌聽話、也很愛我,就算知道我喜歡你也不會生氣,娶她做妻子,我很放心。】
那一刻,我終於死心了。
思緒回籠,穿戴整齊的沈恒之也打開了門。
看見我的眼淚,男人罕見地愣住了,但很快他又恢複了往常的清冷,玉雕般的五官被冰雪覆蓋:
“不是說了結婚前保持距離嗎?喬嬌嬌,你讓我喘口氣行不行?”
我愣愣地點頭,又愣愣地用僵硬地肢體站起身,準備離開。
見我識趣,沈恒之眼底滿意,聲音卻仍舊不冷不淡:
“麻煩你轉告村長一聲,下午我要去鎮上接人,今天的工分不用記了。”
我點頭,又想到什麼似地開口:
“你什麼時候去?我也要去鎮上。”
沈恒之皺眉,眉宇間多了絲被癩皮狗沾上的煩躁:
“我有正事,別纏著了。”
我頓了頓,心臟像是被人緩慢劈成了兩半。
原來在他眼裏,我永遠都是個跟在他後麵死纏爛打的麻煩精。
我自嘲地笑了笑,擦幹眼淚朗聲開口:
“我不跟著你,我也有正事要幹。”
沈恒之終於正眼看我。
“什麼事?”
我回過頭,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
“一件......讓你和我都會開心的事情。”
那就是,永遠,永遠,永遠離開你。
3
到了鎮上,沈恒之和我都直奔火車站。
隻不過他是去接人,我是去買票離開。
“票拿好,三天後九點。”
我點了點頭,將火車票仔細收好。
剛走出人群,麵前就多了一團陰影。
鎮上幾個出了名的流氓將我攔住。
“丫頭,手裏拿的什麼?給我們看看唄?”
他們雙手插兜,嬉笑著擋在我麵前,淫穢的眼神毫不收斂地掃遍我全身。
心下一緊,我下意識尋找警察的身影。
火車站的工作人員也注意到,投來警惕的眼神。
流氓頭子很有經驗,直接讓人捂住了我的嘴,大聲喊道:“看什麼看,這是我親妹妹,小小年紀不學好來火車站和人私奔,我現在要帶她回去。”
“這是我們家事,勸你們別插手!”
周圍人的眼神從憤怒變得懷疑,想幫忙的心也逐漸冷卻。
我瞪大了眼睛,不停掙紮,但怎麼也抵不過他們的力量。
慌亂中,我看到了沈恒之。
他在站台邊不知看了多久,身後還跟著一個紮麻花辮的女孩。
那張臉,和照片裏的一模一樣。
原來他今天,是來接沈青檸的。
眼淚一下就落了下來,我直直地看著沈恒之,想求他幫幫我。
他垂下眼歎了口氣,牽著女孩向我走來。
喧鬧的火車站彷佛在這一刻按下了暫停鍵。
沈恒之越過人海走到我麵前,又一刻不停地與我擦肩而過。
我聽到沈青檸問他:
“哥哥,這些人是誰?看起來好凶啊。”
沈恒之將她和人群小心翼翼地隔開,生怕流氓沾到沈青檸的半點衣角。
“他們是鎮上的流氓,你離遠點,很危險。”
沈青檸咋舌:
“那那個女孩呢?你認識嗎?她一直在看你。”
沈恒之垂下眼,神色冷淡:
“村民,不熟。”
世界重新開始轉動。
我聞著流氓令人作嘔的口氣,慘然一笑。
隻是......村民嗎?
原來我們之間,真的一點情份都沒有。
眼淚滑進衣領,拉回了我的思緒。
我看著眼前死死捂住我的大手,發狠咬下。
“啊!”
流氓慘叫一聲,抬手給了我一巴掌。
我卻彷佛感覺不到,依舊不鬆口。
直到有人叫來了公安,我才脫力般地癱坐在地上。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
我不想回家嚇到爺爺,所以直接去了新房。
才走進院子,就看到屬於我的東西被人一件件的往外扔。
床單、被罩、枕頭......還有爺爺辛苦幫我找來的課本......
沈青檸一邊扔著東西,一邊眼眶泛紅:
“你騙我!你不是說下鄉嗎?怎麼還讓別的女人住你隔壁!”
“憑什麼她能跟著你,我不行!”
沈恒之垂下頭,不敢看她的眼睛:
“青檸,你跟她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沈青檸泄憤地在被罩上踩了又踩,帶著哭腔質問:
“是我沒有她漂亮,還是我沒有她聽話?哥哥,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很寵我的。”
“你說過的,你要一輩子守著我,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為什麼你要下鄉,你要變成現在這樣?”
沈恒之手指攥的發白,竭力壓抑著洶湧的情緒:
“因為......”
他說不出口,但我知道。
因為他沈恒之太喜歡她了。
因為他沈恒之不想傷害她。
因為他沈恒之沒有辦法控製自己對她的欲望,所以隻能躲到鄉下騙一個愛他的女人結婚。
再背著他的妻子對她的照片一次次身動。
身子踉蹌了一步,驚醒了院中的有情人。
沈恒之注意到了我臉上的巴掌印,下意識朝我邁步。
可下一秒,沈青檸比他更快地跑到了我麵前,拿著院牆上的瓦片朝我狠狠砸來。
“砰!”
瓦片在我的額頭炸開,溫熱的液體順著眼角一滴滴落在地麵。
我愣愣地轉頭想看一眼沈恒之,沈青檸舉起了第二塊瓦片。
“砰!”
“砰!”
“砰!”
連續三下,我徹底倒在了地上。
這一次,我再也看不見沈恒之,隻感覺到有人將我抱在了胸口,急速奔跑。
4
再次醒來已經是不知道多少天。
護士正在換藥,見我醒來長舒了一口氣。
“你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你縫了多少針?三十六針。”
“送來的時候,我們還以為要出人命了,準備報警呢。”
“好在你丈夫冷靜,解釋了是你半夜上房整理瓦片,不小心摔了下來,我們這才沒報警。”
“以後記得長點心,大晚上的上什麼房頂啊。”
她自顧自說著,我的心卻漸漸結冰。
“送我來的人說是我自己摔下來的?”
護士點頭。
“嗯,對啊。”
我眨了眨眼,心如死灰:
“麻煩你,我想報警。”
“喬嬌嬌!”
沈恒之著急地跑進來,打斷我。
護士沒聽清我說的話,見有家屬進來朝我笑了笑,識趣離開。
我拔掉手上的針管,推開沈恒之下床,又被男人緊張地按住。
“喬嬌嬌,你別胡鬧了。”
我紅著眼看他:
“沈恒之,我差點就死了。”
沈恒之的手僵住,他避開了我的眼神,聲音冷淡:
“青檸還小,不懂事,我已經懲罰過她了,喬嬌嬌,你別太過分。”
我自嘲地笑了笑,輕聲問他:
“怎麼懲罰的?”
沈恒之沉默片刻:
“青檸皮膚嬌嫩,打你的時候手被瓦片劃破了,這不算懲罰嗎?”
我怔住了,片刻又突然笑出了眼淚。
“算,當然算。”
“沈恒之,我當初怎麼會喜歡上你呢?”
沈恒之一頓,眼底突然冒出些我看不懂的複雜。
就好像是山巔的積雪突然想要化開。
但不管怎麼化,不還是臟水嗎?
可這個道理,我現在才懂。
咽下心裏的苦澀,我第一次對他說了重話。
“滾。”
“什麼?”
“滾!”
我抓起枕頭,狠狠地砸在了沈恒之身上,像隻發瘋的母獸。
沈恒之站起身,嗓音多了些細微的波動。
“你好好休息,我過會兒再來看你。”
房門關上,我再也忍不住痛哭出聲。
原來愛錯一個人,這麼痛。
5
下午,我趁沈恒之不在,讓護士通知村長爺爺接我回家。
隔壁病房敞開的門縫裏,我看見了消失的沈青檸。
她還穿著之前那條幹幹淨淨的白裙子,撲在沈恒之懷裏哭得梨花帶雨。
“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生氣你為了她一個醜八怪不愛我。我不是故意要傷害她的。”
“她會不會報警啊?我不想坐牢。”
沈青檸無助地攀著沈恒之的脖頸,小鹿一樣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沈恒之。
沈恒之移不開視線,溫柔地安慰:
“不會,她很聽話。”
隔著一扇門,我冷嗤出聲。
笑他的盲目自大,也笑我的自甘下賤。
收回眼神,我準備離開。
裏麵卻突然傳來了一聲悶哼。
沈青檸主動貼上了沈恒之冰冷的雙唇,純白色的裙擺悄悄綻放:
“哥哥......我害怕......你別不要我......”
呼吸瞬間暫停,我自虐般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像是要把它牢牢刻進心裏。
走廊有人經過。
我猛地轉身,往外跑去。
沒有看見房間裏,清冷如玉的男人猛地推開了懷裏的人,瞳孔震驚。
“哥哥?”
沈青檸疑惑地看向男人。
沈恒之平複著呼吸,腦海裏卻突兀地閃過了我紅腫的眼。
為什麼?
他不應該高興嗎?
為什麼會想起我的臉?
沈青檸不滿地拽了拽他的衣服,臉色難看。
“哥哥?你想什麼呢?”
沈恒之回過神,抱歉地甩開了沈青檸的手,趕去我的病房。
他想和我好好地聊一聊。
他想搞清楚這些思緒。
推開門,護士正整理著床鋪,見他過來滿眼驚訝。
“病人不是已經回家了嗎?你這個家屬怎麼還沒走?”
“哦對了,這是病人留下的紙條,你看看是不是給你的。”
沈恒之接過紙條,上麵用隻寫了八個字。
【沈恒之,我們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