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我第8次因為大出血而進醫院搶救時，丈夫和保姆正帶著女兒在遊樂場玩。

我憑借著最後一絲神誌將電話打了過去，但收到的卻是女兒不耐煩的謾罵。

“你煩不煩，你為什麼總是要在我最開心的時候說些晦氣話？你要死就趕緊死，少來煩我！”

電話那頭傳來丈夫不鹹不淡的訓斥聲，

“你都生過幾次孩子了，這點小事還要來麻煩我們嗎？醫生，孩子要是男的，我們就保孩子，要是女的，我們就保子宮，孩子沒了就沒了，她能繼續生就行。”

電話被掛斷的同時，我的耳畔傳來醫生著急的呼救聲。

等到我醒來的時候，醫生滿是欣喜的告訴我，我終於生下了一個男孩。

我忍著刀口密密麻麻的疼痛跟腦中的暈眩拍起來確定了孩子的性別後，終於解脫的笑出了聲。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在經曆了幾年無間斷的受孕和18次流產後，我終於成功的生下了一個男孩。

我的任務結束了，這段荒唐的婚姻，也終於要結束了。

01

我從醫院回到家的時候，迎接我的是一片亂麻的床鋪。

這個時候，我有些遲鈍的思維還沒反應過來是發生了什麼。

直到我看到了垃圾桶裏的生計用品，我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原來他們昨晚的戰場已經來到了我和厲明翰的房間。

我抱著兒子的手止不住的收緊，直到懷裏傳來一陣嘹亮的哭聲，我才恍惚的鬆開手哄他。

但不知道他是哪裏不舒服，明明在醫院裏一哄就好的兒子，現在卻怎麼哄都沒有平靜下來的欲望。

我原本就瀕臨崩潰的弦頓時斷裂開來。

“你到底為什麼要哭，為什麼，你說啊，你到底為什麼要哭！”

“啊！李小姐，你在幹什麼！”

秦思嘉從我手上強硬的將兒子抱走，語氣驚慌，動作卻狠厲。

我怕她會傷到兒子，下意識的鬆開了手。

“啪！”

“李晟敏，你瘋了不成！”

我被厲明翰一巴掌扇倒在地，肚子上的刀口泛上密密麻麻的痛意。

“你真是變了，就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能下這麼狠的手！”

我顧不上身上的痛意，滿眼都是兒子小小的胳膊上滿是青紫的模樣。

雖然我被兒子弄的情緒崩潰，但是我很清楚，兒子手上的青紫絕對不可能是我弄出來的。

我顧不上解釋，想先用藥膏幫兒子上藥。

但我忍著痛剛走到藥箱旁邊準備拿藥膏的時候，秦思嘉卻驚呼一聲：

“李小姐，小少爺還這麼小，哭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不想照顧小少爺，把他交給我帶就好了，我帶了小涵這麼久，我有經驗啊，再不濟，你有什麼不懂的可以來問我啊！小少爺才剛出生，你為什麼要報複掐他啊！”

“小少爺肯定很痛吧，不然怎麼可能會一直哭個不停。”

我翻藥膏的動作一頓，剛想解釋，厲明翰又是一巴掌扇了過來。

他掐住我的脖子，瞳孔裏倒影出我現在的樣子。

臃腫、淩亂、狼狽、憔悴。

我下意識的想別開眼，但是下巴卻被厲明翰死死扣住了：

“李晟敏，為了讓我多看你一眼，你就這麼狠心？他才多小，你就能狠得下心這樣對他？”

“行啊，你不是想要我看你嗎。”

看著他眼裏的狠厲之色，我的心裏浮上一絲驚慌，下意識的掙紮起來：

“你要幹什麼......放開我！”

厲明翰的眼裏滿是嘲弄之色，手上的動作卻一刻不停。

我剛生產完，身子本就敏感，再加上秦思嘉抱著兒子站在不遠處看著我，羞憤加上恥辱，讓我的眼淚在眼眶中快速集聚。

‘撕拉！’

厲明翰直接將我的衣服給撕破了，露出了我肚子上醜陋的妊娠紋和還沒有消下去的肚子。

他的動作一頓，像是沒了興致似的將滿是臟汙的手在我的身上擦了擦。

“滿意了？”

我沒有錯過他眼中的厭惡，更沒錯過秦思嘉像是勝利者的眼神。

忽的她盯著我的眼神一變，嘴角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她抱著兒子關切的說道：

“李小姐，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你剛生完孩子，控製不住大小便也是正常的。沒事，我帶你去洗漱一下就好了。”

我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似的，木愣愣的低下頭看著身下溢出的黃褐色惡露。

厲明翰嫌棄的後退了兩步，見秦思嘉有想要攙扶我的動作，他直接將秦思嘉攬進懷裏。

“她都多大的人了，能照顧好自己。你忘了嗎，子涵還在生氣呢，沒了你，我可哄不好她。”

說著，他就攬著秦思嘉離開了房間。

那親密的樣子，仿佛他們才是一家三口。

而我，隻是插入他們生活的過客。

02

我跟厲明翰是在大學認識的。

他是大我兩屆的學長，成績優異，長相俊俏，待人和善。

在他的追求下，我沒多久就淪陷了進去。

畢業後，我們理所當然的步入了下一個階段。

網上常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

其實我也害怕過，我以為厲明翰也會變得更網上說的那樣，在長時間的相處中從愛情轉化成了親情。

但厲明翰卻用他的實際行動告訴我，他不會變。

我以為我找到了真愛，但沒想到的是裹著糖漬的砒霜。

在我生下子涵，從手術室裏出來的時候，原本激動的厲父厲母頓時變了個態度。

“女孩？當時檢測的不是個男孩嗎？女孩有什麼用，真是晦氣。”

“這樣吧，等小敏恢複好了，你們抓緊再懷一個，生個兒子出來。不然著逢年過節的，你爸我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就是就是。我當初就跟你說了，這女娃屁股小體量又小，看著就是個不好生養的。你看吧，果然沒生個兒子。當初還花了兩萬的彩禮，嘖，買了個賠錢貨回來。”

......

我以為厲明翰會幫我說句話，但他卻沉默的答應了下來。

我的子宮壁薄，為了生下厲子涵已經算是在鬼門關闖了一遭，我自然是不會願意的。

但厲明翰卻抓著我的手勸說：

“小敏，老一輩的思想就是這樣的，隻有生了兒子才算是傳宗接代。我爸媽也是關心我，擔心我們老了之後沒有人盡孝，畢竟子涵長大了是要嫁人的。你也是女人，你最能體會這點的。”

“我們就不要讓老人擔心了，好不好？小敏，我知道女人生孩子不容易，我保證，我們就隻生這一個，後麵就不再生了，好不好？”

看著他因為輾轉在厲家父母跟我這裏多日而憔悴的臉，我終究是軟了心腸答應了下來。

但我沒想到，這一應，就耗費了我快六年的時間。

因為身體沒有恢複好且壓力又大，所以就算我懷上了孕，也總是流產。

在第三次流產的時候，我終於點頭將名下的所有企業都交給厲明翰處理，專心在家裏備孕。

秦思嘉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厲家父母將她送來，是為了讓她照顧秦子涵，這樣我就能全心全意投入備孕。

一開始她還算是老實本分，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就跟厲明翰滾到了一起。

前不久我才發現，原來秦思嘉就是厲家人的備選。

如果我生不出兒子，那麼秦思嘉就會接替我的位置，成為新的厲夫人。

我不能接受這樣荒唐的關係，當即就想要離婚帶女兒走。

可厲子涵早就被秦思嘉給帶偏了，我剛說了這件事，晚上厲家人就全來了。

他們拿出了一份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按下了手印的承諾書。

如果我沒生下一個兒子而跟厲明翰離了婚，那麼我不僅要淨身出戶，甚至還要在一個月內償還這些年厲家花費在我身上的開銷。

對於這個協議，我感到荒唐的同時更多卻是寒心。

原來從一開始結婚的時候，厲明翰就在算計我了。

在接手了我名下所有的企業後，他終於露出了鋒利的爪牙。

而我隻能屈辱的蟄伏了下來。

03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餐廳的時候，三個人正在吃飯。

我看著桌上三人其樂融融的氛圍，心臟像是被人用大手攥緊了一樣。

痛得我終於忍不住彎下了維持體麵的腰。

“李小姐，你沒事吧，是身體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從我的視線望過去，她胸前的曼妙風光跟密密麻麻的吻痕一覽無餘。

我知道她在挑釁我，畢竟這樣的行為在這三年裏，我已經經曆了無數次了。

一開始我還會歇斯底裏的質問厲明翰，但換來的卻是他一天比一天更冷漠的態度。

後來我也就學會了偽裝自己，學會了故作不在意。

我沒看她伸來的手，自顧自的撐著欄杆站直了身體。

但她卻驚叫一聲吼，一個踉蹌的跌倒在了地上。

厲子涵怒吼一聲，宛若被激怒的小獸朝我撞來：

“賤人，誰讓你推嘉嘉姐！”

她的頭撞在我小腹的刀口上，直到頂到牆上她才堪堪停下了動作。

她氣惱的看了我一眼後，神情緊張的去扶秦思嘉。

我痛的兩眼一黑，耳邊一陣的嗡鳴。

還不等我緩過來，厲明翰又是一腳踹到了我的身上。

“李晟敏，誰允許你這樣對思嘉的，別忘了，我現在才是一家之主！”

“思嘉，你怎麼樣，傷到哪裏了？”

秦思嘉委屈的落了兩滴淚：

“厲先生，我的腳好像崴了，好痛。我會不會這輩子都不能再站起來，再跳舞了啊？我隻是想要扶一下李小姐而已，她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的腿......”

“不會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厲子涵的眼睛通紅，她衝上前用腳狠狠地踩在我的身上：

“你這個壞女人，誰讓你這樣對嘉嘉姐的，你滾出我家，滾出我家！”

我痛的隻能蜷縮在地上，毫無還手之力。

厲明翰也沒製止厲子涵的動作，而是讓傭人撥打了120後，溫聲安慰哭的梨花帶雨的秦思嘉。

許久，厲明翰才像是想起了正在被厲子涵毆打的我，他低聲叫了句厲子涵後，她才不情不願的啐了一口我，跑回了厲明翰的身邊。

身上密密麻麻的痛意讓我已經有些神誌不清了，隻能遵循本能的求救。

“厲明翰......老公，阿翰，救我，救救我。”

但厲明翰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我，而是輕柔的抱起秦思嘉朝救護車走去。

求生的本能讓我忍住痛爬到他的腳邊，抓住了他的褲腿：

“厲明翰，求求你，救救我......”

厲明翰腳步一頓，但最終他還是冷哼一聲，將我的手給甩開：

“李晟敏，同樣的戲碼再來一次就不新鮮了。”

04

最後，還是趕來的醫護人員發現了昏死的我，將我帶回了醫院才撿回了我的一條命。

我醒來的時候，病房裏空無一人，世界安靜的可怕。

隻有不遠處護士的交談聲落入了我的耳朵裏。

“你聽說了嗎，樓上那一層都被人給包下來了，現在主任跟院長都在樓上看診呢。不過一個擦傷和低血糖，那個女生的男朋友緊張的喲，就連院長都出動了。再看這個病房裏的，剖腹產的刀口重新裂開了，人都在搶救室裏待了八個小時了，家屬都沒個影子，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啊，可真大。”

“誰說不是呢，真希望我未來也能遇上這樣有錢又專一的男朋友啊......”

聲音越來越遠，但我的心卻越來越沉。

多可笑。

我的丈夫陪著家裏的保姆在樓上看擦傷，而我這個正牌妻子卻隻能自己簽手術知情書。

眼角的淚劃落入鬢角，我對厲明翰最後的希冀也消失殆盡。

我顫抖著手，拿起手機給厲明翰發了條信息：

[厲明翰，我們離婚吧。]

毫不意外的，對麵的人沒有回這條消息。

畢竟在他的心裏，我愛他愛的要死，這種信息發給他也不過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罷了。

手機叮咚的響了一聲。

秦思嘉發了兩張圖，一張是厲明翰蹲在地上給她上藥，另一張是厲子涵端著一杯水遞給她。

[李小姐，你放心吧，我沒事的。不知道你那邊怎麼樣了，需不需要我過去照顧你？]

我懶得將心思放在無關的人身上。

剛想將她拉黑，就發現她打了個電話過來。

我不耐煩的掛斷，但對麵卻一直打過來。

“秦思嘉，你幹......”

“壞女人，嘉嘉姐受傷了，你少指使她做事！你為什麼要回來，你回來了大家都不開心，你回來幹什麼！你花爸爸的錢、吃爸爸的東西、住爸爸的房子，現在卻欺負爸爸的人，我討厭你！”

厲子涵的話語裏滿是對秦思嘉的關心，但對我這個媽媽卻滿是詆毀。

我的心裏止不住的抽痛。

小時候會軟軟糯糯抱著我的小團子，會心疼我抱著我哭的小團子，會在我因為懷孕而憔悴不堪時，安慰我不痛的小團子，似乎就這麼消失在了記憶的長河中。

我可以對厲明翰狠得下心，但是對這個攜帶著我滿腔愛意跟期待生下來的孩子，總是多了些不忍。

而且按照厲明翰家這重男輕女的樣子，若是我跟厲明翰離婚，她可怎麼辦......

所以我努力緩和了語氣：

“子涵，要是我跟你爸爸離婚，你......”

“我當然要跟爸爸！你這個壞女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麼心思。奶奶都跟我說了，你當初不養我，就是因為重男輕女，你嫌棄我是個女孩，你想帶我走，不就是想帶我在身邊折磨嗎，我才不會上你的當！”

“壞女人，我討厭你！你為什麼是我的媽媽，而嘉嘉姐不是我的媽媽！”

稚嫩的童音像是化作了一把刀子，一下下的剜在我千瘡百孔的心上。

“小涵，你不能這麼跟李小姐說話，李小姐也不是故意的。我之前跟你說了的，李小姐是為了給你生一個弟弟，是怕你孤單所以才會這麼長時間不來見你的，你要懂事，知道嗎？”

秦思嘉語氣是說不上來的溫和，但字字句句卻都在拱火。

果不其然的，厲子涵更生氣了。

“壞女人，都是因為你，所以嘉嘉姐才會罵我，你為什麼要回來，我討厭你，你怎麼不去死啊！”

說罷，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的哭聲和嘈雜聲。

“子涵！”

電話到這裏戛然而止，卻將我的心驟然提了起來。

我顧不上肚子上的刀口，滿頭大汗的挪到輪椅上想要去樓上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我剛費力的打開了病房的門，準備去找厲子涵的時候，卻發現她拿著一根棍子站在我的病房門口。

我牽出一個慘白的笑：

“子涵，媽媽......啊！”

05

額頭上的獻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我的眼前被一陣血色掩蓋：

“為什麼？”

被保安控製住的厲子涵還在拚命掙紮著，試圖重新拿起棍子往我的頭上敲來。

她稚嫩的臉上滿是對我的恨意：

“什麼為什麼，像你這樣低賤的人憑什麼當我的母親？你看看你滿身的肥肉，滿是醜陋痕跡的身體，還有滿臉的痘，你像個母豬一樣在醫院裏接連不斷的生生生，你知道我的朋友是怎麼說我的嗎？”

“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我不敢相信我九死一生生下的孩子會這樣看我。

我死死的咬住我的唇瓣，臉上的血色褪的一幹二淨。

厲明翰扶著一瘸一拐的秦思嘉走到厲子涵的麵前，她用力的抱住了厲子涵：

“小涵，你有沒有受傷，你是不是要嚇死我。就算你是李小姐的女兒，但她是個成人，要是她對你......你讓我和厲先生怎麼辦？”

原本還故作凶狠的厲子涵頓時放下了棍子，埋在秦思嘉的懷裏不吭聲。

厲明翰沉默的將兩人護在身後，眼神淩厲的看了一眼我後，轉身離開了這裏。

看著不屬於我的丈夫和不屬於我的女兒，我一邊笑眼角的淚一邊落下。

我終於能跟他們，一刀兩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