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明因緋聞被判流氓罪入獄後,為了洗脫他的罪名,我用自己的積蓄買好三轉一響,到處宣揚他要結婚的消息。
六年前,我與他私奔,如今他終於定好日子,承諾出獄三天後和我結婚。
接他出獄時,我卻意外發現,他正和我的武戲替身杜秋妍十指相扣,親密依偎在一起。
「秋妍,大家不知道我要和誰結婚,三轉一響都買好了,等我出獄咱們就結婚。」
我這才意識到,席明早已變心。
我也早已落入他用謊言編織的陷阱中。
十年陪伴,六年恩愛,既然席明無情。
看來,我也不必有意。
......
對民警同誌鞠躬道謝,我來到那扇大門前。
隻要打開這扇門,我就能看到自己心心念念多日的愛人。
「那是我爸投資的電影,她孟楚青怎麼配讓我給她當武替,她個鄉下來的土包子,站在我眼前我都嫌臟!」
熟悉的聲音讓我停下腳步,我仰頭,恰好看到牢門中央縫隙,透出席明和杜秋妍的臉。
兩人曖昧相擁,席明的手急不可耐在杜秋妍身上探索,眼珠子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我的千金大小姐誒,我娶孟楚青就是娶了塊聽話懂事的木頭,她沒你騷也沒你浪,你才是我的心頭寶。」
「秋妍,大家不知道我要和誰結婚,三轉一響都買好了,等我出獄咱們就結婚!」
不久前,席明因與杜秋妍傳出緋聞,被判流氓罪入獄後。
我天真以為,那些都是誤會。
可如今我卻眼睜睜看著,那個承諾與我三天後結婚,相愛六年的戀人,正抱著別的女人談情說愛。
手中的鋁飯盒還發燙,我胸膛裏那顆心卻一點點變得冰涼。
再也無法繼續看他們曖昧,我忙捂住發酸的眼睛,跌跌撞撞逃出警局。
我失魂落魄坐在警局門口,默默等著席明,十來分鐘後,身後才傳來動靜。
「小魚,你怎麼來接我了?」
小魚是我小名,因家裏重男輕女,嫌我多餘,父親給我起名叫孟餘。
六年前,我和席明私奔後,我一直跟在他身邊做他經紀人,他為我改名叫楚青。
他說,他想讓我把這個世界看清楚,即便清除顛倒,也不會糊塗,不會放棄彼此。
小魚,隻有席明會這樣叫我。
而當年那個讓我清楚觀世界的少年,如今卻成了第一把刺入我心頭的刀。
見我眼圈泛紅,席明忙鬆開和杜秋妍牽扯在一起的手,捧起我添了新傷的手腕。
「你看你,小魚,你又不小心燙出水泡,藥膏放在床頭第二個抽屜裏,抹藥沒,還疼嗎?」
看著席明心疼的眼神,我笑著搖頭,不等我開口,一輛最新款解放牌轎車停在身邊。
杜秋妍用手輕輕推開我,擋在席明身前,對我上下掃視,開口滿是不屑。
「楚青姐,我們都是朋友,你別怪我說話太直,我一直覺得,席明值得更好的,你身為經紀人,可別擋了他的路!」
我看著那輛價值四萬的轎車,忙低頭遮住自己洗的發白的衣服,還不等我開口,杜秋妍打開車門,自己坐到後座上。
「正巧有車,小魚,咱們借杜小姐的光,一塊回去。」
席明拉著我的手,他剛坐進車裏,車門卻被杜秋妍重重關上,險些夾斷我的食指。
「真是不巧,楚青姐,我這後座上,還得去接我的狗,怕是坐不開了。」
看席明躲閃的眼神,我知道他也為難。
拉長衣袖,遮住被車門夾得青紫的胳膊,我把鋁飯盒從半開的車窗裏遞給席明。
「席明,你許諾給我的三天後,現在還作數嗎?」
我這話說完後,席明接過鋁飯盒,如同接過一個燙手山芋般,他低頭敷衍笑了聲。
「當然,當然算數了......」
再次得到承諾,我笑著點頭說好。
轎車啟動,在車子從我身旁擦過時,我看到杜秋妍親在席明臉龐,兩人相視一笑。
這幅畫麵刺得我心臟一痛,忙轉身緊閉雙眼。
「哢——」
身後傳來清脆的響聲,聽路人嘖嘖說著「真浪費」,我轉身看去。
地上是我交給席明的鋁飯盒,蓋子被摔開,裏麵的飯菜撒了一地。
我半蹲在地,抓起不能入口的飯菜,一點點拾回飯盒裏,燙得手掌通紅,心尖麻木。
從與席明相遇,到如今經曆風雨,轉眼十年。
我堅信,我與他感情堅貞,從沒想過他會負我,從沒想過我們會分開。
如今,我親眼見證他出軌,隻覺得靈魂被席明撕成兩半,一顆心空蕩蕩,無處可依。
還有三天,就是席明承諾和我結婚的日子。
我給他最後的機會。
如果到那時,他仍然不回頭,我也不會再挽留。
我等他,最後三天。
深夜,席明回家重重躺在我身旁,他從我身後抱住我,解開我上衣第一顆紐扣。
「席明,這些事,我想等咱們結婚之後再做。」
頓時,身後傳來一聲厭煩的歎息,借著燈光,我看清席明滿臉不耐,還有那句帶著冷意的:
「嘖,女人怎麼都這麼麻煩......」
一瞬間,席明的聲音和我父親重疊。
我十三歲第一次初潮時,母親早逝,父親怨我臟了褲子。
那天,父親當著村裏的人,扒了我的衣裳,用掃帚狠狠抽了我十下,我被嚇得渾身打顫。
「這女人就是麻煩,敗家鬼托生!」
父親在那時,也說著和席明一樣的話。
過往傷痛刺激著神經,如今親眼見證愛人出軌,更是讓這道傷雪上加霜。
「小魚,你哭了?」
自十六那年,我和席明在服裝廠相遇,逐漸熟悉後,我那些不堪往事,他都知曉。
聽到我抽泣聲,席明意識到他說了渾話,忙抱著我哄著,一聲聲對不起溫柔至極。
突然,一陣異響從席明包裏傳出,他鬆開環住我的胳膊,從包裏掏出一塊黑色的東西,笑著拿給我看。
我認識那個黑東西是什麼,那叫大哥大。
以我和席明的片酬,可能半輩子都買不起。
席明捧著大哥大,笑著和杜秋妍聊天,匆匆披上外套。
「小魚,杜小姐說她養了條貴賓犬,讓我陪她一起玩——小魚聽話,等早上餓了渴了自己買點東西吃吧。」
席明和逗小狗小貓似的,從兜裏掏出兩張皺巴巴的貳元錢,扔在我麵前。
這次我沒聽話,反而死死抓住他的衣袖。
「席明,今天我有點傷心,你陪陪我好不好——」
我話沒說完,席明手中的大哥大又響了,隨後傳出杜秋妍催促的嬌嗔聲。
「席明,我們用大哥大最多隻能聯係三十分鐘,你要是不快點來找我,我可真生氣了!」
席明忙點頭哈腰說好,拍開我抓住他衣袖的手,又轉身敷衍吻在我額頭。
「小魚,你別認為杜小姐是你武戲替身,就瞧不起她,人家那才是正兒八經的千金小姐!」
我一直盯著席明看,那句「今天是我生日」停在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小魚,杜小姐是嬌嬌女,得哄著來,你和她不一樣,別學她——」
「我走了,你乖乖聽話哈!」
席明走得匆忙,門虛掩著,我撕去那張過期的月曆紙,看到上麵畫的生日蛋糕,心一點點下沉,直到一片死寂。
三月三十一日,我的生日,席明說這個日子最好記。
少一天三月過不完,多一天就是四月愚人節。
如今,他這話一語成讖。
我與席明的十年,就像老天賜我的一場玩笑。
十年陪伴,敵不過激情,勝不了虛榮。
一夜無眠,淩晨,我翻出那本塵封許久的日記本。
這是我和席明剛戀愛時,用來寫情話家常的日記本。
我們言不明的愛意,還有生了嫌隙時,說不出的抱歉,都寫在這個本子裏。
日記最後一頁,停留在席明和杜秋妍相識那天。
那天我拍戲時,看杜秋妍向導演苦求討要角色,我一如看到曾經的自己。
恰好,因我多年素食,身體撐不住。
陰差陽錯,我答應讓杜秋妍成為我的武替。
那時我不知道杜秋妍身世,不知道他家裏是瞧不起戲子,才不讓她拍戲,我隻是很欣賞這個英姿颯爽的姑娘。
我把她介紹給席明,想在這條路上,我們三人能夠互相幫助。
而我的善意,卻成為摧毀我生活的毒。
翻開日記本,在新一頁上,我一筆一畫寫下:
「也許,我和席明不該相遇。」
「晴,倒數第二天......」
撂筆,牆上老式鐘表準點報時,外麵天光破曉。
最近席明在外名聲極差,怕他職業生涯受影響,我身為經紀人,總需要及時勸導。
我尋著杜秋妍曾留給我的住址,一路尋過去。
到了地方,杜秋妍在她父母麵前,笑著介紹我。
「爸媽,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席明的那位美女經紀人。」
我笑著伸出手,迎來的卻是唾罵。
「哦,你叫孟楚青?你就是勾引我女兒男朋友的小三?」
看著杜秋妍父母鄙夷的臉,我大腦嗡的一聲,沒等開口,「啪」一聲,錢砸在我臉上,紛紛揚揚落了一地。
席明見我紅了眼,忙走到我身前護著。
「杜伯父,小魚——我和楚青她的關係,絕不是您想得那樣,她是個女孩,您這樣做有點太過——」
見席明偏袒我,杜秋妍輕哼一聲,她身旁大腹便便的男人皺眉:
「席明,那個角色,你是不想要了?」
席明聲音一頓,他回頭飛速瞥我一眼,猶豫片刻。
最終,他咬牙離開我,默默走到杜秋妍身旁。
杜秋妍父親看向我,指了指自己的臉。
「小姑娘,長得不錯,怎麼就這麼不要臉呢,搶男人還搶到我閨女頭上來,年紀輕輕就做小三。」
看席明沉默,我已不再生氣,滿心悲憤,顫抖開口。
「杜伯父,我和席明相伴十年,我們早是談婚——」
「朋友,我們是相伴十年的朋友!」
席明急聲喊著,他擋在我麵前,大聲否認我們的關係。
席明諂媚笑著,學電視上紳士模樣,彎腰吻在杜秋妍手背。
「杜伯父,為了娶杜小姐,我三轉一響都準備好了,我知道這些東西入不了秋妍的眼,但我都是盡最大誠意,是我經紀人親手挑選的。」
杜秋妍「哦」了一聲,她提著那個最新款的收音機,狠狠摔在地上。
當時席明被人舉報流氓罪,我著急洗清他的罪名,拿出全部積蓄,三轉一響都是買得最好的。
為了證明席明清白,讓席明登報,我提著東西,去無數個報社解釋,挨家挨戶找人脈關係。
看著腳下支離破碎的收音機,我彎腰把碎片拾起來,卻紮傷手指。
我知道席明這樣諂媚,這樣低聲下氣,都因為三年前他拍戲受傷,頸椎重創無法自由活動,名氣驟減導致的。
為了給他看病,我一邊做他經紀人,一邊入圈拍戲。
買三轉一響的錢,是我攢給他,讓他用來看病的錢。
「席明,我可不要小三買的東西,我嫌惡心!」
相愛六年,我被冤枉成小三,他不辯解。
我對他的一片真心,被當作垃圾,他毫不在意。
我抬頭,最後深深看一眼席明,見他眼神躲閃,徹底心灰意冷。
轉身離開杜家,我跌跌撞撞走回家。
淩晨,我在日記上寫完「倒數第一天」,席明才回來。
家門被打開那一瞬,我被他死死抱在懷中。
「小魚,原諒我,我需要名氣,我需要錢治病,我對不起你,別傷心,再忍忍。」
我已徹底死心,窩在席明懷中,卻感受不到半分溫暖。
我明知道這是謊言,卻仍舊笑著問他。
「席明,明天我們就要結婚了,你最近太忙,都沒告訴我結婚場地在哪兒。」
席明沒想到我會突然提起這事兒,他神色一瞬慌亂,掏出口袋裏那張請柬,顫巍巍遞給我。
看著他手中新娘姓名那欄空白的請柬,又看到席明臉上尷尬的笑,我突然笑出聲。
「席明,新娘那一欄,你怎麼不寫名字?」
我仰頭伴著眼淚,把十年苦果狠狠嚼碎,吞入腹中。
為什麼新娘那一欄是空白——是因為婚禮上的新娘,根本不是我。
席明他有心,隻是心裏沒有我,全是利。
這樣也好,看清席明不值得我付出真心,我就能釋懷了。
我在夜裏疊好幾件衣服,匆匆係了個包袱。
在婚禮當天,我早早離開家。
等到了婚禮進行的時間,我用絲巾包住臉,用那張沒有姓名的請柬,走進婚禮現場。
隔著人群,我見台上席明神色慌亂,總打斷司儀的話。
「等一等,再等等——」
杜秋妍看席明四處張望,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她臉色極差。
看清席明的心後,我也看清他的目的。
我知道,席明不想和杜秋妍結婚,他隻是想得到杜家助力,讓事業更上一層樓。
他隻是想讓我出現,破壞婚禮,攪渾他和杜秋妍的婚事,讓我背鍋後,再裝作好人回到我身邊。
可如今這個不愛他的孟楚青,不會如他所願了。
人群中,席明和我對視,他渾身一顫,差點兒推開杜秋妍。
我放下絲巾,看向他,張口留下六個字,轉身離開婚禮。
「席明,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