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跟陸慕生領證那天,黎樂出獄了。
陸慕生說,隻有跟黎樂在一起的時候,他才感覺自己真正地活著。
就算黎樂抽煙喝酒坐牢是個精神小妹,但是她能讓陸慕生感到靈魂自由。
那我隻好......成全他們了。
在前往民政局領證的路上,陸慕生接到一個電話。
他激動地變了音調:“好,你等一下,我馬上過去接你。”
他甚至忽略了坐在副駕駛上的我,直接將車子掉頭,最終停靠在監獄門口。
再次見到黎樂,她變化挺大的。
我和陸慕生跟黎樂是高中同學,不同的是,我跟陸慕生都屬於家長和老師眼中的尖子生。
黎樂是出了名的小太妹,她爸爸是混社會的,媽媽開了家足浴店。
她爸爸有次在外跟人發生衝突,拿刀捅了人,出獄後就跟別的女人跑了。
至於黎樂的媽媽......在我們那兒風評不太好,因為經常跟有婦之夫來往,被人堵在門口叫罵是常見的事。
黎樂本人也瘋瘋癲癲的,上學時愛化著大濃妝,燙著非主流的發型,她在外麵認識了不少社會上的人,經常逃課出去跟那些人抽煙喝酒和打架,有好幾次被叫家長麵臨退學。
臨近高考時,她跟一群小混混打架,一塊板磚下去,把人打成植物人。
黎樂因此入獄,被判了六年。
現在的她,頭發齊短,人也瘦了許多,素麵朝天,難得看起來幹淨許多。
唯一不變的,大概是她望著陸慕生時,笑起來那股張揚蓬勃的活力和精神氣。
直到帶黎樂上車,陸慕生才從驚喜的情緒中緩過神來,也終於想起副駕駛上的我。
他沉默了一下,尷尬地向我解釋:“瑤瑤,黎樂今天出獄,要不......我們改天領證吧?”
我看了黎樂一眼,黎樂也愣了一下。
她不甘心地看向陸慕生,問:“你要結婚了?”
陸慕生不敢看她的眼睛,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兩家父母的安排,而且我年齡也不小了。”
聽到這句話,我突然悲哀地笑了起來。
這就是他跟我結婚的原因嗎?
明明兩個月前的情人節,是他捧著一束玫瑰花,拿著戒指跪在我的麵前。
他說他愛我,想給我和孩子一個家。
現在黎樂出獄了,我們的婚約又變成了他的桎梏和束縛,連愛我都不肯承認了。
我直勾勾地望著陸慕生,問:“今天的證還領嗎?”
陸慕生同樣不敢看我,猶猶豫豫地找借口說:“要不......再等兩天吧?”
他看向黎樂說:“今天是黎樂的好日子,我們給她慶祝一下。”
黎樂偏著頭打量著我,帶著她一如既往的壞笑說——
“是個好日子,可我隻想跟你在一起,不想跟外人慶祝怎麼辦?”
2
黎樂是個瘋女人。
從上學時起,我就清楚地明白這一點。
正常人的禮義廉恥和三觀,在她身上沒有任何的體現。
在班裏,她會因為坐在前麵的同學個子高,擋住自己的視線,在有老師上課的情況下,直接衝到人家課桌旁邊,狠狠踹人一腳,被叫家長後,她媽媽當眾打她耳光,她非但不哭,反而會笑,然後撲上去跟她媽媽打架,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她就看上了陸慕生。
陸慕生成績好,長得也好,氣質幹幹淨淨,是我們學校備受矚目的校草。
他們兩個看似是不同世界的人,永遠都不可能有交集。
但是有天,放學的時候,黎樂突然圍堵在校門口,當著所有人的麵,宣告要陸慕生愛她。
陸慕生起初隻當她瘋了,並不理會。
更何況,全校的師生都知道,我們倆才是男女朋友,而且是有婚約的。
可黎樂不在乎,她想要的東西,不擇手段都要得到。
我跟陸慕生是同桌,她會當著我的麵,衝到陸慕生麵前向他瘋狂表白,送給他各種東西,被陸慕生麵無表情地丟進垃圾桶以後,也絲毫不在乎,反而越挫越勇,天天如此。
我生日聚會,邀請了很多同學參加。
壓根沒有收到邀請的黎樂,衝進我們舉辦派對的場地,強吻了陸慕生。
她還能當著我的麵,向我挑釁說:“看到了沒?你男朋友遲早是我的!”
她隨心所欲,自私自利,隻管自己開心就好,別人的感受,她不會有絲毫的在乎。
就像現在,她抱著雙臂站在車門邊,賭著氣跟陸慕生質問——
“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你非要帶這女人來惡心我,是嗎?”
陸慕生低聲下氣地解釋:“我們倆是要去領證的,半路上才接到你的電話......”
黎樂不高興地看向他,挑高了聲音:“知道你要結婚了!沒必要一直強調告訴我!”
她用下頜指了指我,板著臉宣告說:“至少今天,有她沒我。”
陸慕生再度沉默,最終他看向我,小心翼翼地試探問——
“瑤瑤,你要不先回家等我?”
隔著陸慕生的肩膀,黎樂向我露出挑釁和得逞的笑容。
我坐在副駕駛上沉默片刻,冷哼一笑說:“好啊。”
我下了車,頭也不回地往公路邊走。
大約覺察到我生氣了,陸慕生又急著過來追我,向我焦急解釋——
“瑤瑤,今天不一樣,你就讓讓她,好嗎?”
他一把拽過我的胳膊,向我保證:“明天,明天我們就去領證。”
我一個耳光甩在了他的臉上。
陸慕生愣住了。
反而身後的黎樂很幸災樂禍地‘啊哦’了一聲,抱著雙臂露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我強忍著心中的難受,向他扯出一個笑容,發了狠地說——
“陸慕生,你當我是什麼?”
“任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是嗎?”
我看了眼後麵的黎樂,向他通知說:“結婚證不領了,你好自為之吧!”
3
我是自己打車回家的,陸慕生並沒有追來。
我和陸慕生現在已經搬進父母為我們買的婚房裏,就等著結婚辦酒席了。
陸家以前也是做小生意的,他媽媽還是我們學校的老師,跟我的父母是朋友。
從小,在我跟陸慕生剛跌跌撞撞學走路的時候,他爸媽就經常帶著他來我家做客,還開玩笑,說要跟我家定娃娃親,遲早讓我變成他家的人。
小時候,我跟陸慕生在公園玩,差點被變態欺負了。
是陸慕生撲上去咬住變態的手,把我解救出來,我們倆為了躲避變態,在公園裏迷了路,等父母終於找到我們時,兩個人臟兮兮的,像是小花貓似的,陸慕生臉上還受了傷。
後來,我們都長大了。
陸慕生專門買了輛單車,每天載我去上學。
路上,梧桐樹葉綠油油的,金燦燦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落在我們身上。
耳邊聽著單車清脆的鈴聲,仿佛是青春的味道。
我以為自己就像言情小說裏的女主,遇上了驚豔一生的穿著白襯衫的少年。
我怎麼也想不到的是,陸慕生真的愛上了黎樂。
他跪在地上向我道歉,說對我隻是覺得合適,從未有過愛的感覺。
從小,父母對他要求嚴苛,他所走的每一步,哪怕是跟我在一起,也是父母的安排。
直到黎樂橫衝直撞地走進他的世界,他才發現,原來作為人,可以那樣肆意快樂地活著。
黎樂拉他逃過課,帶他去酒吧抽煙喝過酒。
雖然陸慕生因此挨了處分,把陸家鬧得雞犬不寧,可他卻仍舊開心。
他求我給他空間,放他自由。
然後開始跟黎樂出雙入對。
他的成績一落千丈,身邊的親友也漸漸遠離,他卻因此感到無比的興奮和新鮮。
高考前夕,黎樂被抓入獄,他跪在地上求陸伯父救人,甚至拿不參加高考作為威脅。
陸伯父氣得心臟病複發,被送進醫院,再也沒有醒來。
那天,在醫院的走廊內,陸慕生緊握著雙手,在陸伯母的打罵哭聲中悶頭不吭聲。
等伯母打累了,罵累了,被我父母勸走後,他才抬起通紅的眼睛望著我,問——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不可理喻?可隻有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我才感覺真正地開心。”
他無比悲哀地說:“你們愛我,對我好,隻是因為我優秀又聽話,就像是一筆交易。”
“隻有她,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她都會愛我。”
陸伯父的死,對陸慕生來說,是個打擊。
但好歹讓他收了心,哪怕不讓在天之靈的父親失望,他也得好好參加高考。
我們考上了同一所大學,又成了眾人眼中的金童玉女。
在看似悔悟與原諒的戲碼中,我們又變成了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畢業後,我進入了爸媽的公司實習,陸慕生也拿到大公司的offer。
就在兩個月前,我們還迎來了愛情的小結晶。
一切看起來塵埃落定,可這些,因為黎樂的出現,被擊得粉碎。
昏暗的房間內,我拿出手機,點開陸慕生聊天記錄裏的聲音——
“寶寶,要記得提醒媽媽按時吃飯哦!”
“還要告訴媽媽,爸爸特別特別愛她,也特別愛你,我們會有個溫馨幸福的家。”
陸慕生平時一本正經的,難得溫柔調皮的聲音,以前聽起來像是甜絲絲的蜜糖,現在......
變成了一把把刀,狠狠地紮在了我的心上。
原來,愛是可以偽裝出來的。
4
直到深夜,陸慕生才回來。
他喝醉了酒,身邊還跟著黎樂,兩個人勾肩搭背地開門。
看到等在客廳中的我,陸慕生愣了下,問:“你怎麼還沒睡?”
我看向了他身邊的黎樂,沒有說話。
陸慕生才終於意識到不妥,幹巴巴地將胳膊從黎樂的脖頸上抽下來,尷尬解釋說:“是這樣的,黎樂才剛出來,她媽媽那邊又回不去,她現在無處可去,所以我想......”
黎樂仿佛沒看到我,大搖大擺地走到沙發邊躺下來。
這沙發,是我和陸慕生千挑萬選的新婚家具,她把沒脫鞋的腳踩在上麵,還向陸慕生發號施令地問:“陸慕生,是你帶我回來的!今晚我在哪兒睡?”
說著話,她被酒氣嗆到,趴在沙發邊惡心幹嘔起來。
陸慕生連忙走過去,替她拍背,遞給黎樂一杯水。
他頭也不回地對我說:“你先去休息吧,這兒有我照顧就行了。”
我在原地僵了片刻,轉身回房間,把臥室的門反鎖了。
陸慕生回來的時候,推了推門,發現門被鎖了,隻能去旁邊的側臥睡。
他給我發短信,似乎是想安慰我——
“瑤瑤,我跟她已經成為過去了.就算我想跟她結婚,我媽那邊也不會允許的,我們已經有了孩子,我肯定會跟你結婚,對你負責的。所以,你別多想,我隻是想幫幫她。”
我的目光停留在那條短信上,‘我媽’‘孩子’‘負責’這類的字眼,刺痛了我的眼。
也許陸慕生沒發現,他無意之中的言詞,已經暴露了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
他會對我負責,對我們的孩子負責,可唯獨對我們沒有愛。
其實我早該明白,卻一直欺騙自己,他還是那個溫柔和煦,驚豔我青春時光的少年。
我因為懷孕,睡眠一直不好,半夜總是會因為不舒服驚醒過來。
我平躺在床上,忍受著孕期難受的反應,卻聽到隔壁嘻嘻索索的聲音。
我不可置信地起床,走到隔壁側臥的門口,聽到裏麵的對話聲。
黎樂調笑的聲音有些竊喜:“你怕什麼?她在隔壁,才更刺激,不是嗎?”
陸慕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壓抑和顫抖:“樂樂,你別這樣,我不想做錯事......”
黎樂哼了一聲,反問:“是不想,還是不敢?你別裝了,我早看出來了,你根本就不愛林瑤,你愛的人還是我!你說,你是要跟她結婚,痛苦折磨一輩子,還是跟我在一起?”
陸慕生沉默了,掛在牆壁上的鐘,秒針滴滴答答地敲打著我的心。
最終,他痛苦隱忍地說了句:“可瑤瑤有了我的孩子......”
黎樂不屑地切了一聲:“不就是孩子嗎?多大點事兒啊!讓她去醫院打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