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紀念日,老公帶回來一束玫瑰花。
卻忘了拿走裏麵寫了另一個女人名字的生日快樂卡片。
我沒吵沒鬧,隻笑話他偷腥不擦嘴。
他著急解釋:「花店把花送錯了,我馬上給他們差評!」
我笑著戳穿他:「好啊,我們一起去找花店,讓店家當麵道歉,有他們這樣毀人婚姻的嗎。」
陳澤看著我非要拉他出門的架勢,當場惱羞成怒。
「你別像個神經病一樣好嗎?」
「好好的日子你鬧什麼鬧,非要搞的大家都不痛快是嗎!」
我回憶著前天看見的曖昧短信,點了點頭:「好,我不鬧了。」
當天晚上,我背著他偷偷寫好了離婚協議書。
1
那束花應該是昨天買的。
花瓣萎靡,即便灑了水也看著蔫了吧唧。
陳澤從我手裏搶走那張卡片。
麵色很不自然。
「這花店怎麼搞的,連卡片都能弄錯。」
我苦笑一聲。
一句‘是卡片弄錯了還是花送錯了人’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
帶著答案問問題其實很沒有意思。
更何況,就算我問出來,他也不會承認。
見我不說話,陳澤張了張嘴,最後幹巴巴擠出一句。
「時靜,你不要又胡思亂想。」
空氣沉默了一會。
他拿起那束玫瑰扔進垃圾桶,扭頭又打電話讓人再送一束花來。
「你想要什麼?鬱金香還是玫瑰?」
「不用了。」
我從餐桌前站起身,神色疲憊。
陳澤說他今晚七點到家,阿姨早上買了最新鮮的食材,六點半就做好了準備,還故意提前離開留了空間給我和陳澤過紀念日。
臨走前勸我。
「夫妻之間有話好好說,吵架傷感情。」
她做了滿滿一桌好菜,真是可惜了。
「我有點累,先休息了。」
我看都沒看他,徑直往臥室走。
但很快被他捉住手腕。
「時靜,好好的日子,你又要鬧什麼?飯也不吃,話也不好好說,有意思嗎?」
他力氣挺大的,我掙脫不開,隻能側頭看他。
陳澤的不耐煩寫了一臉,看起來像在哄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按理說我應該哭,但我笑了笑。
「要我說什麼?說你偷腥都忘記擦嘴?還是謝謝你給我送了一束別的女人不要的玫瑰花?」
這麼直白的發言成功讓他跳了腳。
「又來又來,我都說了不是你想的那樣,別像個神經病一樣好嗎?」
神經病三個字扼住了我的喉嚨。
兩天前的畫麵又跳進我腦子裏。
2
兩天前,我在陳澤手機上看到一條曖昧短信。
未知號碼,語氣卻很熟稔。
被我追問後,他不耐煩地吼了幾句。
「說了我不認識,發錯了!」
很反常的態度,成功激起我的不安。
「這個號碼給你發了幾次信息了,上次看到是約你看電影,這次是說想你,她多大了?」
我紅了眼睛。
「她結婚了嗎?她家人知道她約一個已婚男人去酒店嗎?」
「上個月八號,你騙我說在出差的那天,你和誰待在一起?」
我像個潑婦一樣喋喋不休,爭吵一觸即發。
雙方情緒到頂點的時候,他看我就像看生死仇人。
當時他也說了這句話。
「你就是一個神經病!活該你爹不疼娘不愛,我要是他們,早就掐死你了!」
在一起這麼多年,要說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陳澤當之無愧。
他知道我的軟肋,知道怎麼捅刀子會讓我更加難受。
這話一出,劍拔弩張的吵架氣氛瞬間分崩離析。
他贏了。
我仿佛一個泄了氣的皮球,再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最後徹夜未眠。
第二天他醒來,看到在沙發上坐了一整晚的我。
不知道他是心虛還是愧疚,破天荒主動搭腔。
「過兩天結婚紀念日,我到時候提前回來陪你吃飯。」
然後像隨意敷衍一隻小貓一隻小狗,帶回來一束別人用過的玫瑰花。
3
紀念日那晚最終還是沒有像阿姨想的那樣和平。
我們開始冷戰,陳澤有時通宵不歸家,好幾天都見不到人影。
而我忙著照顧我爸,已經沒有時間去過問他的去處。
一個月後,醫院在某個夜晚下達了病危通知書。
在ICU門外等待的時候,我下意識撥了陳澤的電話。
鈴聲響了好幾次才接通。
我的語調不自覺發顫。
「陳澤,你能不能來醫院陪陪我?醫生說爸爸不行了...我好怕...」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
我聽到高跟鞋走路的聲音和陳澤迷迷糊糊的夢話。
「誰啊?誰的電話?」
半晌,拿手機的人說話了。
「嫂子,我是陳總的秘書周依,他喝多了,可能不太方便接電話。」
我很久沒說話。
渾身血液都好似凝固了。
直到手機那端傳來一聲輕笑。
「嫂子,我聽澤哥說,你雙親俱在,卻是繼父養大的,其實我一直很好奇,到底是什麼人會願意接管前妻的孩子,這可太稀奇了,真是個大好人。」
「隻可惜,好人一般都不長命。」
不等我說話,周依繼續道。
「哦對了,我發的短信你看到了嗎?」
「聽說嫂子和陳總是大學時候認識的,那時候還挺年輕吧?」
「忘了告訴你,我大學畢業才一年,還沒結婚,比現在的你年輕些,也更有優勢一點。」
「男人嘛,都是視覺動物,永遠都喜歡嫩一點的身體。」
「人總要有自知之明,你說對嗎?」
4
陳澤趕來醫院的時候,爸爸的遺體已經推進了太平間。
他宿醉才醒,下巴上的胡茬亂糟糟的。
來得急,襯衣紐扣都錯了一個位置,正好露出鎖骨上點點殷紅。
看到獨自坐在長椅上的我,他怔了一下。
「爸呢?」
我沒理他,目光落在ICU外泛著冷意的燈光上。
光線散落,好似隨時都要化作千萬把鋒利的刀,每一把都在試圖隔空淩遲病人家屬。
屬於我頭上的那把,眼下算是真的落了下來。
我爸被推出來的時候,其實看著還行。
一點也不像將死之人,反倒比之前病怏怏的樣子好看很多,渾濁的眼睛裏甚至多了一點光。
他摘了呼吸機,艱難拉著我的手說話。
「靜靜,別哭。」
「爸那天聽到陳澤和別的姑娘打電話了,或許你也曉得,隻是瞞著我。」
「爸沒別的意思,隻是想告訴你。」
「不要擔心沒人愛你,爸爸永遠愛你。」
這話一出,我到底沒忍住哭出聲來。
這個小老頭是個傻的,親生父母都不管的小孩,他非要搶過來養。
哪怕是生命走到盡頭,最關心的依舊是我這個和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女兒。
有時候真覺得老天不公,憑什麼呢?
憑什麼好人不能善終,真心隻能換來欺騙?
「時靜?」
陳澤打斷我的思緒。
我回過神,張了張嘴。
聲音喑啞。
「爸爸已經走了。」
「這麼快?」
陳澤愕然。
他遲疑了一會,略帶歉意坐到我身邊擁我入懷。
「我...昨天下午簽了個大單,我喝多了點在酒店睡著了,沒接到電話。」
我不再搭話。
良久,頭頂落下一個輕吻。
男人長歎一聲。
「對不起,沒能陪在你身邊。」
沒關係。
反正我也不需要了。
5
爸爸的葬禮很快就結束了,我把他裝進一個小小的盒子裏,然後放進了冰冷的泥土中。
這幾天,我冷靜得有點不像話。
按部就班地辦完了所有事,一滴眼淚都沒再流出來。
直到事情結束,才癱倒在床上酣睡了一整天。
醒來時,陳澤在另一側安睡。
阿姨請假了,我做了早飯,像從前那樣把他叫醒。
陳澤坐在餐桌上時,還有些沒回過神。
畢竟我倆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好好說過話,更不用提坐在一起吃飯。
他多少有些不自然,半天才擠出一句話。
「...老婆,今天的早餐餅真好吃。」
我點點頭。
「好吃你就多吃點。」
按照以往的慣例,這就算破冰的信號。
陳澤好似逃過一劫舒了一口氣。
他大口咬下手裏的餅,甚至還主動找了話題和我聊。
「你最近肯定沒有好好吃飯吧,看起來瘦了不少。」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驀地笑出聲。
「我忽然想起咱們第一次見麵,說實話,那時候我還以為那老板在虐狗,結果走近一看,你小小一隻,還不如流浪狗壯實,就咱們小區那條流浪狗,我前段時間還喂了的,瘦得像吸了毒一樣,要不是——」
說到這裏,陳澤仿佛被人掐住了脖頸,聲音戛然而止。
意識到說錯話,他臉上的懊惱一閃而過,目光望向我。
6
四目相對之際,彼此都回憶起當初。
那時的我為了每天兩頓飯和五百塊,足足忍受了兼職老板一個月的性騷擾。
發工資那天,油膩的飯館老板把錢夾在褲襠裏。
「想要工資就自己拿,或者...」男人指了指飯館後的小黑屋,「你讓我開心一下,我給你雙倍。」
自尊被撕碎了踩在地上摩擦的感覺並不好受。
我忍了一個月,在最後一天遇到了壓死駱駝的那根稻草,實在沒忍住反擊。
我那時年輕,沒想過出於衝動的一巴掌會激起男人更大的欲望。
陳澤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猶如天降,把差點被拖進地獄的我救了下來。
俗套的英雄救美橋段讓我們走到了一起,成為一對人人豔羨的情侶。
然而現實的衝擊和婚姻的疲倦卻把我們磨得麵目全非。
隨之而來的就是爭吵、猜疑和...移情別戀。
這麼多年,我們默契地從不提起我當初的窘迫。
我從沒想過,在他心裏,那一段狼狽不堪的過去是可以當做玩笑說出來的事情。
當然也沒有想過。
陳澤會把我的傷痛當做一件茶餘飯後的趣事講給另一個女人聽。
他肆無忌憚地向他的謝語花吐露我們夫妻之間的私密與爭吵。
任由那個女人用這些來戳穿我的體麵,撕開我看似已經痊愈的傷疤。
「時靜,我不是故意的。」
陳澤眉頭微蹙,渾身露出一個防備狀態,大抵是在怕我又借此鬧事。
「沒關係。」
我把剝好的雞蛋遞給他。
神色並無半分波動,聲音也格外平靜。
「我有點事想和你說。」
年少無助時遇到陳澤,我以為自己遇到了救世主。
我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一切都袒露給他。
多年後,我的滿腔真心化作他手裏的一把刀,刺向了我自己。
現在,我要把這把爛進骨髓的刀抽出來。
「什麼事?」
見我沒有生氣,他放鬆下來,伸手來攬我的腰。
「對了,過兩天我要出差,大概半個月的樣子,你記得幫我把行李箱收拾一下,我——」
「陳澤,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