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周圍頓時鬧哄哄的,紛紛側目,這人放著兩百多斤的大美女不選,選八十斤的病秧子,什麼憨憨!
“你確定?”
陳居易不解,劉老拐哭倒在地,一個勁地磕頭:“謝姑爺,謝謝親姑爺……”
劉雪寶捂著嘴巴,嬌軀顫抖,熱淚順著手指縫滑落,類似的情況發生過很多次了,從來沒有人正眼看過她。
隻因她虛弱,隻因她消瘦。
這次她是以絕望的心態去期盼,眼前的男人太過優秀,身高八尺,相貌堂堂,文能算術,武能揍人,文武雙全。
自己怎麼配得上?
可他……真真切切,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平生第一次,被人堅定的選擇,劉雪寶倍感榮寵,水汽瀲灩的眸子,映照著眼前英俊的男子,刹那之間,隻覺得自己便是為他死一萬次,也是心甘情願。
空蕩蕩十八年的心,滿坑滿穀都是他。
“親姑爺!你瘋了嗎?”
十拿九穩的事落空了,趙禿子瞪著眼炸著毛,“你能不能先看看我閨女這腚再決定!”
放眼整個嘉陵城,自己閨女那是美名在外,不是沒有公子來求,他是不想讓閨女當妾,才沒答應。
相中韓平,一來韓平進了伯爵府,不愁吃穿;二來,韓平身板硬朗,尋常男子,也折騰不動自家閨女。
這叫父母之愛女,為之計深遠。
“多謝趙老伯抬愛,令愛是個好女子,是小生福薄。”
躬身對趙禿子行了禮,韓平再次道:“大人,我確定選擇劉雪寶,從今日起,她便是我韓平之妻,無怨無悔。”
“杏兒,你是我的,早晚的事!”
台下的伍六奇捂著臉,又叫了起來,他對趙杏兒是愛到癡狂,台上的趙杏兒幽怨地看了韓平片刻,撩起衣裳奔下台去,握著醋缽兒一般大的拳頭,衝著伍六奇便打。
和劉家不同,她趙家搶姑爺是有的放矢,認準了去的。
聽說韓平孝順有才,便已十分中意,現場見了,發現他比自己高一個頭,肩膀寬寬的,若是吃飽了飯,必然好力氣,更是芳心酥/軟。
到嘴邊的肉,弄得雞飛蛋打,好比是天字號河川地,輸給了人字號山坡地,根本原因必然不是自己不行,而是有人搗亂!
慘叫聲中,哄鬧一片。
隻要有怨恨對象,便怪不到官府,陳居易一拍驚堂木:“來人啊,簽字畫押,賜牌匾。”
作為判妻官,能夠把女人嫁出去,那是功績。
衙役像狂風一樣,讓韓平簽字畫押,然後給韓平一塊牌匾,上麵寫著金光閃閃四個大字:樂善好施!
一邊,劉老拐抹著眼淚交代:“雪寶,這是天覆地載的救命之恩!姑爺願意要你,你要一百個一萬個對姑爺好,他要打你,你就笑,他要罵你,你就繼續笑,知道不?”
劉老拐深知,搶姑爺的時候強勢,等閨女到了人家家裏,自己就是弱勢了,災荒年,女子賤如泥,生死全在人家手中。
更何況,自己家閨女,是誰都不願意要的,這是老天爺開眼,觀音菩薩顯靈。
“爹爹教誨,女兒從不敢忘。”
眼看要離別,劉雪寶依依不舍,“若是相公允可,女兒便來看望爹爹和妹子。”
她這麼一說,劉老拐勃然變色:“胡鬧!你既已嫁給姑爺,生是韓家的人,死是韓家的鬼,還回來幹甚?咱家是個拖累,你隻一心伺候姑爺和婆婆,決不可有他想。”
劉老拐人情練達,知道很多女子留戀娘家,因此讓夫家不喜,女兒情況特殊,萬不可犯了這個忌諱。
劉雪寶刹那明白過來,自己已是負擔,沒道理讓人負擔整個家庭。
想到難與爹爹妹子相見,她跪倒在地,咚咚磕頭:“此一去經年,爹爹保重!”
……
鬧哄哄的一場搶姑爺,以離奇的方式結束,帶著不理解,侍女軟紅回到了伯爵府,一五一十,對謝翼聖說了。
“不要肥壯美人,選了個病秧子?”
謝翼聖沉吟許久,還是不明白,“真是個怪人,莫非他就是傳說中的怪才嗎?”
父兄不在,他獨挑大梁,心心念念所想,便是招攬人才,可災荒年,哪裏有人才啊?
便有一點像的,他都會留心。
“我看他還是怕了那伍六奇,膽小鬼!”
侍女軟紅一副看不起人的姿態,謝翼聖想著有可能,揮扇道:“如果是個謹小慎微的,便沒意思了,讓他負責西北那片山坡地吧。”
“山坡地?”
眼珠微動,軟紅詫異,“那裏地勢高,難以澆灌,就是豐年也長不出多少莊稼,今年蝗災,更是顆粒無收,少爺想餓死他?”
“他隻要別把那幾頭牛餓死就行,每月照樣有月例銀子,糧食。”
韓平終究是會術數的,謝翼聖有意培養,所以如此安排,軟紅明白過來,點點頭:“希望他對少爺有用才好。”
主仆兩個正在說悄悄話,丫鬟回報:“稟告三少爺,漁陽城急遞。”
“拿來我看!”
漁陽城是邊關大城,是謝翼聖的大哥謝朝乘坐鎮,事關越朝命脈,謝翼聖手握信劄,眉頭漸漸蹙起。
“柔然人圍住了漁陽城,日夜襲擾,這可如何是好?”
大越王朝,非軍功不得封爵,謝府是武將世家,謝翼聖自幼熟讀兵法,此刻也慌了神。
從來,邊城被圍,凶多吉少。
漁陽城一旦被破,柔然人便可長驅直入,取陽關,臨東都。
愁思良久,不得其法,謝翼聖無奈道:“大哥若是守不住漁陽城,父親在朝中必遭彈劾,覆巢之下無完卵,謝家危矣,傳我號令,四門張貼告示,凡能解漁陽城危局者,賞萬金!”
……
不久前快要餓死,現在娶了個和暗戀一模一樣的媳婦,如夢似幻。
劉雪寶抱著個包袱,慢半個身子,低著頭,抿著唇,小碎步緊跟。
謝府已經給韓平分配了莊子,他是二等仆人,管理莊子,所以也叫莊仆。
“這麼大?”
隨著管家來到高坡地,看著眼前足足上百畝地,韓平愕然,管家鄭萬年笑笑:“不光這些,還有那幾座山,也都歸你管轄。今年蝗災厲害,三少爺交代了,你隻需要保證這五頭牛安好,便算完成職責。”
鄭萬年讓人牽來了五頭黃牛,兩公兩母,還有個小牛犢,接著給韓平說了下莊子的邊界。
謝府共有土地幾十萬畝之多,這些對謝府不算什麼。
況且還靠著山脈,屬於最貧瘠的地方了。
在莊子的半山坡上,是一處三進的院落,鄭萬年離開後,韓平帶著劉雪
寶進入院落,發現老娘已經在裏麵打掃。
“娘,你怎麼活動起來了?”
韓平急忙攙住,老太太身子骨硬朗,說話也洪亮:“三少爺給我吃了肉蛋餃子,我現在是一身牛勁。”
劉雪寶尋個機會,急忙屈身下跪,雙手交疊於地,額頭貼在手背:“兒媳劉雪寶拜見婆婆。”
她知道,她屬於殘品女子,怕婆婆瞧不上,連頭也不敢抬。
“我滴乖乖兒,快起來快起來。”
老太太高興得,嘴都合不攏了,一會摸摸臉,一會摸摸手,越看越喜歡,當即吩咐韓平:
“人家的親閨女,在家裏也是金豆豆一樣嗬護,今兒個,你可千萬別太粗魯,明白不?”
韓平覺得老娘管得有點寬了,想到劉雪寶身子不好,便含糊道:“知道了,娘。”
折騰那麼久,他餓壞了,肚子吵鬧,老娘忙拉著二人去了廚房,指著幾個布袋道:“這裏有十斤粟,二十斤黍,兩斤青稞,一包野菜。還有一隻賴菢老母雞,你們說,咋個吃?”
母雞照顧雛雞後恢複下蛋的過程,叫醒菢。
醒菢的時間超出正常時間,叫賴菢。
賴菢老母雞就是失去下蛋功用的老母雞,通常用來煲湯吃肉。
老太太也是好幾年沒見過這些好東西了,她不敢做,得等著韓平這個頂門立戶的拿主意。
劉雪寶眸光流彩,她知道自己嫁了個好人家,卻沒想過這麼富饒,除了野菜,其他的可都是上等糧食。
“婆婆,相公,你們歇著,奴家去後麵山上采些野菜來。”
災荒年,誰舍得吃純糧啊?
主食就是野菜草根樹皮這些,數著三五十粒粟子,放進去,都是這麼熬著過的。
剛才劉雪寶便留意了,後麵幾座山,綠油油的,必定有野菜。
“不用了!”
身體才是第一位的,今天又是新婚,“大喜的日子,新娘子去挖野菜,像什麼話?今兒個便奢侈一回,做一鍋野菜團子,把母雞也煮了。”
當家的說話了,一家人忙碌起來。
韓平去挑了水,注滿水缸,老太太興衝衝地拔雞毛,劉雪寶則麻利地捏著野菜團子。
別的沒啥,隻是這養了好幾年的老母雞,往清水鍋裏放入,僅僅撒上點鹽巴,不過小半個時辰,野蠻暴烈,不講道理的香氣,橫衝直撞地冒了出來,直往人鼻子裏鑽。
幾人連連吞咽口水,根本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