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碼頭,位於Y市的西郊,按理來說,碼頭都是白天熱鬧,晚上冷清,而這裏恰恰相反,白天沒什麼人,等到了晚上,人頭湧湧,在碼頭內外穿梭個不停。
周玉廷在這裏安排了數十名工人,還有兩艘貨船和一艘小船。負責建工的是名三十出頭的青年,小眼睛,單眼皮,顴骨突出,塌鼻梁,大嘴叉,身材不高,卻挺敦實。
這人名叫李衛東,即做監工,同時又兼任翻譯。看到王立民帶人來了,他大致數了數,一共八個人。他嘴角揚了揚,說道:“來的人還不少啊!”
他嘴上這麼說,心裏卻在暗笑,隻是做個木材易貨,至於來這麼多人嘛。
不等王立民和吳盡歡等人說話,他不耐煩地揮揮手,說道:“都上船吧,早點幹完,早點回家。”
吳盡歡沒有多說什麼,率先登上小船。王立民剛要跟上來,吳盡歡向他擺擺手,說道:“王叔,你在岸上等著吧,不用跟我們去了。”
雖說木材易貨很少有出事的時候,但萬一出了事,多一個人也多一份麻煩。
“這......”吳盡歡他們可是第一次做易貨生意,王立民擔心他們會做不好。
不等他說話,李衛東已大聲嚷嚷道:“別這個那個的了,磨嘰什麼?船就這麼大,裝不了那麼多人。”說話之間,他已把王立民推到一旁,動作嫻熟地跳上小船。
他打量兩眼吳盡歡,問道:“你多大?”
吳盡歡挑起眼簾,對上李衛東審視的目光,問道:“我的年齡和我們做的事,有關係嗎?”
李衛東嗤笑一聲,說道:“年紀不大,說話倒挺衝!你不用和我威風,等見了加藍雇傭兵,別被嚇尿褲子就行!”
吳盡歡樂了,笑得雙眼彎彎。我和加藍國人打交道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撒尿和泥玩呢!
李衛東還要繼續說話,孫凱和高航已一前一後上了船,前者走到他旁邊,一抬胳膊,很自來熟的把他的肩膀摟住,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哥們,和我們老大說話客氣點。”
在李衛東的眼裏,吳盡歡屬於其貌不揚、再平凡不過的那種人,而這個孫凱卻是滿身的痞氣和戾氣,臉上還有兩處橫疤,一看就不是好招惹的角色。
他本以為孫凱是他們的老大,沒想到,吳盡歡才是。
他愣了愣神,對吳盡歡幹笑一聲,問道:“不知道小兄弟怎麼稱呼?”
“吳盡歡。”
“我叫李衛東,你叫我老李就行。”說著話,他把外衣的扣子解開,裏麵是個鼓鼓囊囊的腰包,他把腰包解下來,遞給吳盡歡,說道:“這是八萬塊的貨款,小兄弟點一點。”
吳盡歡接過腰包,打開拉鏈,裏麵是八打整整齊齊的百元鈔票。看到這麼多錢,高航、孫凱等人都有些目光發直,吳盡歡卻是滿臉的從容,從中隨意的抽出一打,手指攆動,十張一數,很快,這打鈔票便數完。他把錢放回到腰包裏,向李衛東點點頭,說道:“沒錯。”
李衛東有些好奇地看著他,問道:“就數一打,其它的不數了?”
吳盡歡笑道:“周老板的生意做得不小,還不至於占我一百、兩百的小便宜吧。”
李衛東聞言,眼睛一亮,這個吳盡歡,年紀不大,心胸倒是寬廣,也很明白事理。他點點頭,說道:“等交易完了,我再把傭金給你。”
小船駛離碼頭,直奔江中心而去。
等快到江心處時,對麵的江麵上傳來亮光,兩短一長,反複三遍。李衛東拿起手電,以同樣的信號回複對麵。
時間不長,隨著突突突的馬達聲,前方的夜幕中行駛出來一艘軍用巡邏艇。巡邏艇上站立的,都是身穿加藍雇傭兵裝、荷槍實彈的士兵。
李衛東放下手電,不留痕跡地轉頭向後看了看。
見到加藍雇傭兵的巡邏艇,無論是高航、孫凱,還是另外那幾名小青年,都有些身子僵硬,表情呆滯,目光發直。
其實這也很好理解,以前他們在道上混,遇到的都是小混混小地痞,而現在,他們對上的可是神秘的加藍雇傭兵。
而且加藍雇傭兵在易貨的時候,殺人越貨的事也不是沒幹過。第一次和加藍雇傭兵易貨,要說心裏不緊張,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讓李衛東深感意外的是吳盡歡,他由始至終都是一派從容,在岸上什麼樣,他現在還是什麼樣,好像這些荷槍實彈的加藍雇傭兵在他眼中如透明一般。
難怪他能是這些人的老大,單憑這份定力,就很不簡單。
時間不長,兩船並攏,緊接著,兩名身穿西服的人,跳到小船上,身後還跟著雇傭兵,背著AK。
登上小船後,那名領頭的西服男打量眾人一圈,揚頭說道:“出來個管事的!”
這時的李衛東,完全充當起翻譯,把對方的話翻譯成漢語。
吳盡歡走到他近前,站定,說道:“我管事。”
西服男皺皺眉頭,上下打量他一番,從鼻子孔裏發出哼的一聲。
吳盡歡也不與他多言,把腰包拿出來,打開拉鏈,讓他看清楚裏麵的錢。
看清楚他腰包裏的那些錢,西服男眼眸閃了閃,向吳盡歡伸出手來。
吳盡歡從腰包裏拿出一打鈔票,放到他手中。
後者看了看手中的一萬元,再瞧瞧吳盡歡腰包裏剩下的那些錢,他挑了挑眉毛,質問道:“什麼意思?不是談好價了嗎?八萬元!”
李衛東先是把他的話翻譯一遍,而後小聲對吳盡歡說道:“你怎麼隻給一萬,把錢都給他!”
吳盡歡不以為然地說道:“告訴他,我們有句俗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收到了貨,我自然會把錢如數給他,如果貨量不足,這貨款,我自然也要扣下一部分。”
李衛東滿臉的難色,低聲道:“以前我們可不是這麼和他們做生意的。”
“以前的規矩,我不管,現在由我做,我的規矩,就是這樣。”說著話,他轉頭看向李衛東,說道:“在這裏,你是我的翻譯,你隻需負責翻譯,其它的事,不歸你管。”
言下之意,我讓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無需那些廢話。
吳盡歡的話仿佛有種魔力,李衛東心裏明明覺得不妥,但還是按照他的意思做了。
他把吳盡歡的話一五一十的翻譯給西服男。
西服男聽後,眉頭都快擰成了個疙瘩,他抬起手來,握住一把AK47,手指扣在扳機上。
見狀,無論是李衛東,還是高航、孫凱等人,都嚇了一跳。
人們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生怕他會突然開槍。
吳盡歡老神在在地說道:“老李,告訴他,別拿槍嚇唬人,真動氣手來,誰先倒下還不一定呢。”
李衛東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用難以置信地目光看向吳盡歡,滿臉的一副‘你瘋了吧’的表情。
吳盡歡催促道:“還等什麼,快翻譯啊!”
我真是要被你害死了!李衛東硬著頭皮,把吳盡歡的話翻譯過去。
西服男聽後,他的表情幾乎和李衛東一樣,同是用難以置信地目光看著吳盡歡。
後者眯眼一笑,坦然地對上他的目光,還以很篤定的態度向他點點頭,表示李衛東的翻譯沒錯,他就是這個意思。
西服男與他對視了好一會,不知道是吳盡歡的堅持使他讓了步,還是吳盡歡的從容不迫讓他有所顧慮。
他把撫在步槍上的手慢慢放了下來,伸進褲兜裏,掏出一隻手機,眼睛盯著吳盡歡,撥打出一串電話號碼。
很快,電話接通,西服男凝視著吳盡歡,從牙縫中擠出一句:“放貨,全部。”說完話,他把手機掛斷。
聽他說出放貨二字,李衛東不由得長鬆口氣,快速掏出手機,給貨船上的工人打去電話,通知他們準備接貨。
交易時,是加藍雇傭兵的貨船在上遊,華夏接貨的貨船在下遊。
雇傭兵那邊把木材投到江裏,木材順著江水往下遊飄,等在下遊的工人看到木材飄過來,用鉤子勾住,再拉到貨船上。
整個過程,差不多要持續兩三個小時或者更久。
等待的時候,西服男的目光還是時不時地落在吳盡歡身上,似乎他也沒想明白,這個華夏人明明隻是個半大孩子,怎麼膽子會這麼大,不怕自己的身份,不怕自己手裏的槍,竟敢和自己講條件。
小船上的氣氛有些凝重,加藍國人不說話,華夏人也不說話,大眼瞪小眼,互相幹瞪眼。
吳盡歡率先打破沉默,問道:“你叫什麼名字?”說完,他看向李衛東,示意他翻譯。
西服男麵無表情地說道:“我不方便透漏姓名。”
“你是哪裏人?”
“和你有什麼關係?”
“我想,我們以後可能會經常合作,交個朋友。”
“嗬!”西服男笑出聲來,輕蔑的笑。
“以後有機會,可以到華夏來玩。”
西服男晃了下神,若有所思地慢慢搖頭,說道:“我想,我不會有那樣的機會。”
“世事難料,不是嗎?”吳盡歡向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