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哆嗦,目光望向對麵,才發現李薇是在對著自己上鋪的孫夢說的。
孫夢剛分手,白天已經哭了一下午,現在正在被窩裏小聲嗚咽。
聽到李薇尖利刺耳地叫聲,我心裏不斷默念著,不能起衝突,不能起衝突。
好在,孫夢隻是瑟縮一下,慢慢止住了抽噎。
就在我想長舒口氣的時候,我上鋪的趙希卻冷冷出聲:
“嫌吵?怎麼,不是你幾個月前被劉雙甩了,在宿舍要死要活的時候了?”
我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突然想到前段時間趙希剛跟李薇吵過架。
那時趙希剛丟手機,李薇就拿著同款手機說是抽獎中的。
趙希懷疑是她偷的,大吵一架,直到李薇委屈地拿出中獎記錄,趙希也拒不道歉。
她就是一口咬定,她丟的手機和李薇脫不了關係。可惜她什麼證據也沒有,說來說去,就是一句憑感覺。
兩人因此結下梁子。
我心突突跳著,趕緊打圓場:“算啦,大家都互相體諒一下,孕婦本身就很需要睡眠......”
“需要睡眠幹嘛不搬出去?宿舍是養胎的地方嗎?”趙希大聲嘲諷,“未婚先孕,天天挺著個肚子進進出出的,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宿舍氣溫驟降。
李薇那雙本就又黑又大的瞳孔,在黑暗中幾乎快要占據整個眼眶。
我臉色一變,大聲喝止趙希:
“行了,就當是為了我,閉嘴行嗎?我明天還要考研報名呢!”
宿舍終於安靜下來。
趙希冷哼一聲,翻身睡去。
孫夢窩在被窩裏,不發一言。
唯有李薇。
她明明正躺著,臉朝上方,一雙眼睛卻瞪到最大,斜到一個恐怖的角度,看著趙希的方向。
因為斜視角度太大,她露出大量的眼白,在黑夜裏,活像隻剩眼白的厲鬼。
我頭發發麻,逃避似的閉緊雙眼。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在緊張之中睡去。
睡夢中,卻總感覺臉上有些瘙癢。
既像氣流拂過臉頰,又像羽毛掃過。
我迷迷糊糊睜開雙眼,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李薇那雙又大又黑的瞳孔。
她整張臉完全伸到我臉上,僅僅幾厘米的距離。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她呼吸時帶著腐臭味的氣流噴在我臉上。
剛才睡夢中令我感覺到瘙癢的,正是她俯視時盡數垂下來的頭發。
密密麻麻,幾乎是密不透風的,從她的整個頭顱上垂到我的臉上。
刹那間,我心跳如雷,驚天動地地尖叫起來:
“啊——!”
“你要幹什麼!”
我一骨碌縮到床腳。
卻見李薇隻是歪了歪頭,無辜道:“叫你起床啊。你不是今天報名嗎?”
我艱難咽了口唾沫,這才發現已經是清晨。
因為陰天再加上李薇沒有拉開窗簾的緣故,整個宿舍光線暗淡,一片灰敗。
由於我剛才的尖叫,整個宿舍都醒了。
趙希不滿地翻了個身繼續睡。
孫夢則趴在上鋪床邊,頂著一雙哭腫好似水蜜桃的眼睛,對我說:“加油哦,一切順利。”
我驚魂未定,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對孫夢說:“謝謝。”
又兩股戰戰下了床,李薇雙手抱著肚子站在我床邊。
我低下頭不敢直視她的臉,小聲道:“謝謝你叫我起床。”
簡單洗漱之後,我拎起電腦包,借口圖書館的信號好,打算逃離宿舍。
豈料手剛拉開宿舍門的一瞬間,另一條手臂上就傳來冰冷的觸感。
李薇挽住我的胳膊:“我也去圖書館報名。”
我一怔:“你也要考研?”
我記得李薇剛談戀愛的時候,的確說過她男友劉雙希望她能考上研究生,這樣說出去劉雙也有麵子。
可是後麵又是分手發現懷孕,又是打胎和生下來猶豫不決的,李薇早就把備考拋之腦後。
報完名距離考試也就兩個月的時間了,李薇這難道是要裸考?
李薇點點頭:“是的,不過我沒有備考,恐怕過不了。要是能保研就好了。”
我的心沉進穀底。
學校保研的流程早就走完了。
況且以李薇平時的績點也根本拿不到保研的資格。
她現在突然決定裸考,底氣隻有一個。
就是她那可以吸人氣運的鬼胎。
想到我辛苦備考了一年,完全是為他人作嫁衣裳,我的心就悶悶不快。
可是再不快,我也不敢甩開她挽住我胳膊的冰冷的手。
隻好機械地衝她點點頭,一同到圖書館去。
隻是我沒有想到,我們剛圖書館打開電腦。
導員的電話就如催命鈴般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