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三載,裴初月扮作各式各樣的女子,夜夜去引誘帝師夫君,卻始終無法讓他動情。
直到她在眉心點上一粒朱砂,身穿道袍,手持拂塵坐入他懷中,他才終於失控。
他要了她整夜,嘶啞聲線喊出的閨名卻另有其人。
她落了整夜的淚後,給戍守邊關的兄長寄去書信:“兄長,我要和離。”
隔天,兄長千裏加急的回信送至她手中:“為兄苦盼三載,終於盼得月月回頭是岸,去他娘的鳥帝師,速來邊關,為兄親自為你選上十個八個文武雙全,才貌一絕的好男兒。”
裴初月捧著信,唇邊笑意衝淡了眸底苦澀。
她想:是時候離開了。
......
收回思緒,裴初月轉身推門踏入房內,抬眼便瞧見蘇星洲如玉樹般立在榻前。
成婚三載,他還是頭一回踏入他們的婚房。
裴初月雙眸蒙上一絲怔愣,留在門外的那隻腳跨也不是,不跨也不是。
男人卻疾步上前,將她攬到銅鏡前坐下。
“昨日你眉間的那一點朱砂可謂神來之筆,活生生將你襯出仙風道骨之姿,須得日日點上才好。”
“這是我特意差人尋來的最好的朱砂,你且用著,若是用得膩了,我再讓人去尋別的。”
蘇星洲語氣難得溫柔,說著便執筆蘸了朱砂朝她眉間畫去。
裴初月卻滿腦子都是昨夜男人情至癲狂時,嘶啞著嗓音在她耳邊呢喃了無數次的名字:卿卿。
正是那個命格極好,因此奉旨修行,為當今聖上祈福的尚書嫡女,也是對方青梅竹馬的表妹——柳如卿
哪怕隻是回憶,那一聲聲嘶啞動情的輕喚,亦如鈍刀子般,再次割開她早已經傷痕累累的心。
她下意識偏頭躲避,筆尖落在眼角,似是留下了一滴血淚。
“前日你不是有意扮成道姑模樣嗎?”
“怎麼,今日就不喜歡了?”
男人的嗓音驟冷,眸光也跟著泛寒。
“沒有,隻是我今日不太舒坦,不想折騰,想早些歇息。”
“蘇大人公務繁忙,就莫要在我這耗著了。”
她搖搖頭,伸手推開他,語氣尚算平靜,眸光卻難掩苦澀。
恍惚間,記憶回到了多年前兩人的初遇。
那是當今聖上登基的頭一年,適逢春和景明,宮中舉行百花宴。
從小便愛舞刀弄槍的她,本對詩酒茶會沒有半點兒興趣。
奈何身為一等忠勇侯的親爹因為她性子太過跳脫,不似個女兒家,眼瞧著過了及笄之年還無人上門提親,擔心她嫁不出去。
於是便讓讓家中嬤嬤給她換了一套錦衣華服,半綁半拽帶到了宴會上。
誰知她竟在宴會上對帝師蘇星洲一見傾心,從此窮追不舍。
為此她收起滿屋子的刀槍劍戟,斂了性子,照著傳聞中男人中意的模樣學起了琴棋書畫,茶藝女工。
生生在半年裏將自己從將門虎女逼成了名媛貴女。
可哪怕她的棋術已經能夠贏他三分,茶藝更是讓一眾達官顯貴拍案叫絕,舉手投足亦處處顯露出端莊,他對她還是冷冷淡淡。
數不清多少次暗送秋波被無視之後,她氣得在院子裏舞了一整日的劍,邊舞邊嘟囔肯定是派去打聽的人耳背聽岔了。
蘇星洲喜歡的壓根兒不是舉止端莊,溫柔賢淑的名媛貴女,而是像她這樣擁有十八般武藝,危急時刻能將他扛上馬背,殺出重圍的將門虎女。
於是她便日日打馬走在他的轎前,一路護送他上朝。
可他卻嫌她太過招搖,將自己置於眾矢之的,惹人笑話。
又因為心疼他得了寒疾冬日格外難捱,一個人跑到郊外獵下一隻白額吊睛老虎,剝了虎皮給他縫褥子。
可他卻當著眾人的麵指摘,說她身為女兒家,卻犯下諸多殺孽,實屬不該。
還說虎皮褥子血腥氣太重,會嗆得他不得安寢,直接扔在了雪地裏。
裴初月眼睜睜看著,他的玄色官靴豪不留情踩上那張她幾乎豁出命才搏來的虎皮上,總算是嘗夠了真心被踐踏的酸楚。
頭回萌生了退意。
可當她偃旗息鼓決心做回自己時,他卻突然帶著聘禮上門。
“裴初月,我願意娶你為妻。”
他隻用了平靜得幾乎可以稱得上冷淡的一句話,就又一次勾動了她的心弦。
她穿上自己親手繡的嫁衣,歡天喜地與他拜堂成親,以為自己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不料新婚夜,他卻宿在了書房。
此後三年皆是如此。
她天真地以為男人隻是嫌棄她不解風情。
於是她放下京都貴女的端莊矜持和將門虎女的節操,尋來各式各樣的服飾扮作不同的女子勾他。
三年來她扮過渾身書卷氣的女畫師,救死扶傷的醫女,甚至是青樓風情萬種的花魁。
可他卻都視而不見。
偶有動情的時候,也會在最後關頭推開她躲去書房閉門不出。
直到她偶然在他書櫃底下翻到一幅陳年舊畫,照著畫中人的模樣扮作道姑坐進他懷中,瞥見她眉間一點朱砂的刹那,他眼中便燃起了從未有過的炙熱。
她看在眼裏,還以為自己終於摸清了他的喜好。
可歡喜不過片刻,就聽見他用炙熱到近乎癲狂的語氣輕喚別的女子。
他的聲線明明滾燙,卻仿佛冰錐刺入她的心臟,刺得她的嬌軀從癱軟變得僵直。
“卿卿,阿洲最愛卿卿。”
“卿卿,求你留下,求你......”
他瘋狂地蹂躪她,眼神炙熱到幾乎要燃盡世間萬物,嗓音亦啞得聽不清,其中摻雜的淚意卻偏偏再清晰不過。
她豁出命去愛的男人視她如無物,卻為了別的女人動情到落淚。
這一刻她的心驟然蒼老,腦海中亦隻剩下空白。
她甚至記不起蘇星洲是怎樣結束,又是如何離開的......
“既然你不舒坦,那便好生歇息,這幾日莫再變著法兒地來纏我。”蘇星洲信以為真,眸底越發多了幾分不耐。
“嗯,好。”一個纏字刺得裴初月心中有些難受,卻到底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