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夜更鼓時分,戰馬的嘶鳴撕破營地的寂靜。
我掀開帳簾,隻見劉太守的棗紅馬立在轅門前,馬背上的人像破布袋般耷拉著。
親兵舉著火把圍上去,頓時倒吸涼氣。
劉太守後背插著三支弩箭,箭尾的淮城官製翎毛在火光中微微顫動。
血水順著馬鞍滴了一路,在泥地上拖出長長的暗痕。
我目眥盡裂,厲聲喝道:“快抬進帳!”
軍醫剪開官袍時,碎布黏在翻卷的皮肉上。
最險的一箭距心口僅半寸。
建康官員們提著燈籠湧來,見狀臉色慘白:“霍夫人!這是怎麼回事?劉太守不是去淮城找傅珩了嗎?怎麼會人事不省地回來?”
我用劍尖挑起地上帶血的箭矢,淮河特有的青藻還黏在箭杆上。
“諸位不妨猜猜。為何去討糧的太守,會中何家的毒箭?”
人群驟然死寂。
燈籠的光照在一張張驚駭的臉上。
我轉身望向淮城方向,夜風送來若有若無的絲竹聲。
我的夫君此刻,想必正將何夢雪摟在懷裏,聽著小曲,品著蜜餞,笑談那個為他癡狂的蠢女人如何好騙。
掌心傷口隱隱作痛,我慢慢攥緊拳頭。
前世他們讓我受盡折磨,讓我全家慘死,今生我要他們親眼看著,什麼叫真正的報應不爽!
三日後,敵軍將傅遠山押上城樓。
他如今隻剩一條殘臂,渾身血汙,被叛軍粗暴地拖拽著,像條將死的狗。
叛軍首領獰笑著踩住他的背,刀鋒抵在他脖頸:“霍將軍!用青雲關換你公公的命,這筆買賣如何?”
他猛地拽起傅遠山,讓他懸在城牆邊緣。
下方,熊熊烈火正在燃燒,熱浪扭曲了空氣。
我站在軍陣前,仰頭望著這一幕,忽然笑了:“要殺就殺。別說廢話。”
叛軍首領一愣:“他可是你的公爹啊!”
愣神間,他擱在傅遠山脖子上的刀鋒又逼近了一寸。
鮮血蜿蜒而下,傅遠山嚇得尖叫:“兒媳婦!求你!救救我!”
“阿珩!阿珩呢?他老子都要死了!他死到哪裏去了!”
我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佩劍:“你的好兒子,正在淮城跟何夢雪親熱呢,哪有功夫搭理你。”
傅遠山臉色一白,有些不敢看我,強撐著開口:“兒媳婦,我知道阿珩愧對你,我答應你!今後一定好好管教他!”
“隻要你救我!救我一命!我一定讓他死心塌地地對你好!”
我嗤笑著搖搖頭,剛想說話,一道淒厲的尖叫打斷了我。
“霍昭!你這個畜生!”
傅珩跌跌撞撞地衝進陣前,他發髻散亂,那雙總是含著輕蔑的眼睛此刻布滿血絲。
何夢雪緊跟在他身後,白裙上沾著斑駁血跡,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爹!”傅珩撲跪在地,顫抖著向我伸出手,“霍昭!求你......求你救救我爹......”
我摩挲著劍柄上的紋路,忽然笑了:“夫君現在知道心疼家人了?當初斥候三番五次去淮城求援時,你在做什麼?”
傅珩臉色一白。
何夢雪上前一步將他護在身後,義正言辭道:“夫人何必轉移話題?當務之急是救下傅大人!”
我嗤笑一聲,忽然高聲道:“城樓上的聽著!傅家與我無關!你們要殺便殺!”
“霍昭!”叛軍首領暴怒,猛地鬆開了手。
傅遠山的身體驟然下墜。
傅珩撕心裂肺地尖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