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休完產假回到公司我便被警察以行賄罪傳去問話。
事後林知宴哭著向我認錯,為了丈夫的前程和剛出生的兒子,我主動認了罪被判五年。
等我刑滿釋放出來,發現丈夫和大嫂成了恩愛的一家人。
婆婆向我解釋是林知宴大哥去世之後他才兼祧兩房,隻是為了方便照顧大嫂。
我隻覺荒唐,接受無能,想要帶著孩子離開。
兒子卻緊緊摟著大嫂哭鬧不止:“不要,我不要離開我的媽媽,爸爸媽媽不要把我扔給乞丐!”
原來,我的兒子也不認我。
既如此,那我便離開就是,隻是這麼些年倚靠著我家建的公司,買的別墅就該還給我了吧?
1
今天是我的出獄日。
待我踏出那一方天地時,看到了門外等待我的眾人。
我的丈夫,我的兒子,我的公婆,還有我的......大嫂?
我心裏一暖,竟連嫂子都來接我了,我何德何能遇到這麼好的一個家庭啊。
滿懷著一顆激動的心,我走向了牽著兒子的林知宴。
“知宴......”一開口,竟有些哽咽。
這五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他們,念著他們。在牢裏的每一天,他們就是我的精神支柱。特別是我的孩子,我走的時候,他都還沒斷奶,現在竟然長得這麼大了,也不知道知宴一個大男人有沒有照顧好他。
想到此,我的眼眶一紅,愧疚感溢滿了心間,隻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補償給他才好。
林知宴神色複雜地看向我,一時也激動的沒開口。
我沒做多想,蹲下了身,想摸摸我孩子的小臉蛋:“墨墨......我是媽媽。”
我唐突的動作好似把孩子嚇著了,隻見他撇著一張小嘴往爸爸褲管後躲了躲,然後“哇~”的一聲嚎哭出了聲。
“媽媽!”墨墨大叫一聲,我喜出望外,想把孩子摟進我的懷裏。
卻不想,孩子猛地一頭紮進了大嫂的懷裏。
大嫂輕摟住孩子,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背脊,一臉無奈的樣子。
媽媽?為什麼我的孩子要將大嫂喚作媽媽呢?
我的手茫然地定在原地,無措的將目光投向了林知宴。
他安撫似地拍拍我:“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我們回去再說。”
我一直按捺著自己,直到回家,我才明白過來為什麼他們不肯在外麵說。
“兼祧?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腳步無助的往後退了退。
“大哥是為了去接我才出車禍去世的,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大嫂,我如今隻有照顧好大嫂我才心安啊薑薑。”林知宴言辭懇切的握著我的手,低聲解釋。
我垂下眼睫,好半響才扯了下嘴角:“那墨墨呢?墨墨為什麼要叫她媽媽?”
“薑薑,你應該知道,一個小孩子沒有母親會遭受什麼樣的惡意,我不敢冒這個險啊!所以我們大家瞞著墨墨說大嫂才是他媽媽,過去的事兒都已經過去了,今後,你也依然是墨墨的媽媽,隻是這個世上多了一個愛墨墨的人而已,你應該沒有這麼小氣吧?連兒子的醋都吃?”
是這樣的嗎?我搖了搖頭,掙開了林知宴的手,心裏亂成一團,不知該說些什麼。
見勢不對,婆婆上前一步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薑薑啊兼祧兩房這個決定是我做的,你別怪知宴,你嫂子難啊!她一個女人家沒了男人你讓她出去怎麼活得下去?我們不能讓知宴大哥走了都還放不下心呐!”
“你聽婆婆的,以後你們一家四口就好好生活,你大嫂這些年幫你帶了這麼久的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墨墨現在可喜歡你嫂子了,你可不能當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我目光空洞的站在一旁,他們團結一致,清醒的告訴著我,逼迫著我接受他們的做法,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需要想一想。”
聽我終於鬆了口,大嫂終於忍不住泄了齒關溢出了哭腔。
她無力的跪了下來,淚水如珠滾落,好似遭受了莫大的欺淩。
“媽媽!你別哭!”墨墨小小的身子一邊想去扶大嫂,一邊氣憤的盯著我:“壞女人,你是壞女人!我不要乞丐一樣的女人當我的媽媽!”
我尷尬的捏了捏衣角,剛從獄裏出來,一身落魄,自然沒有什麼好衣服穿,更和養尊處優在家裏的孩子比不了。
“墨墨!不許無理!爸爸以前是這樣教你對待長輩的嗎?”
林知宴沉下了臉,眼神冷冽。墨墨雖然生氣但也聽話的收斂了,隻是依舊一臉的不服氣。
“不好意思啊薑薑,我待會再跟墨墨好好說一下,我去拿些我的衣服你先換上吧。”
大嫂抹了抹眼淚,護犢子般把墨墨牽了過去護在身後,我看在眼裏,心裏卻別扭極了,在我自己的家裏,怎麼會我成了外人呢?
她牽著墨墨進了房間,林知宴也轉身跟上了,對著婆婆囑咐了一聲:“媽,你好好勸勸薑薑,我凶了墨墨,我去看看孩子。”
我的眼神跟隨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房間裏,兩大一小,好像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2
我在林家住了下來,由於墨墨的鬧騰,我並沒有和林知宴住到一個屋去。
對了,還多虧墨墨說出來,我才能知道,這麼多年,他們“一家三口”竟是在一張床上睡覺。
林知宴解釋在一起睡覺是因為幼兒園裏的小朋友告訴墨墨,爸爸媽媽就是應該在一起睡覺的,他回家後就一直鬧著要讓爸爸媽媽陪他一起睡。
不過林知宴向我保證,他和大嫂之間清清白白,絕沒有越過雷池半步,否則天打雷劈。
他把我輕輕摟在懷裏,呼出的熱氣灑在我的耳畔,神色坦蕩:“你還不了解我嗎?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我的心裏有誰你還不知道?”
以前的我還能確定,但現在,我真沒有底氣說了。
晚上婆婆叫我們吃飯,特意告訴我這一大桌子菜都是大嫂張羅為我接風洗塵的,看著婆婆滿意的神色,我向大嫂道謝。
“一家人我們不說兩家話,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就按家裏其他人的口味做的你快嘗嘗看怎麼樣。”
大嫂體貼的為我夾了一隻大蝦,我一時之間沒有動作,飯桌上的空氣都沉靜了下來。
“啪!”婆婆一撂褲子:“有些事差不多就得了,拿喬拿多了也不怕下不來!”
我把目光轉向林知宴,他也帶著不讚同的目光看著我,似乎是我在無理取鬧。可能大嫂不知道,我是對海鮮過敏的,嚴重的話甚至會引起休克,可是林知宴你不該不知道的啊!
還記得婚前有一次我誤食了帶蟹黃的湯包起了滿身疹子,林知宴急得帶我跑遍了滿城的醫院,後來我輸液的時候,他一遍遍對我發誓再也不會讓我誤食海鮮,我的吃食以後都要經過他的檢查才能入口。
還是說五年的時光可以將一切湮滅,甚至記憶也可以掠奪。
我也“啪”地一聲放下筷子,目光直視著林知宴漆黑的眼眸。
“我海鮮過敏,你不知道嗎?”
他神色一怔,似乎才反應過來。
“對不起薑薑,我不知道,那你喝點兒雞湯吧!這是我專門買的土雞,燉了一下午呢。”
大嫂給我盛了一碗雞湯遞過來,我不想把場麵搞得這麼難堪隻得伸手去接,但是在我還沒接過來的一瞬,她就鬆開了手。
滾燙的雞湯灑了我一身。
“啊!”我被燙得驚叫連連,大嫂急得想來查看,踩著雞湯滑了一跤。
一時之間,場麵一片混亂。
林知宴抱著我去洗手台衝涼,大嫂連連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好好的一頓晚飯給搞砸了,我回了房間,林知宴喚來了保姆給我抹燙傷膏。
抹好之後,我便讓她出去了,我一個人靜靜的躺在床上,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短短一天,讓我精疲力盡,曾經讓我夢寐以求的家好像還不如監獄裏的生活。
是我太脆弱了嗎?
3
我迷迷糊糊躺著眯了一會兒,醒來發現才不過兩個小時,肚子有些餓了,我才想起今天的晚飯根本就沒吃。
時間有些晚了,說不定有人已經休息了,我輕手輕腳的打開房門,準備去樓下找點吃的。
林知宴的房間靠裏一些,還亮著燈,房間門半掩著,隱隱有些說話聲,恍惚間還提到了我。
我慢慢的走過去,把身體隱在門後,從門的縫隙看進去。
大嫂赤著腳坐在床上,林知宴單膝跪地捧著大嫂的一隻腳輕輕的揉著。
“你說你身體本來就不好,怎麼還能把自己絆怎麼一大跤。”
“那不是薑薑被我不小心燙著了嘛,我心裏著急也沒注意這麼多。”
“她燙著了你去救也來不及,你注意點自己的身體我就謝天謝地了。”
大嫂不好意思的笑著,向他保證下次再也不會了。
我用手捂住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雖然比不上捉奸在床,但他們交談中透露出來的親昵感讓人難以忽視。一種說不出來的酸痛席卷而來,心底的不甘,憤怒咆哮著湧上喉頭,指甲嵌進肉裏我卻感受不到絲毫疼痛,我感受到的,隻有被背叛的窒息感。
看著他按大嫂腳輕揉的手法,對於我的燙傷,他卻是連安慰都吝嗇一句了。
還記得我們當初剛結婚時,那時的他還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窮小子,為了他,我違背了父母安排的聯姻,和家裏大吵一架斷了聯係,婚禮上他紅著眼眶對著所有親朋好友發誓會對我一生一世忠貞不二。
婚後他也確實對我很好,去哪兒都帶著我,朋友一向調侃他成了連體人。
懷孕時,我半夜裏腿突然抽筋哼了一聲,他都能立馬驚醒給我揉腿。
更別提生墨墨時順產困難轉剖的時候,他嚇得在產房外瑟瑟發抖,一夜沒睡,禱告上天求我平安。
為了這樣一個人,我才主動為他承擔下了罪名,可為何,一切會變成了如今的局麵?我想不通。
我強迫自己回到房間,狠狠掐著自己,我需要時間冷靜下來,好好思考一下我們的關係。如果要分開,至少孩子我放不下,我們現在關係不好,墨墨對我生疏也能理解。
4
接下來我的心思都放在了墨墨的身上,我努力的了解他的喜好,為他精心準備午餐,買他最喜歡的玩具,雖然他還不曾接受我,但我相信我們母子連心,血緣總有一天能將我們聯係起來。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我最心愛的兒子竟把我當成了仇人對待。
周末墨墨幼兒園放假,他在後花園玩著玩著就摘起了花兒來。
後院原本是我養的鬱金香,不知何時已換成了大嫂最愛的紅玫瑰開了滿園。
“墨墨,花兒上有刺,我們不玩那個好不好。”
“不要你管,走開!這是我家,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他一個玩具車狠狠向我砸來,我側身避過,玩具車落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大嫂聽到聲響匆匆跑來,關心地在墨墨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薑薑,怎麼了?墨墨又調皮了是不是,我代他向你道歉,你別和小孩子計較。”
看著她滿心關切護犢子的模樣,我隻餘一腔苦澀,我自己的孩子我能怎麼計較呢?
“我沒錯!媽媽不許道歉!”墨墨氣得小臉鼓鼓,踩著拖鞋啪嗒啪嗒的撲進了大嫂懷裏。
“怎麼了?”我們的動靜把在書房辦公的林知宴都驚動了。
看到爸爸,孩子似乎更委屈了,伸手要爸爸抱,淚水像珍珠一般大顆大顆滴落。
林知宴接過孩子,向大嫂投去詢問的目光,大嫂也搖了搖頭。
然後他們又把目光默契的轉向我。
三人望向我,神色各異。
我也不知如何作答,是我叫他別折花他不高興了嗎?
“我是要給媽媽準備母親節的禮物,爸爸送媽媽花花媽媽就高興,我想媽媽高興,我也要送媽媽花花。”墨墨舉起捏在手裏的玫瑰花,一臉童真地遞給大嫂。
“她還攔住我不許我給媽媽準備禮物,壞女人!”
原來如此,他竟是為了給大嫂準備母親節的禮物。真是個好孩子,是我從沒過過母親節,竟一時沒想到這兒來。
大嫂一臉不好意思地接過:“你怎麼能隻給媽媽準備禮物,薑薑媽媽的呢?”
墨墨鬆手的一瞬,我眼尖的看到點點血跡。
果然,玫瑰尖刺把他給刺傷了。
“呀!”大嫂也看到了,心疼的捧起墨墨的小手吹了吹。
“薑薑,你怎麼看孩子的呀!我才把孩子交給你多久,怎麼就讓他受傷了呢?”
聽到大嫂的指責,我嘴角不自覺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麼。
林知宴也心疼極了,不悅的目光看向了我:“你沒經驗,以後別一個人看孩子了,有什麼事兒多問問大嫂在做。”
“好了知宴,先給墨墨處理一下傷口吧!”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我深吸一口氣,喉頭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4
晚上吃飯的時候,婆婆看著兩個小手都包紮起來的墨墨連連皺眉,眼神投向我欲言又止,最後林知宴默默地朝她搖了搖頭她才歎了口氣忍了下去。
我大概知道她想說些什麼,左不過是些我沒照看好孩子的話。
餐桌上依然沒人說話,空氣凝結。
我有些吃不下飯,吃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
回了房間,我禁不住反問自己,我真的該待在這兒嗎?我在這個家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林知宴如今對我也不似從前,也許是看到我就想起我替他入獄的愧疚,也許是五年時光消磨了我們的感情。
總之,我們之間,有了一條天大的隔閡,從在監獄外我看到他的第一眼,他冷靜理智的神情,我就知道我跨不過去。
於是我把念想放在了孩子身上,可我如今發現,孩子好像也不需要我,他有他自己認為的爸爸媽媽,是我的出現打破了他幸福的家庭。
他們都不要我了,他們都有了自己的家,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可是,我也想家了啊!
最初破釜沉舟離開父母的時候我沒後悔,九死一生生產的時候我沒後悔,義無反顧替林知宴替罪的時候我沒後悔,可是現在,我有些後悔了......
我拿出手機,在屏幕上來回敲擊,最終試探的發出了短信,我不知道,我的爸爸媽媽還要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