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淮南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布包,遞過去,又勉強催促了幾句,“姐姐們可快著些吧,別鬧得太過了。”
“知道了知道了。”侍女又將門關上,回身從布包中翻出了那支金線纏繞的海棠花步搖。
“這東西才襯沈姑娘。”侍女不顧沈玉安的阻攔,將步搖插·入到沈玉安的發髻中。
雲鬢花顏金步搖,當世絕色,就該如此。
柳衣在一旁,看得都有些傻了,“姑娘可真是好看。”
外頭的淮南催促個沒完,侍女們一邊罵著一邊攙著沈玉安出來。
這還是第一次,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國公府長女,感覺自己就像是進了盤絲洞一般,任人打扮。
前頭的茶會已經開始。
京城之中的那些書商們坐在評鑒席上,遠遠得望著坐在中心的那幾位。
新帝謝臨寒,昭妃黎娘,還有一位——
不知名的主。
書商們都是人精,個個暗暗猜測這位白衣主子的身份。
不遠處終於傳來了一聲太監的唱和,“國公府長女沈玉安到——”
眾人紛紛回神,望向那裏。
正午的陽光下,在侍女的陪同下緩步而來的女子,蓮步輕移,一身粉白配色的襦裙,裙身上還以金線細細密密得織著幾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再配以發間的海棠花步搖,搖曳生輝,恍若神仙妃子。
再看坐在上位的昭妃娘娘,雖是一身的華貴之物,卻顯得庸俗了許多。
“臣女沈玉安,見過陛下,昭妃娘娘。”沈玉安躬身行禮。
她身後原本跟著的侍女和侍衛,都已經回到了那位白衣主子的身後。
“起來吧。”謝臨寒的聲音,旁的人是聽不出喜怒的,沈玉安卻可以。
他生氣了。
他在氣什麼?
氣他囿於新帝的身份,不能以身犯險跳入池中救她?
還是氣有人救了她?
若是國公府長女是在倚嬋園桃花社結社之日失足落水,未能及時被救而溺亡,他謝臨寒,也就不必憂心天下百姓還會因為曾經那句“非她不娶”的承諾,而背後指摘於他。
“咳咳咳——”
沈玉安剛落座,黎娘便輕咳起來。
“好端端的,怎麼了這是?”謝臨寒些微有些忙亂的關心,落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柳衣下意識便看向了沈玉安。
沈玉安卻安穩如泰山,輕抿了一口麵前的茶水,唇齒留香,甚是滿意。
“咳咳——陛下,許是今日外頭風大,臣妾吹得久了些,這才偶感風寒。”黎娘靠在謝臨寒懷中,柔柔弱弱,眼底卻滿是陰狠。
“陛下,這都得怪沈玉安,不過是落水換個衣服,這麼磨磨蹭蹭的,讓大家都在這裏等了半個多時辰。”甄芊抓著機會,便要踩沈玉安一腳。
卻被謝臨寒一個眼神掃過去,甄芊嚇得不敢再多言。
“陛下,未免誤了大家的興致,奴婢先送昭妃娘娘回宮吧。”阿墨與昭妃慣是配合習慣了的,這會兒隻需要昭妃一個眼神,阿墨便接了話。
謝臨寒更是心疼,“誤了興致的另有其人,黎娘可不必替他人背這個黑鍋。”
此話意有所指,是個正常的人都能聽出來。
沈玉安依舊恍若未聞。
“陛下,玉安姐姐是——”黎娘楚楚可憐,才說了幾個字便又咳嗽起來。
“看來今日之天氣,實在不適合在這倚嬋園中聚會。”那一直未曾說話的白衣主子,卻在這個時候開了口,“既如此,今日這詩社結集,依我看就到此為止,主位書商將女公子們的帶回去,一一刊刻發行,也不必品鑒了,待得刊發之日,自有結果。”
話音落下,書商們麵麵相覷。
“陛下看,如何?”白衣主子看向謝臨寒,問了一句。
謝臨寒攏在袖中的手握緊了拳頭,麵上依舊風輕雲淡,“就這麼定了。”
隨即,謝臨寒扶著仍在咳嗽不已的黎娘離席。
沈玉安趁著剛剛的工夫,解決了麵前的茶點。
明明注意到了謝臨寒離開,卻一個眼神都未曾給過他。
倚嬋園外,沈玉安本想將步搖摘下來,卻被跟出來的侍女攔住,“姑娘不必客氣,主子送出去的東西,斷然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姑娘若是不喜歡,找個不惹眼的地方丟了便是。”
“這倚嬋園,是秦王殿下的產業?”
沈玉安從今日被救上來的那一刻起,便有此疑問。
“這在京中鮮少有人知,倚嬋園是秦家先祖昔年為了與謝家共謀大事不想為人所知時買下的宅子,一直都屬於秦家。”侍女替沈玉安解答,“姑娘幼時為救落水的陛下差點溺亡,殿下便命人封了這處宅院。”
“那今日為何又?”柳衣嘴巴比腦子更快,問出來了才驚覺冒昧。
侍女淺笑,“自然是為了心上人。”
“是柳丫頭冒昧了。”沈玉安忙欠身行禮,“既是殿下今日要與心上人相會,我等便不在此打擾了,先行一步。”
“姑娘慢走。”侍女將沈玉安與柳衣送上馬車,恭恭敬敬得送走。
路上,原本平穩行進的馬車忽得停下來。
柳衣掀開簾子,往外查看情況,卻是一個穿著富貴卻白麵無須的人立在眼前,“主子請沈姑娘一敘。”
沈玉安聽出了此人的聲音,順從下車。
邊上便是京城之中最負盛名的酒樓——天香樓。
天香樓三樓,沿河的隔間內,水聲夾雜著絲竹弦樂,奏的是沈玉安極為熟悉的一首古曲——《鳳求凰》。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歌聲悠揚婉轉,是京中最為有名的歌姬——行香。
沈玉安有些恍惚,曾幾何時,年少十分,她也曾與謝臨寒一同喬裝出行,聽剛出道的行香吟唱這一曲《鳳求凰》。
他還說,今生今世,若有朝一日得登帝位,她便是唯一的皇後。
便是做好了放手的準備, 如今登臨故地,竟也還是會心痛。
“姑娘——”柳衣看出了沈玉安心緒不佳,擔憂上前。
門口的守衛見著沈玉安,撩開了珠簾,“姑娘請,主子已經等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