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憑什麼？媽又不是我一個人的，手術費憑什麼我出大頭？”

老大陳立國激動地擺著手，唾沫橫飛，絲毫不見讀書人的文雅。

聞言二兒子陳立黨瘦削的臉上湧上諷刺與刻薄，懟了回去：“就憑當年家裏為了供你讀大學，讓你升職，把家裏的錢都花光了！要不然我會連個正式工都沒有嗎？現在媽生病了，想讓我平攤醫藥費？沒門！”

“二弟，話不是這麼說的吧？家裏為什麼供你大哥沒供你？不還是你沒出息嗎？難道爹媽沒有養大你嗎？有這生養之恩在，你就該平攤醫藥費！”

老大陳立國的媳婦向麗麗捏著鼻子站在門口，眉毛從進來就沒有舒展過。

趕緊弄完趕緊走，什麼臟地方啊！她都怕弄臟了鞋子！

“放屁！養大和養大那是有區別的！憑什麼好處都你們占了，現在又要我平攤醫藥費？做夢！我告訴你們，我不僅不會平攤，還一分錢都不會出的！”

陳立黨臉紅脖子粗的吼著，兄弟倆一個個麵目猙獰，仿佛十世的仇人一般。

角落裏老三陳立業慢騰騰的舉手，淡漠的說道：“大哥，讓我平攤醫藥費沒問題，但是我沒時間照顧媽。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最後需要多少錢，再告訴我一聲就行了。”

西裝革履的陳立業毫不猶豫的起身就要離開，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一眼病床上的老媽的意思。

陳立國自然不會讓他走，“你憑什麼不照顧媽？媽生養你一場，你就是這麼回報她的？”

“媽對你付出最多，你有什麼臉說這種話？”

“陳立黨我告訴你，你今天要是敢一分錢不出，我也不出！”

“不出就不出，老東西死了算了，你當我在乎嗎？”

......

“砰！”

“夠了！”

大女兒陳麗佳指著門口，嘶吼著：“滾！你們都給我滾！媽我會管！”

媽還活著呢！

這不是剜媽的心嗎？

“好嘞，我就愛聽這話。”陳立國和陳立黨兩家立刻忙不迭的跑了。

就生怕晚了一兩秒，大姐就會改變主意一樣。

老三很是不讚同的擰眉回身望著，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大十幾歲的蒼老的大姐，語氣冷漠：

“大姐，你這麼裝，受罪的還是你自己。該我的那一份，我還是會出的。”

“裝你馬勒戈壁！滾！”

陳佳麗氣的胸膛劇烈起伏起來，都是畜生！

很快，也就十平米的陰暗潮濕的出租屋裏，就隻剩下了快死的映春霞和大女兒陳佳麗了。

“為什，什麼管我？”

映春霞呼哧呼哧喘著最後兩口氣，渾濁的眼睛裏都是悔恨的淚水。

她這一輩子重男輕女，聽老頭子的話，很多事情明明知道不應該，卻還是照做苛待大閨女。

因為那樣，被苛待的人就不會是她了。

可當她確診癌症，到了生命的最後關頭，居然是她最對不起的孩子守在她身邊......

“因為，你是我媽啊。”

陳佳麗拉著老太太枯瘦的像是雞爪子一樣的手，傷心的落淚。

再埋怨過，恨過，可當看見老太太被兒子們當成垃圾一樣踢來踢去，她還是不忍心。

那是親媽啊！

“......閨女啊，媽，媽對不起你啊！！！”

映春霞伸長了脖子，聲嘶力竭的喊著，所有的悔恨心酸，都在其中！

心臟猛烈跳動如擂鼓後，又猛地安靜下來。

“媽！！！”

如果能重來一次就好了，她一定好好對大閨女！

這是映春霞彌留之際唯一的念頭了。

————

“媽，這錢應該給我！我們領導年底就要調走了，我活動活動，也許明年就能升職了！那可是咱們全家的榮光啊！”

陳立國看著炕上的這一遝遝的鈔票，呼吸都粗重了許多。

陳立黨聞言不樂意了，當即喊道：“媽，我媳婦可是就要生了，這可是陳家的長孫！家裏不得給他留點錢嗎？”

哪怕老大回家要一泡屎，他也必須要一半！

映春霞聽著爭吵聲，猛地驚醒。

這......是什麼情況？

“媽，你說話啊，這可是咱家的前途啊，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啊！”

陳立黨見老媽動了一下，立刻半蹲在映春霞麵前，麵露祈求。

映春霞懵了一下。

老大怎麼變得這麼年輕了？

“啪！”

映春霞立著眼睛，忽然一個巴掌就招呼過去了。

媽了個巴子的，管他怎麼忽然變年輕了呢，想到死之前這王八羔子把她當成垃圾一樣，映春霞就火氣衝頂，幹勁十足。

不等陳立國反應過來，就又是掄圓了胳膊的一連串的巴掌。

“啪啪啪——”

一時間，屋子裏隻剩幹脆的巴掌聲。

謾罵質問？

映春霞想，那純浪費時間力氣，有那功夫，多打兩巴掌才是實際的！

“你幹啥，瘋了啊？”

向麗麗第一個反應過來，立刻上前扯著映春霞將人推搡到一旁去。

看著男人不大一會就被打腫的臉，向麗麗心疼的人都哆嗦了。

“咋樣，疼不？”

不等陳立國回答，就聽見眾人驚呼——

“媽！”

“老婆子！”

映春霞被推搡的腦袋磕在桌角上，好大一聲響。

所有人都傻了。

陳父陳大牛捏著煙杆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滿是皺紋的臉上陰雲密布。

“我不是故意的。”

向麗麗立刻解釋。

“你居然敢打我媽？我&*死媽的！”陳立黨眼角一吊，凶狠的目光如同野獸一般。

眾人直覺眼前一花，陳立黨就一拳頭懟在了向麗麗臉上。

“啊！”

向麗麗慘叫一聲，被打掉了一顆門牙！

陳立國大怒：“陳立黨你畜生，居然敢和你大嫂動手？！”

轉眼，就是哥倆打起來了！

“住手！”

陳父陳大牛氣的七竅生煙，家門不幸啊！

一扭臉，看見一臉快意的映春霞，愣了！

快意？

陳大牛頓時怒從心起，毫不猶豫的一巴掌抽了過去。

“草泥馬的，都怪你這老賤人！禍害家門啊！”

空氣，瞬間就安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打量著映春霞，若是從前，她早就羞恥的躲起來，唯唯諾諾的聽話了。

可......

她已經死過一次了，老天爺再給她一次，她要是再活的這麼窩囊，對得起誰？

“嗷——你個老不死的！！！”

一輩子的仇恨啊！讓映春霞爆發出無窮的力量，徑直的將陳大牛給撲倒了！

極度憤怒之下，映春霞隻剩下動物的本能了，張嘴咬住陳大牛臉蛋子，就死死地不鬆口！

等到被幾個兒女想辦法拉開的時候，映春霞張嘴就吐出一口血肉來！

“嘔——”

有人惡心的快要吐了。

映春霞看著陳大牛哭喊嚎叫痛苦不堪的模樣，忽然仰頭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半老的女人癱坐在地上，半張臉都是血，嘴角牙齒間還掛著些許肉末血絲，表情癲狂。

瘋了吧？

這是所有人的念頭。

就連陳大牛都不敢嚎出聲來了，太嚇人了。

就在這一片寂靜中，映春霞眨了眨模糊的眼睛，眼神平靜到嚇人的說道：

“陳大牛，老娘要和你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