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細雨,時下時停,連綿三日不絕。
蒙蒙雨絲中,齊德民帶著奢華棺槨,一身素衣,來到潛隆山莊。
“我兒子,就在裏麵?”
供奉何奎,陰沉至極的看著棺槨。
“是!恕我無能,未能護公子周全。”
齊德民躬身垂首,態度放的極低。
四品高手,潛隆山莊莊主羅術高坐首位,麵帶微笑。
左側是接替何源的天衍劍宗弟子,三品高手梁成棟,抱劍閉目。
右側,便是供奉何奎。
“別跟我說廢話,我就問你,何時能讓齊修平給我兒陪葬!”
何奎殺氣凜然,拍案怒喝。
“何供奉,你就別難為齊當家的了。”
羅術淡淡開口:“穿腸劍宋威,連同手下精銳都命喪齊修平之手,齊當家的想對付他,怕也是有心無力了。”
“莊主英明!不是在下無能,實在是那小子......太過妖孽!”
來的路上,齊德民已經聽聞了齊修平的戰績,當場就嚇得臉色慘白。
即便是現在想起來,他也是心驚膽戰。
而何奎聞言卻是冷冷盯著齊德民:“他還知道他如此妖孽?為何以前不報!”
齊德民倍感冤枉。
“何大人,並非我有意知情不報,而是以前齊修平他真的不通武道啊!”
“到我動手滅我大哥一家的時候,他都隻有落荒而逃的份,還被我刺了一劍,誰知他竟忽然開竅,我......”
“夠了!”
閉目的梁成棟開口,所有人都是一靜。
“既然都說那齊修平妖孽,何供奉,不如你我親自走一趟,為你兒報仇,如何?”
何奎當即抱拳。
“謝梁公子成全,我也正有此意!”
......
安定府,泰陽縣南八裏,碧青湖。
此處美景聞名遐邇,古往今來不知多少文人騷客留下筆墨。
尤其下雨之時,更是引遊人無數。
碧波蕩漾,煙雨朦朧。
遊船蕩於湖中,畫舫駐於湖畔,絲竹曲樂不絕於耳。
時至傍晚,花燈初上,煙雨樓笙歌鼎沸。
“夥計,再來壇醉青山。”
“燒雞燒鴨趕緊上,別讓老子等久了。”
“老/鴇子,換一批。”
......
裏麵夥計忙的腳不沾地,外麵小廝還不斷攬客。
“客官,雨大了,進來歇歇腳啊。”
雨幕中,一個頭帶鬥笠,衣靴一看就是上佳料子的年輕人牽著三匹馬走來。
小廝眼前一亮,殷勤招攬。
齊修平仰頭看了眼煙雨樓的招牌,遞出韁繩。
“好生照料。”
“成,鹽巴豆子和雞蛋管夠。”
小廝接過韁繩,招呼店裏夥計過來,引齊修平進去落座。
無人注意這進門的扶劍年輕人,就連從那些江湖人身邊路過,他們也恍若未覺。
齊修平隨意點了些酒肉。
一邊賞景喝酒,一邊聽著周圍那些江湖人的酒後豪言。
“......今天都吃好喝好,明日,咱們泰陽六俠,就該去揚名江湖了!”
“大哥,此事穩妥麼?千鶴閣冒然對東平府動手,會不會引四大莊和血青/樓聯手報複啊?”
“怕什麼?報複也是報複千鶴閣,關咱們什麼事?”
“就是,江湖幫派鬥來鬥去的事多了,千鶴閣趁虛插手東平府算什麼,我等隻管揚名便是。”
六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江湖人,圍聚兩人桌旁,桌上隻有燒刀子和醋豆,麵色發紅的許下豪言壯語。
“要我說,揚名也不必摻和到江湖門派的爭鬥裏去,除暴安良,不是也能揚名嘛。”
“嘿,老三還挺有見地,那你說,到哪除暴安良去?”
“泰陽縣前陣子的滅門案。”
老三此話一出,剛剛還豪情萬丈的泰陽六俠忽然閉了嘴。
就在他們氣氛有些尷尬時,忽然,旁邊傳來招呼聲。
“夥計,來兩壇碧湖醉,燒雞燒鴨,贈與這幾位遊俠。”
齊修平的話,頓時讓泰陽六俠精神一震。
遊俠和遊俠兒,原本是一個意思,指豪爽廣交、輕生忠義之人。
但到了盛朝,就演變出一字之差。
前者行俠仗義,排難解憂,是俠義好漢。
後者,遊手好閑,不務正業,是無賴地痞。
有人稱自己為遊俠,還贈與酒肉,令泰陽六俠如遇知音。
怎麼之前就沒注意到旁邊還有如此慧眼之人呢!
六俠當即拱手:“多謝兄台酒肉!”
“客氣,幾位不介意的話,不妨坐下聊聊。”
“那我們就卻之不恭了。”
六俠終於有地方坐了,跟齊修平喝酒吃肉,談笑風生。
正覺得暢快之時,齊修平話鋒一轉,問起了正事。
“幾位,那泰陽縣滅門之事,有何說法?”
六人表情一僵,酒肉都進肚了,現在走好像不大合適......
於是糾結片刻,老三還是開了口。
“泰陽糧商薑正清,三代從商,攢下些家業。”
“兩月前,新任泰陽縣令周奉忠走馬上任,薑正清代表泰陽糧商,設宴款待周奉忠,結果不曾想,周奉忠是個色中餓鬼。”
“當晚,周奉忠戲弄薑正清幼/女,被薑正清喝止後勃然大怒,將其打殺,強辱薑家女眷六人,後又縱容屬下施暴,離開時一把火,把薑家燒了個幹淨。”
“此事人盡皆知,最後卻落個賊匪所為,周奉忠還借此向各家募征剿匪錢糧,簡直......令人發指。”
老三說的咬牙切齒,其他五人也被挑起情緒,呼吸粗重。
“這等天怒人怨之事,沒人管麼?”
齊修平飲上一杯,麵無表情的問道。
“誰敢管?”
“那周奉忠是二品高手,還擔著官身,麾下差役都換成了入品武者,充當走狗。”
“別說管了,就是吭聲議論,都要被當成賊匪同夥打殺!”
“這等畜牲之輩,竟也能當上一縣父母官!簡直可笑至極!”
老大越說越氣,最後更是拍案怒喝。
周圍頓時一靜,一雙雙或驚詫,或敬佩的目光投來。
老大察覺自己失言,酒意都醒了大半。
而就在這時,一個陰冷聲音傳來。
“這是在誹謗本官麼?”
老大頓時如遭雷擊,轉頭一看,就見樓梯上走下一群人。
為首那吊眼鷹鉤鼻的,正是縣令周奉忠!
霎時間,泰陽六俠如墜冰窟,冷汗直冒。
等到周奉忠帶人過來將他們圍住,他們更是隱隱有些顫抖。
“我在問你話呢,你是在誹謗本官麼?”
無人敢言,大堂之內安靜的可聞,那些驚詫敬佩的目光,都變成了同情和畏懼。
而就在泰陽六俠不知所措之時,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做過的事,談何誹謗?”
此話一出,泰陽六俠頓時雙腿一軟,差點癱下去。
大堂眾人更是滿臉不可思議,齊齊看向窗邊那舉杯自飲的年輕人。
周奉忠的臉色瞬間陰沉。
“小子,你可知我是誰?”
齊修平微微頷首。
“知道,不就是縣令麼。”
“不過身為一縣父母官,還殘害人命,借機斂財,更加罪該萬死!”
“既然別人力有未逮不敢管,那便我來管好了。”
煙雨樓中眾人聽見他的話,不由升起濃濃敬佩。
但很快,便又為之歎息。
到底還是年輕,心懷正道是不錯,卻有些蚍蜉撼樹,不自量力了。
泰陽六俠更是心生絕望,感覺自己今日在劫難逃。
“哈,好好好!”
周奉忠氣極反笑,萬萬沒想到這泰陽縣地界,竟還有人敢當眾揭自己的罪過。
“誣蔑朝廷命官,對本官意圖不軌,來人!給我拿下!”
“打斷四肢,瓊麵剃發,遊街三日之後,施車裂之刑!”
唰唰唰!
周奉忠話音未落,周圍走狗拔刀出鞘,直朝齊修平砍去。
煙雨樓中眾人見狀,不由麵露不忍。
可惜了個大好青年了。
但很快,他們的表情便如同見鬼一般。
那年輕人劈手奪刀,電光火石之間,周遭四人的腦袋便高高拋起,鮮血噴湧而出。
不等對方反應過來,那年輕人便闖入周奉忠的走狗之中。
直如虎入羊群!
刀影如扇,連綿不斷,快到人眼都看不清!
噗!
鐺!噗!
嗤!
僅僅幾個眨眼功夫,周奉忠重金招攬的入品走狗,便被砍殺殆盡。
而就在齊修平砍殺最後一名走狗時,麵色陰沉周奉忠突然動了。
“死!”
他一聲大喝,拔出長劍,猛地刺穿他走狗後心。
劍尖從那走狗前胸透出,直刺齊修平胸膛!
從齊修平動手時,他便察覺不妙了。
頂尖二品!
功法更是登堂入室!
想要勝之,隻能出其不意。
可這一劍還是沒能得逞!
鏘!
齊修平橫刀擋住劍尖,冷哼一聲,踢飛麵前走狗,直撲周奉忠。
眨眼之間,刀劍碰撞數十次。
直到最後,卷刃長刀刺穿周奉忠胸膛。
“噗!”
周奉忠吐出鮮血,神色猙獰的握著胸口刀刃。
“來人!拿下此撩者,賞銀!賞官!”
他不甘的抽周圍大聲怒吼。
無人回應,眾人麵帶快意,冷冷看他被頂得不斷後退。
咚!
長刀插/進牆壁,將他釘到牆上。
“好!”
一陣鼓掌叫好聲中,他再噴出一口血來,腦袋歪了下去。
【藍色戰利品球+1】
齊修平放開刀,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抬手喚來哆嗦的夥計。
“算賬,我那一桌酒菜,還有毀壞的物件都算上,多少錢?”
夥計幹笑一聲:“客官,不、不必了。”
“那不成,我打痛快了,卻讓你們白白蒙受損失,那不叫行俠仗義。”
夥計聞言,頓時心生敬佩,也不哆嗦了。
可不等他說話,忽然有人朗笑站出。
“不必了,我等無膽,坐視周奉忠作惡,卻有銀兩,可賠這煙雨樓損失。”
“少俠且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