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陳小姐,保守治療的話,您還有三個月的壽命;如果您接受化療,壽命或許能延長到三年。”
醫生說出這句話後,陳兮沅頭暈目眩目眩。
她胃疼多年,因為忙於音樂事業疏於關心自己,拖到今日,竟然已經到了胃癌晚期。
“回家去吧,跟你父母好好商量商量。”醫生憐憫地看著她:“你這幾次來就診都是一個人來,像這種病,自個兒扛不住的,得有家人關懷。”
陳兮沅輕輕搖頭:“我父母......三年前車禍,都都去世了。”
醫生驚詫,看著眼前這個清冷貌美的女子,驟然想起那句“琉璃易碎彩雲散”。
陳兮沅看出醫生快要落淚,下意識安慰她:“我沒事的,我讓我丈夫陪我。”
到了生死關頭,陳兮沅虛軟無助,下意識尋找丈夫顧雲山。
七年前的顧雲山還是俊朗莊稼漢,跟著返城知青混入帝都,高攀上富家小姐陳兮沅。
這幾年他平步青雲,成為人人欽佩的陳總。
今年他去深圳開分公司,忙得整日不著家,陳兮沅根本聯係不上他。
她去公共電話亭打他秘書小趙的電話,電話占線。
陳兮沅心頭空茫,蹣跚著走在雪地裏,腦海裏紛亂複雜,想自己的未竟之誌。
她想此生最大的遺憾,是不能將素琴傳承下去。
好在她即將在全市最大的音樂廳——蘭心音樂廳舉辦新年演奏會,這大概是她留在世間的絕唱。
陳兮沅踽踽獨行很久,沒想到在自家小區門口看到了顧雲山。
他坐在一輛非常顯眼的紅色跑車裏。
這個年代,跑車實屬罕見,全城沒多少人擁有。
陳兮沅心頭一沉,猜到車主是那個孟珊珊。
孟珊珊家境極其優渥,父輩掌管某行業命脈,顧雲山正費心費力地跟他們談合作。
這幾個月來,陳兮沅好幾次發現顧雲山陪孟珊珊出去玩樂。
她質問過顧雲山,顧雲山的俊臉上總是掛起歉意,溫柔地將陳兮沅擁入懷中。
“沅沅吃醋了?是我的錯,最近太忙,沒能好好陪你。你放心,我跟孟珊珊關係清白,為了談合作,我暫時不能得罪她。”
他讓秘書小趙給陳兮沅買花,買包,買珠寶,把陳兮沅哄得沒脾氣。
然而此刻,陳兮沅拿著病危診斷書,站在雪地裏,親眼看到跑車副駕座上的孟珊珊,吻了顧雲山。
顧雲山單手把控方向盤,利落瀟灑地倒車入庫,任由孟珊珊吻在他臉側,完全沒有抗拒之意。
“顧雲山!”陳兮沅竭力嘶吼出他的名字,心與胃痛得絞成一團,血腥味竄到喉管。
她眼睛像灼灼燃燒的琥珀,臉卻慘白至極,似要融化進大雪裏。
顧雲山連忙下車,脫下大衣披到她身上,滿臉焦急與關切:“怎麼穿得這麼少?臉凍得冰涼。”
陳兮沅一把拍開他撫摸自己臉頰的手,撕心裂肺地質問他:“你跟她到底是什麼關係?”
孟珊珊這時走下跑車,裹緊自己的貂皮大衣,眯眼一笑,像隻狡黠嬌媚的小狐狸。
“我認得你,陳兮沅,當年你考上了朱蒂斯音樂學院,但為了學什麼非遺樂器,放棄出國。
是什麼樂器來著?不會是跟瞎子阿炳一樣的二胡吧?”
孟珊珊說著說著,噗嗤笑出聲。
陳兮沅頓時怒火中燒,憤恨她不尊重古典樂器。
“二胡很好,我學的樂器也很好——是素琴。”陳兮沅一字一頓地鄭重道。
孟珊珊笑得越發肆意歡暢:“聽都沒聽說過,哪裏有朱蒂斯音樂學院的名號響?
我去年剛從朱蒂斯畢業,已經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小提琴家,顧雲山答應我了,新年幫我舉辦獨奏會,就在蘭心音樂廳。”
陳兮沅震驚。
如果孟珊珊在蘭心音樂廳辦小提琴演奏會,那她的素琴去哪裏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