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裏攥著一個U盤,裏麵是沈氏夫婦的罪證。
樓下傳來他們的哭喊,沈天華和吳雪被警察押上車,車門關上的那一刻,他們還在嘶吼我的名字:“沈安,你不得好死!”
我把U盤扔進火堆裏。
火光吞噬了字跡,也吞噬了我十八年的恨。
接著扔掉的,是我用來尋親的玉佩。
我從小到大渴望的“情親”,實際上隻是一場“生意”。
1
小鎮叫黑石鎮,擠在邊境的夾縫裏,路是爛泥,房子是磚頭堆的,空氣裏永遠彌漫著柴油味。
貨車白天安靜,晚上卻活過來,轟隆隆開進鎮子深處,留下輪胎碾過的痕跡。
我六歲那年,第一次偷偷跟在一輛車後,想看看它們去哪兒。
巷子盡頭是個廢棄廠房,鐵門半掩,裏麵亮著昏黃的燈。
我趴在門縫往裏看,看見幾個男人把木箱搬下車,箱子裏裝的不是貨,而是人。
他們的手腳被綁著,嘴上貼著膠布,眼睛瞪得像要裂開。
我嚇得腿軟,剛要跑,身後響起一聲吼:“沈安!你在這兒幹啥?”
是李鳳。
她滿臉橫肉,嗓門大得能震碎玻璃。
她一把揪住我頭發,拖回瓦房,鐵鏈嘩啦響,鎖住了我的腳踝。
“你個賤丫頭,偷看啥?想壞我生意?”
她掄起皮鞭,抽在我背上。
血腥味鑽進鼻子裏,我咬緊牙關,告訴自己不能哭。
鞭子一下下落,皮開肉綻的痛讓我眼前發黑。
可我知道,隻要我叫一聲,她會打得更狠。
她打累了,扔下鞭子,點起一根煙:“沈安,記住了,你是我花錢買來的,命都是我的。敢亂跑,我把你扔河裏喂魚!”
我蜷在牆角,背上的血滲進泥地。
窗外貨車又響了,夾雜著孩子的哭聲。
我攥緊拳頭,盯著牆上的裂縫想:總有一天,我要讓這小鎮的罪惡曝光。
2
李鳳不是我親媽,她是黑石鎮的走私販子,專門幹見不得光的買賣。
養父張奎更陰毒,話少,眼神卻像蛇,盯著你時讓人發寒。
他們收養我,不是因為心善,而是要個替罪羊。
鎮上人人都怕他們,連警察都不敢多問。
可我知道,他們的生意不幹淨,那些貨車裏裝的,是活生生的人。
七歲那年,李鳳逼我幫她搬“貨物”。
深夜,貨車停在後院,她讓我把木箱拖進倉庫。
我手抖得厲害,箱子太重,摔在地上,裂開一道口子。
裏麵滾出一個鐵籠,籠子裏是個女孩,瘦得像骨頭架子,眼睛空洞洞地盯著我。
我嚇得跌坐在地,喉嚨像被堵住。
張奎走過來,陰惻惻地說:“安丫頭,幹活不利索,箱子壞了,你說咋辦?”
我低著頭,聲音發顫:“我…我錯了。”
李鳳啐了一口,踢了我一腳:“錯了?賠得起嗎?趕緊拖進去,別讓我再看見你!”
我咬著牙,把箱子拖進倉庫,手上磨出血泡。
關門時,我聽見籠子裏的女孩低聲喊:“救我…”
可我不敢回頭,隻能攥緊拳頭跑回瓦房。
那天夜裏,我躲在被子裏,腦子裏全是那雙眼睛。
我告訴自己:沈安,你得活下去,隻有活下去,才能讓這些罪惡停下來。
3
日子像泥潭,越陷越深。
我八歲時,李鳳的親生女兒張芸回來了。
她比我大兩歲,瘦得像根柴,眼神懦弱,話都不敢大聲說。
李鳳對她好得像換了個人,頓頓有肉吃,還買了新衣服。
可我知道,這不是疼愛,是算計。
九歲那年,沈氏財團的人來了。
他們的豪車開進黑石鎮,揚起一片塵土。鎮上人擠在路邊看熱鬧,我站在瓦房門口,手裏攥著塊破布,盯著車門發呆。
車門開了,走下來一對衣冠楚楚的男女。
男人叫沈天華,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眼神卻冷得像冰。
女人叫吳雪,穿著絲綢裙,眼角掛著淚,可我分明看見她袖口藏著一支錄音筆。
李鳳滿臉堆笑,推著張芸上前:“沈總,沈夫人,這就是你們閨女!當年我可是花了大價錢救她的!”
吳雪捂著鼻子,皺眉打斷:“行了,別說了。我們是來還張芸的。她不是我們女兒。”
李鳳愣住,聲音發顫:“還回來?啥意思?”
沈天華指向後麵一輛破卡車:“她在那兒。”
卡車門吱呀打開,兩個保鏢拖出張芸。她瘦得不成樣子,臉上全是淤青,腿上還有燒傷的疤,像是剛從地獄爬出來。
李鳳撲上去,嚎得撕心裂肺:“我的芸兒啊!你們對她幹了啥?”
沈天華皺眉,語氣冰冷:“你還敢問?拿個假女兒騙我們,這種廢物我沒弄死她,已經算仁慈!”
李鳳眼神慌亂,嘴卻硬:“啥假的?是你們自己找上門,說芸兒是你們閨女!”
沈天華冷笑,目光掃向我:“我們查清楚了,張芸是你親生的。沈安,才是我們女兒。”
李鳳嚇得腿軟,衝我吼:“沈安,你給我閉嘴!敢亂說話,我撕了你!”
我盯著沈天華的眼睛,手心全是汗。
我知道,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爸,我才是你們要找的女兒。”
李鳳瘋了似的撲過來,掐住我脖子:“你胡說!你個賤丫頭,敢壞我好事!”
我一把推開她,手裏舉起一塊玉佩,玉佩在陽光下閃著微光:“這玉佩是我五歲時脖子上戴的,背麵刻著‘沈’字。”
吳雪搶過玉佩,翻到背麵,臉色大變。
她衝沈天華點點頭:“天華,真是我們家的!”
李鳳癱在地上,嘴裏還在罵:“沈安,你等著,我要你不得好死!”
我沒理她,跟著沈氏夫婦上了車。
車窗外,黑石鎮的破房子越拉越遠,貨車的轟鳴聲漸漸模糊。
可我知道,這不是解脫,隻是另一場戰爭的開始。
4
沈氏財團的總部在沿海都市,名叫天海城。
高樓像刀鋒刺向天空,玻璃幕牆反射著刺眼的光。
我被帶進一棟大廈,電梯直上頂層,門打開,是一間鋪著羊毛地毯的辦公室。
沈天華坐在皮椅上,吳雪站在窗邊,背對我,像在看風景。
“安安,回來了就好。”吳雪轉過身,笑得溫柔,可那笑沒到眼底。
我低著頭,攥緊手裏的背包帶:“謝謝…爸,媽。”
沈天華擺擺手:“別緊張,先去洗洗,換身衣服。以後你就是我的女兒,過去的事,都忘了。”
我點點頭,被傭人帶到一間臥室。
房間大得嚇人,床像能睡十個人,窗簾是絲絨的,厚得擋住所有光。
我打開水龍頭,熱水嘩啦流,霧氣模糊了鏡子。
我盯著鏡子裏的自己,瘦得像根竹竿,眼睛卻亮得嚇人。
洗完澡,我換上傭人準備的裙子,裙擺長得拖地,像套了個籠子。
回到客廳,吳雪拉著我的手,上下打量:“安安,瘦了點,但底子好,養養就行。”
她的話像在評牲口,我低頭沒吭聲。
沈天華從桌上拿起一份文件,推到我麵前:“簽了吧,認親的手續。”
我翻開文件,密密麻麻的字裏,藏著一行小字:同意參與沈氏醫療項目。
我的手抖了一下,抬頭看他:“這是什麼?”
沈天華笑得和藹:“沒什麼,例行檢查。”
我咬緊牙,簽下名字。
筆尖劃過紙,像劃在我心上。
我知道,他們找我回來,不是因為親情,而是因為我對他們有用。
5
那天晚上,我睡在沈氏莊園的客房,床軟得像陷進雲裏,可我翻來覆去睡不著。
半夜,樓下傳來低語,我光著腳下床,貼在門縫聽。
“沈安看著老實,能不能用?”是吳雪的聲音。
“老實用不著,關鍵是配型。”沈天華頓了頓,“若然的情況你知道,等不了了。”
“上次弄錯人,害若然排異,這次可不能再錯。醫生說,沈安的資料和若然匹配,明天就帶她去檢查。”
我心跳得像擂鼓,悄悄退回床上,閉上眼裝睡。
門吱呀開了,有人走進來,腳步很輕。
我聽見吳雪在我耳邊叫:“安安?安安?”
我沒動,呼吸放得很慢。
片刻後,腳步聲遠去,門關上了。
天亮後,傭人端來一杯水,放在床頭櫃。
我盯著水杯,杯壁上有一圈細小的氣泡,像曾經融化過什麼東西。
我端起杯子,假裝喝了一口,然後找機會把水倒進花盆,杯子放回原處。
早餐時,沈天華看著我,笑得意味深長:“安安,睡得好嗎?”
我低頭咬麵包,含糊地說:“挺好的。”
吳雪接話:“今天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你剛回來,我們得確保你健健康康。”
又是檢查身體。
6
醫院在城郊,一棟白得刺眼的樓,周圍全是鐵柵欄,像個監獄。
沈天華和吳雪帶我走進一間檢查室,醫生穿著白大褂,手裏拿著一疊報告。
牆角有個監控探頭,紅燈一閃一閃,像隻眼睛盯著我。
“沈小姐,躺下吧,抽個血。”醫生語氣冷淡,手裏的針管亮得晃眼。
我躺上檢查床,袖子被撩起,針紮進皮膚,痛得我咬緊牙。
血一管管抽走,我眼前開始發黑。
醫生低聲對沈天華說:“初步看,配型沒問題,明天可以安排進一步檢查。”
吳雪鬆了口氣,拍拍我的手:“安安,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我被送回莊園,躺在床上,腦子裏全是那支針管。
我知道,他們要的不是我的健康,而是我的血,我的骨髓。
他們口中的“若然”,是他們的長女,我的姐姐,沈若然。
她從小身體不好,沈氏財團花了無數錢保她,可她還是在等一個救命的骨髓。
我不是他們的女兒,我是他們的工具。
7
第二天,我被帶回醫院。
這次不是檢查室,而是一間地下實驗室。
牆是冷的,地板是冷的,空氣裏彌漫著消毒水味。
沈天華和吳雪站在門外,低聲和醫生說話。
我被綁在手術台上,胳膊和腿都被皮帶固定,動不了。
醫生拿著針管走過來,針頭對準我的脊柱。
我咬緊牙,汗從額頭滑下來。沈天華隔著玻璃看我,眼神像在看一件貨物。
“開始吧。”他聲音從喇叭裏傳出,冷得像冰。
針紮進去,痛得我眼前發白。
我想喊,可牙關咬得死緊,隻能發出低低的嗚咽。
骨髓一滴滴被抽走,像抽走了我的命。
手術結束,我被推回病房,渾身像散了架。
沈天華和吳雪沒來看我,他們在另一間手術室門口,焦急地等著沈若然的結果。
我躺在病床上,盯著天花板,手指攥緊床單。
我知道,這隻是開始。如果我不反抗,沈氏會榨幹我,直到我沒用為止。
8
那天夜裏,我偷偷溜出病房。
醫院的走廊黑得像深淵,監控探頭在角落閃著紅光。
我避開攝像頭,摸到檔案室,門鎖是老式的,用發卡撬開不難。
檔案室裏全是文件櫃,我翻了半天,終於找到一文件夾,封麵上寫著“沈氏醫療項目”。
我打開,裏麵是密密麻麻的記錄:實驗體的名字、年齡、配型數據,還有照片。
照片裏的人,有的閉著眼,有的滿臉血痕,像剛從手術台上下來。
我翻到最後,看到一張照片,是我自己。
五歲的我,穿著破爛的裙子,脖子上掛著那塊玉佩。
我的手抖起來,文件夾差點掉地上。
原來,沈氏從我被拐那天就盯著我。
玉佩,也是那時候就塞給我的,而我,一直把這玉佩當成尋親的信物。
他們不是找不到我,是故意讓我在黑石鎮,畢竟在那裏,“飼養”我的成本最低,等我長大,等我“派上用場”。
我咬緊牙,把文件夾塞回原位,悄悄回到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