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像針一樣往鼻腔裏紮。
我蜷縮在透析室最角落的床位,看著暗紅的血液在管子裏緩慢流動。護士第三次調整針頭位置時,鐵鏽味已經溢滿了喉嚨。
“瘺管又狹窄了。”醫生敲著B超屏幕,那團模糊的陰影是我僅剩的左腎,“再不做血管成形術,下次透析都成問題。”
我盯著繳費單上5800的數字沒說話。
昨晚在嘉年華現場時摔的那一下,讓右臂的透析管周圍又青了一圈。
“顧老師這邊請!”
走廊突然騷動起來。
透過玻璃窗,我看見顧雲霆被五六個助理圍著走過來,周佳怡正把體檢表遞給主任醫師。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領毛衣,剛好遮住那道疤痕。
透析機尖銳的警報聲驟然響起。
我手忙腳亂去按呼叫鈴,卻碰翻了置物架,生理鹽水瓶砸在地上,濺起的玻璃碎片劃破了顧雲霆的褲腳。
整個透析室瞬間安靜。
“對不起......”
我彎腰去撿碎片,透析管卻突然崩開,血珠濺在他鋥亮的皮鞋上。
顧雲霆猛地後退半步。
他冰冷的目光從我滲血的袖口移到慘白的臉上,突然上前一步,將我從地上拽了起來。
“你在這裏做什麼?”
我抿了抿幹裂的嘴唇,“我......”
“雲霆!”周佳怡擠過來挽住顧雲霆的手臂,“王主任在辦公室等你,我們先過去吧。”
她故意踩住我掉落的病曆本,轉頭看向我時,眼底帶著輕蔑與怨毒。
“林小姐,當初分手是你主動提的,現在就算後悔了,也沒必要追到醫院來吧。”
“雲霆現在還需要做康複,你再怎麼心急,也不能不管他的身體。”
顧雲霆聞言,探究的眼神轉變為冷厭。
他目光死死盯著我,“你會後悔?”
“當初不是鬧著要跟李彥去馬爾代夫,怎麼,他玩夠了,把你甩了,又想回來騙我?”
我手腕被他攥的生疼,對上他冷沉的目光,心裏猛然一顫。
對,我後悔了。
每一個沒有他的夜晚,我都在後悔離開他。
我每天都在想,如果我把一切都說出來。
他是不是就會回來......
可是,沒有如果了。
我沒有時間了。
“顧老師!”
一道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護士長匆匆跑來,“您的腎臟彩超顯示......”
一旁的周佳怡也趕緊勸道。
“雲霆,趕緊去把檢查做完,不要讓王主任等著,別忘了,約好的采訪時間快到了!”
顧雲霆一把甩開我。
我往後踉蹌了兩步,才勉強穩住身子。
右腰的傷口又被撕裂,劇痛令我臉色一片慘白。
朦朧的視線裏,我看到顧雲霆轉身,摟著周佳怡的細腰,大步離開。
顧雲霆的體檢袋掉在地上。
彩超報告滑出來,上麵清清楚楚寫著。
“移植腎形態正常,捐獻者信息詳見加密檔案。”
身後助理撿起來,快步跟上了顧雲霆。
而他們都沒有看到,那個被周佳怡腳踩過的病曆本。
上麵“右腎缺失”四個字躍然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