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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跟宋與鶴當床搭子的第二年。
南城來了場大流感,死亡率3%。
我體質差,沒抗住被強製隔離。
眼睛燒的迷迷糊糊的,卻看見宋與鶴的臉在我眼前晃。
一度以為是夢。
拉著他的手,啞著嗓子喊他。
「宋與鶴,我好想你啊。」
「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你了?」
燒的太迷糊了,我藏也沒藏就說出了自己真心話。
宋與鶴從來沒在我麵前哭過。
那天卻背過身,高大挺拔的脊背,抖的不像樣。
他潔癖到倒一次垃圾會洗五次手。
卻進了最臟最亂的部分做誌願者。
從A棟輪值到C棟,才在隔離名單上看見我的名字。
我罵宋與鶴是傻子,不要命了才來照顧我這種重症患者。
可宋與鶴不聽,把銀鐲往我手上套。
他說,「薑然然,生日快樂啊。」
宋與鶴不缺錢,能留在他身邊的東西,隻有新的或是幹淨的。
唯獨這對銀鐲不是,是他奶奶留給他的遺物。
我燒的快喘不過氣,卻死死的捂住自己,不敢咳嗽一聲。
那天,櫻花飄落在隔離病房窗前。
宋與鶴說,「薑然然,哭什麼?」
「是嫌我給你的東西太差嗎?那可是我奶奶說了留給孫媳婦的東西。」
我又哭又笑,捂著手鐲不讓宋與鶴拿走。
銀鐲在我腕上晃了九年。
是青年宋與鶴給我的承諾。
我那時真的以為。
我跟宋與鶴,能因為這銀鐲綁在一起。
宋與鶴於我。
就像這不再趁手的銀環。
我硬咬著牙,生拉硬拽,把手腕弄的通紅時。
宋與鶴慌張的捏疼的林詩的手。
他雙眼猩紅的看著我,怒斥道。
「薑然然,你什麼意思?!」
我擰著眉,眼底全是強忍的淚。
不是宋與鶴要給林詩安全感,跟我做個了斷嗎?
我斷了,他卻舍不得了。
「宋與鶴,就當我們......」
「不許說!」
他衝上來想捂住我,卻被林詩絆住腳。
笑意很輕,有滴淚從眼角滾落:
「從沒糾纏過......」
話音落下。
徹底變形的銀鐲被我丟進門外的魚池。
一時之間,紅浪卷動綠波。
宋與鶴衝到魚池前,不顧外頭的大雨跪在地上,卻始終找不到那一縷銀光。
我看他如此焦心,拚命壓抑住想衝進魚池中撈手鐲的欲望,胸腔愈發酸澀。
這算什麼?是他心底還有我嗎?
跟宋與鶴的十年像走馬燈似的在我眼前一晃而過。
心痛到麻木,連喘息都費力。
隻為了償還那年的一句「生日快樂」。
勉強算值得。
但我跟宋與鶴,不論那份從前如何難割舍。
都不會再有以後了。
雨絲稀稀落落的飄著。
我走進雨中時,像丟了一半的魂。
宋與鶴追出來時,手上拿了一把傘。
他身上煙味重,來握我肩膀的手掌卻容不得人推開。
「薑然然,我送你。」
我沒回頭,林詩卻踩過淺水坑。
劉海淋濕了,沾在那張蒼白脆弱的小臉上,可憐的不行。
「宋與鶴,你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