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夫君回家祭祖的路上遭遇了土匪,雙雙殞命。
再次睜眼,回到了我們成親前,他去我家提親那日。
前世,我們成親三載,配合默契,他一心上進,我專心扶持。
生活中他待我說不上熱情,但也不算冷淡,隻是不肯讓我有孕。
他從外麵帶來個孩子,抱在我膝下讓我教養。
後來我才知道,那孩子是他白月光的遺腹子。
重生後,提親這日他打馬路過我家門前,不曾停留。
我也在同一日,默默啟程上了馬車,隨著致仕的父親,回到江南老家。
兩年後,我回京,聽聞他因為料事如神,為聖上解決了好幾次大麻煩,成為重臣。
上元節相遇,他與白月光秦依依攜手站在燈火輝煌處。
而我與秦依依同時將手伸向了一盞花燈。
沈敬堯嗤笑:“搶不到我的心,就去搶一隻燈籠泄憤嗎?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沒有搭理,轉身將燈籠塞到兒子手裏。
沈敬堯瞳孔震動,麵色灰敗顫抖質問:
“才兩年,你就與別人成親生子了?謝明月,你的心裏到底有沒有我?”
1
我與沈敬堯的再次相見,是在上元節。
遊人如織,燈如晝。
上京城裏尤其熱鬧。
我的目光被一隻蓮花燈籠吸引,走上前正要伸手取來。
另一隻纖細白皙的手也伸了過來。
“這蓮花燈是我先看上的,還請夫人放手。”
活潑甜美但又帶著幾分倨傲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轉頭,看見了站在秦依依身後的沈敬堯。
以及圍在沈敬堯身邊的一眾昔日相識的京中子弟。
沈敬堯看見我,先是一驚,然後皺眉。
“是你?”
我坦然開口:“沈公子有禮。”
他盯著我頭上梳的婦人發髻,臉上隱有怒氣:“發髻好醜!你就梳成這般出來見人?”
“聽聞你這兩年一直待在江南,莫不是江南時興這種不倫不類的發髻?”
他的語氣,與前世我們還是夫妻時一般無二,熟稔中帶著嫌棄。
令我有些錯愕。
我想要開口解釋,可周圍眾人卻自說自話,並不給我說話的機會。
“謝小姐向來古板無趣,早就不堪與如日中天的沈公子相配。”
“沈公子智勇無雙,料事如神,多次為聖上解決大麻煩,豈是隨便哪個女子就能配上的?”
我環顧四周。
這裏麵的大部分人,都與我還算熟識,兩年未見,嘴臉全都變了,看我眼中都帶著戲弄嘲諷。
看來沈敬堯這兩年靠著前世的記憶,的確是青雲直上了。
沈敬堯在一眾的吹捧中,輕輕瞟了我一眼。
然後低頭與秦依依溫柔低語。
這個樣子的他,是我前世從未見過的模樣。
秦依依抿唇笑,對著我調皮地眨了眨眼:“燈籠可以還給我了嗎?”
“謝小姐以後務必記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能隨便伸手哦!”
我不喜與人在大街上爭吵,從老板手中接過燈籠,轉身欲走。
身後,秦依依嬌聲喊道:“敬堯哥哥!你看她......”
沈敬堯聲音清冷:“站住!”
“你今日不是專門來尋我的嗎?舍得就這麼離開?”
“還是說,你竟也學會了欲擒故縱?”
周圍立即傳來一陣嘲笑聲。
“詩有雲:暗沉隨馬去,明月逐人來。看來咱們這位謝氏明月今兒也是追逐良人來的。”
“巴巴地從江南趕回上京,就為了上元節邂逅沈公子,也太有心機了吧。”
“她是想再續前緣,可沈公子心裏隻有秦小姐,二人已經定下婚事,不日就要成親了。”
沈敬堯走向我,然後緩緩伸出手。
“給我吧,你可以再選個別的,我給你買。”
我說:“不用了,我就要這隻。”
他有些無奈:“你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你不是一貫不在意這些的嗎?”
沈敬堯轉身質問燈籠鋪老板:“燈籠是我們先看上的,為何給了旁人?”
“這......”老板猶豫地看向了我。
我神情未變,這燈籠我也很喜歡,並不想相讓。
老板隨即轉頭對沈敬堯道:“還請公子小姐另外挑選一隻,就當本店免費贈予二位的如何?”
秦依依頓時不高興了:“你這是何意?誰稀罕你免費送了?我就要她手上那隻燈籠。”
沈敬堯將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子,直接扔給老板:“這樣總可以了吧!”
老板搖搖頭,正要拒絕。
我卻開了口:“給她吧。”
我無意徒增爭端,重新選了一隻兔子燈籠。
看我把燈籠還了回去,沈敬堯麵色微緩。
秦依依臉上卻沒有多高興。
她的目光已經從燈籠上,轉到了我手腕上那隻精致璀璨的寶石手鐲。
她的眼神亮了亮,眼睛不離我的手腕:
“謝姐姐為了見敬堯哥哥,在打扮上真是煞費苦心。”
“你手上這串寶石手鐲,看起來價值不菲呢。”
沈敬堯也注意到了,他眉心立即蹙起。
“明月,你何時有這般奢侈的物品了?”
他狐疑地看著我:“你不是最不喜歡戴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了嗎。”
“戴這般侈靡之物,就不怕有礙嶽......謝老太傅的清名。”
2
我父親是兩年前致仕的謝太傅,他是位有名的清官大儒。
前世,沈敬堯與我成親後,靠著父親的清名與我的費心籌謀,也是青雲直上。
他自己本身不過是縣令之子,性子又自尊要強,不喜外人說他高攀。
因此,我自嫁進他家那座二進的小院之後,便入鄉隨俗,愈發低調樸素,平淡度日。
可如今的我,周身上下的衣物首飾,竟是無一不精美華貴。
這樣的我,不知為何,讓沈敬堯有些不喜,麵容繃緊。
其他人也發現了這一點。
“天哪,她不會是為了讓沈公子回心轉意,把家底都掏出來了吧?”
“傅老太傅一生清廉,怎麼生出這種不孝女?”
“我看是愛慕虛榮的敗家女才是!”
麵對周圍眾人憤憤不平的目光,我微微皺起眉頭,
父親確實清廉,待字閨中的時候我也做簡單打扮。
可如今身份使然,我不會虧待自己。
我正欲解釋,卻恰在此時,沈敬堯身後一個笑得不懷好意的紈絝公子走了出來。
“原來明月妹妹喜歡這些,當初倒是裝得清高出塵。”
“既如此,不如跟了我?我保準你穿金戴銀。”
眾人哄笑,秦依依卻走了過來攙住我的胳膊。
“賈公子家中經營京城最大的青樓,也算是腰纏萬貫。明月姐姐嫁過去,也不算委屈了。”
那紈絝公子更來了勁兒,不停往我身邊湊,還想動手攬我的肩膀。
秦依依眼中染上惡劣的笑意。
可她目光轉移到沈敬堯身上後,卻發現他臉色逐漸鐵青。
沈敬堯就像一頭憤怒的獅子,衝上前一把推開紈絝公子。
“放開她!滾!”
紈絝公子被推了個趔趄,有些不服氣。
想要開口爭辯兩句,被身邊的人拉住提醒,隻好惺惺作罷。
所有人也都沉默了,神情各異地打量著我與沈敬堯。
秦依依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撒嬌搖了搖沈敬堯的胳膊:“敬堯哥哥,你這是怎麼了?”
我也有些詫異,沈敬堯這是為我解圍嗎?
沈敬堯鐵青著臉:“這種無腦之人,我早就看其不順眼。”
秦依依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咬了咬唇:“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是為謝小姐解圍呢?”
沈敬堯也發現了自己的失態,連忙當眾找補。
“依依你不要多想,我心裏隻有你。”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我:“謝明月都是因為你,惹了依依不快。”
“這樣,你把手鐲給依依,就當是賠禮。”
我很少生氣,但這次是真的有些氣極反笑了。
“憑什麼?”
沈敬堯也自知有些過分了,將我拉到一旁。
他無奈道:“這手鐲太過華貴,與你本不相配。”
“你把它給依依,之後我再補償你其他首飾總成了吧。”
“你不是最喜歡我選的素淨首飾嗎?”
3
前世,沈敬堯總會在節日、我的生日,送我一件首飾。
雖然不算華貴精致,但我知道他俸祿不高,是他的一片心意。
每次都會高興接過,珍惜待之。
那時候,我與他的日子過得平淡,但我以為隻要知足,便會長樂。
可我知足,有人不知足。
不然,他也不會在提親那日失約。
因為他不再需要我父親的好名聲為他在官路上開道。
他有了更快的捷徑。
沒了我,他可以如願與他的白月光在一起,不再有白月光遠嫁後病死托孤的遺憾。
而我唯一不解的是,前世我算是對得起他。
這世再見到,雖然彼此之間沒了情分,但起碼的尊重客氣總得有吧。
可他對我,為何如此嘴臉?
沈敬堯見我不語,甚至上前一步,想要直接從我手腕上摘走手鐲。
我回神,將手甩開:“沈公子自重!”
他沒想到一向溫和寬容的我會這樣下他的麵子。
沒忍住心底油然生出的那股火,大聲怒斥:“謝明月你要幹什麼!不過是一隻小小的手鐲,我不是說了會補償你的嗎?”
那股火氣,他壓在心底很久了。
早在他得知我竟然平靜地接受了他沒去提親,還不打一聲招呼就離開京城,去江南一去就是兩年時,便有了。
“我與沈公子非親非故,不需要你的補償,也不會要你的首飾。”
我平靜地看向沈敬堯以及眾人:“教養使然,請恕我沒有隨意開口向人索要東西的習慣。”
秦依依頓時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朵根。
沈敬堯的耳中卻停留在那句我與他非親非故上。
他瞳孔泛著紅:“明月,你說與我非親非故?”
我莫名其妙:“自然是非親非故。”
他似乎氣急了,猛地湊近我,壓低了聲音,在我耳邊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謝明月你知道嗎?我最討厭你這副清心寡欲的嘴臉!”
“可你不要忘了你曾與我耳鬢廝磨,肌膚相親?”
“你還求我給你一個孩子!”
我瞳孔一縮,後退一步。
“所以你將秦依依的孩子抱回去了,不是嗎?”
他猛地一頓:“你都知道了?你什麼時候知曉的?”
我淡淡地開口:“那孩子一周歲的時候。”
他不可置信:“那你還......”
我還一如既往地耐心教養那個孩子?
對我來說,孩子是誰的,並沒太大關係。
即便是沈敬堯的心上人的。
斯人已逝,不會有人跟我搶孩子,想開了,我沒太大憂慮。
隻是自此以後,我掐滅了對沈敬堯生起的那一絲愛意。
隻當他是人生同一條船上的盟友。
再加上當初選擇嫁給他,也是看中他家世簡單,婆母好相處。
我還是盡心為他打點前程,使他年紀輕輕便官至三品。
可惜樂極生悲,榮歸故裏回去祭祖的路上,遇上一夥悍匪。
我與他在大好的年紀和大好的前途麵前就此殞命。
半晌,沈敬堯嗤笑一聲:“謝明月你就是這個樣子,無趣至極,讓人生厭。”
我眉眼溫淡,麵對他的惡語,毫無動容。
這讓他更加氣得抓狂。
4
秦依依在後麵觀察著這一切,眼中閃過一絲恨色。
“既然謝小姐不願割愛,那就算了。”
秦依依大步走了過來,挽住沈敬堯的胳膊。
“依依這輩子有敬堯哥哥就夠了。”
沈敬堯這才麵色稍緩,溫柔地注視著秦依依,仿佛看著失而複得的珍寶。
秦依依鬆了口氣,轉身看我孤身一人站在陰影裏,嘴角揚起一絲得意的笑來。
“聽聞今晚錦王爺在摘星閣放煙花,敬堯哥哥咱們一起去看吧。”
有沈敬堯的同僚激動得臉通紅。
“錦王爺,就是那位與陛下一母同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被賜封號錦的七王爺嗎!”
“聽聞兩年前,他一人一騎,隻帶著一小隊人馬,便將黑山縣那幫悍匪剿殺了個一幹二淨,真乃勇武不凡也。”
世人慕強,況且有王權又有實力的錦王爺。
提起黑山縣的悍匪,沈敬堯渾身猛地一顫,下意識地看向我這邊。
我則是恍然未聽見一般,將視線轉向摘星閣的方向。
有人不滿我的走神,特來提醒。
“喂!謝明月,你聽見了沒有?那可是錦王爺,是你這種人這輩子也望塵莫及的人物。”
“說起來,錦王爺不僅勇武不凡,對妻子也是癡情一片,今晚的煙花就是放給他心愛的妻子看的呢。”
我扯了扯嘴角,無語。
相比起男人們對錦王爺剿匪的事津津樂道。
女子們則是對這般傳說中的男子的情事更加關注。
“倒是不知這位錦王妃到底是何許人?你我都未曾見過其廬山真麵目。”
“說是江南女子,生得溫婉動人,引得錦王爺不顧身份,奔去江南那女子家中與之成親,兩年了還樂不思皇城呢。”
“這次是因為太後娘娘想見小孫兒,錦王爺才攜妻子回京。”
笑談中,有女子麵上露出羨慕的神情。
秦依依則是抱緊了沈敬堯,將頭擱在他的肩上,笑著瞟向我。
“謝姐姐也莫要羨慕這世間的有情人,尤其那錦王爺與你來說更是如同天塹......”
說著,她抬頭瞥向沈敬堯,卻見他眉頭深鎖。
“黑山縣?江南?兩年前......”
他沉吟片刻,臉色逐漸蒼白,心裏掀起驚濤駭浪。
和錦王爺成親的江南女子,不會就是謝明月吧?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她那樣平淡又無趣的女人,怎麼能配得上堂堂王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