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結婚三年，人人誇賀驍是寵妻狂魔。

直到一次朋友聚會，我聽見他和朋友吐槽。

“林央央就是個瞎子，怎麼配得上我？”

“看到她那雙死魚眼就想吐，誰會愛上一條死魚？”

“等著吧，等我電影播出，我就踹了她。”

可我不是天生失明的。

那一年賀驍車禍，我用雙眼和係統交易，換他平安無事。

交換的條件是我對他百分百的愛。

當我對他的愛消失，交換也要終止。

“央央，你在哪呢？怎麼上個廁所這麼久？出什麼事了？”

再次聽見賀驍溫柔的聲音，我似乎才感受到心臟的抽痛。

從聽到他說我瞎子，死魚眼開始，我整個人腦袋發懵。

超出認知的衝擊讓我有點不知道如何應對，所以下意識跑了。

如今再次聽見賀驍的聲音，我似乎才找回了一點理智。

胸口悶悶的抽痛，耳邊的雨聲也喧囂著。

我帶著一點僥幸的心理，聲音幹啞開口。

“賀驍，我想回家了。”

“央央，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朋友他們都在，你陪我過完這個生日，不行嗎？”

我沒回答，賀驍等的有些急。

“你非要回去的話就自己回去，可以嗎？我朋友都在，我不能扔下他們，央央。”

分明是威脅的話，他卻總能用溫柔的語氣說出來，讓我有脾氣也沒處發。

我胸口悶的難受，思緒紛雜，那卻邊傳來隱秘的嘲笑聲。

似乎在嘲笑我的自作多情。

剛剛也是這樣，一群人嘲笑的討論我的眼睛，似乎這是他們聽過最好笑的事情。

出門時賀驍不讓我帶盲杖，說是他就是我的眼睛。

可他似乎忘了，現在讓我一個失明的人自己回家。

我可以不在乎別人的嘲笑，可是我不能不在意賀驍。

想到剛剛偷聽到的話，我的心一寸寸變涼，卻帶著僥幸。

“賀驍，我看不見，你不能送我嗎？”

“央央，我朋友都在，你一定要這個時候鬧嗎？”

賀驍沒有任何遲疑。

就像他的心裏從來沒有我，所以不需要猶豫一樣。

我被得到的這個結果壓的喘不過氣來，眼淚一滴滴砸在地麵上，聲音顫抖。

“賀驍，你還愛我嗎？”

賀驍聲音帶著不耐。

“央央，我還是更喜歡以前的你。”

以前的我？

是以前身體還健全的我嗎？

我苦笑著低頭。

不明白這麼多年的愛意和付出，到底又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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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賀驍是半夜回來的。

他一身酒氣，趴在我身上摸索著吻我。

我腦海裏下意識想起那句“看到她那雙死魚眼我就想吐，誰會愛上一條死魚？”。

我隻覺得惡心，用盡全力推開他。

“別碰我！”

聲音帶著濃濃的抗拒，賀驍停下。

“央央，還生氣呢？我想出來找你的，但是我朋友他們攔著不讓，我結束後第一時間就回來了。我一直擔心你。”

他的聲音關切，聽不出一絲破綻。

我腦子裏此時卻循環播放著他嘲諷我的話。

“賀驍，我是個瞎子，你是不是覺得，我配不上你？”

空氣似乎寂靜了幾秒，接著我被賀驍抱住。

“又在胡思亂想了，我的小公主，我不是說過嗎？你不管什麼樣子我都喜歡，永遠喜歡。”

賀驍的語氣帶著誘哄，似乎我真的是他最愛的妻子，而所有的一切都沒變。

隻可惜我恢複了一半的視力。

恍惚的看著三年未見的賀驍的臉，我竟然找不到一絲一毫愛意。

哪怕此刻我在質問他，他也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我突然想。

三年了，是不是失明的三年裏，無數次深情款款的告白，他都是用這樣無所謂的樣子，表演給我聽的？

“賀驍，我們分手吧。”

我忍著眼裏的酸脹，假裝平靜的開口。

從聽見他嫌棄貶低我開始，我就沒那麼愛賀驍了。

既然嫌棄我是瞎子，那就放手吧，我不想過往那些美好幸福的回憶，在記憶裏逐漸變成痛苦。

賀驍愣住，我看見他收起懶散，坐直了身體。

“央央？你聽到了什麼？”

我苦笑，抬頭看著他。

不知何時。忍著的淚還是簌簌落下。

“聽到什麼？”

我模仿者賀驍的語氣，一字一句開口。

“林央央就是個瞎子，怎麼配得上我？”

“看到她那雙死魚眼就想吐，誰會愛上一條死魚？”

“等著吧，等我電影播出，我就踹了她。”

我每說一句，眼淚就如同決堤，怎麼也止不住。

賀驍是知道如何傷人的，每一個字都踩到了我的致命處。

哪怕已經消化了這麼久，再一次提起來我還是覺得很難過。

而賀驍的臉色也已經變得很難看了。

他沒有料到我聽見了，我還背下來了每一個字。

“央央......”

我閉上眼睛，拒絕看他。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隻是賀驍，我們這段感情，他不幹淨了。可我容不得半點瑕疵。所以…分手吧。”

臥室裏一片寂靜。

我隻聽見賀驍粗重的呼吸聲。

他似乎摸出了一根煙，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點燃。

許久…

“央央，你的眼睛算是因為我才失明的，我丟下你別人要怎麼看我？”

“而且你失明了，也沒什麼親人，離了我，你怎麼生活？聽話，別任性了。趁我現在還有點耐心，否則......”

賀驍沒再解釋什麼。

被戳穿後也懶得表演，語氣裏威脅意味十足。

我胸口憋的難受，等他離開，才忍不住大哭。

直到此刻，我才確定，賀驍真的已經不愛我了。

3

我沒有再睡，連夜找了閨蜜暫住她那裏，順便找了搬家公司，準備第二天就搬。

做好一切準備後我才察覺到自己不對勁。

好像是發燒了。

穿好衣服，我獨自帶著盲杖離開家裏去醫院。

視力恢複一半，我現在能看清楚一些黑影。

雖然很多事情做不了，可走在路上避障便捷很多。

淩晨的醫院護士不多，我一連問了好幾個人，都沒有人能幫我掛一下號。

無奈，我自己找到掛號機想要嘗試。

隻是摸摸索索的才找到地方，旁邊就傳來一道聲音。

“瞎子？”

我整個人渾身一震，有一種被人戳穿的難堪。

我還沒做出反應。

旁邊就傳來一道清脆巴掌聲。

一個富有磁性的聲音傳來，“有沒有禮貌？”

“啊，我實話實說而已，就是…”

後麵的話他還沒說完，身邊的人就製止了他。

“不好意思，我弟弟從小腦癱，說話不中聽，沒有惡意。”

我聽著這個聲音，隻覺得有些熟悉。

轉過身隱約看見說話的男子似乎穿著一件白大褂。

醫生？

不等我思索出答案，男子再次開口。

“你掛號看病是吧，我是醫生，正好沒什麼事情，我帶你吧。”

我雖然不喜歡麻煩別人，可現在卻是求之不得。

等被帶著走進等候室的時候，我的心情稍微放鬆了些。

“你去忙你的吧，我在這裏等著就行，真是麻煩你了。”

醫生沒有離開，跟在他旁邊的小男生卻不見了。

“沒關係，我弟弟口不擇言，我陪你看完病吧，就當我替他賠罪了。”

我其實沒那麼在乎。

大部分人下意識會說成瞎子，可有沒有惡意，我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4

醫生安排我坐在一個椅子上就說他去去就回。

我隱約分辨出周圍的景象，正發著呆，突然腳上一陣刺痛。

我下意識抬腳挪開隱約看見，一個女人端著一杯水就朝我倒了過來。

千鈞一發之際，我側身避開，耳邊卻傳來女人的罵聲。

“你這個瞎子，幹什麼撞我！我水都灑了。”

我皺眉，隱約朝著女人看過去。

“剛剛我坐著沒動，分明是你撞過來的。”

況且若不是我恢複了一點視力，這女人的一杯熱水怕不是要潑到我的臉上。

“你這個瞎子怎麼說話的？我一個好好的人，還能撞倒你個瞎子身上？真是搞笑。”

我正準備反駁，突然一道熟悉的男聲傳來。

“怎麼了？”

“賀驍，你來的正好，你老婆撞了我，我水灑了一地。”

我本來還算平靜的內心在這一刻漏掉一拍。

下意識朝著那個恍惚的男性身影望去。

難怪賀驍不在家，原來是出來陪小三啊。

5

我的心密密麻麻像被人揪住，強忍著沒有質問出聲。

“央央？你怎麼在這裏？”

我模糊的看到賀驍擁著女人站在我麵前。

他們借著我看不見，旁若無人的摟著。

“應該是我問你怎麼在這裏吧，還陪著別的女人。”

我盡可能克製住自己的情緒。

“你別亂說，這是趙總的女兒，生病了我陪她的，好了，你別無理取鬧，剛剛撞了人還不趕緊道歉。”

賀驍的語氣像是刀子紮在我的心上。

“是她應該向我道歉，她的熱水差點潑到我的身上。”

那位趙小姐插話。

“看你是瞎子，我本還不打算計較的，林小姐，說話要過腦子的，我一個好好的人，還能撞上一個瞎子嗎？”

我手捏的緊緊的，分不清是因為趙小姐生氣，還是因為賀驍生氣。

我看著賀驍的身影，嘲諷的開口。

“你確定要站在她那邊嗎？”

“央央，你過分了。道歉。”

賀驍當然決定不了我的行動，可我就是想看看他會怎麼選。

可他堅決的態度沒有絲毫的猶豫，似乎是不斷的警醒著我，放手吧，分開吧。

可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怎麼回事？”

剛才的醫生回來了。

耳邊接著又是賀驍的聲音。

“裴韞之？”

6

裴韞之？

我腦袋一陣發懵，記憶瞬間被拉回高中那會兒。

腦海裏出現一張人臉。

我最開始的攻略對象，裴韞之。

隻是後來因為意外，我放棄攻略選擇和賀驍在一起。

卻沒想到，七年之後，在這樣的場景下再次碰見。

“你作為一個人，就這樣摟著別的女人，質問自己的女朋友？”

裴韞之站在我身旁，質問著賀驍。

他身上依舊是剛才那件白大褂，大半個身子擋在我身前，我奇怪的覺得內心安定不少。

“你管的還挺寬，好好當你的臭醫生，少管閑事！”

賀驍暗聲警告，接著看著我的臉。

“央央，你已經眼瞎了，現在隻有我管你了，可別在外麵拈花惹草，我會不開心的。”

我察覺到裴韞之手動了動，似乎要一拳砸過去。

我下意識拉住他的手腕，賀驍卻因此更加囂張。

“看到了吧，林央央這輩子都是我的舔狗，裴韞之我勸你少管閑事。”

“哎呀，困死了。賀驍，送我回家。”

趙小姐不耐煩的聲音傳來，接著她似乎看了我幾眼，然後轉頭吻上裴韞之的唇。

她的神情我看不見，可我猜想，她一定很得意吧。

裴韞之試圖掙脫開我的手，我卻隻是緊緊的抓著。

等這兩個人離開，我才放開。

“裴醫生，抱歉了，讓你看了笑話。”

“不是的，你不是笑話，他們才是。”

我搖頭。

腦海裏，【叮！提醒宿主愛意值下降百分之九十九，愛意值徹底消失當初兌換也將終止哦～】

7

我大概知道為什麼還有百分之一的愛意值。

那年我被係統選中攻略裴韞之。

兢兢業業幹一年，裴韞之沒攻略到手，卻被幾個迷戀裴韞之的太妹和小混混堵在小巷子裏。

他們一群人拿著刀比劃著我的臉，罵我不自量力，說我不檢點，勾引裴韞之。

是賀驍路過，護了我周全。

可我也被嚇破了膽，此後再也不敢主動找裴韞之。

隻是那些小混混似乎並不滿意。

他們糾集了學校裏不學無術的同學霸淩我。

我的作業總是被撕，凳子上不僅有紅墨水，膠水，甚至會有圖釘。

他們按著我喝馬桶水，一群人拽著我的頭發扇我耳光。

每一次賀驍都會及時降臨，拯救我於水火之中。

他們霸淩了長達半年之久，可突然有一天，他們消失了。

我特意打聽了一下，最後問到賀驍，他才泰然自若的應聲。

“他們欺負你，就得付出相應代價。”

我不知道他們都怎麼樣了。

我隻知道，賀驍目光太過直白——

我心動了。

從那時起，我就把賀驍當成我的救命恩人，誓要以身相許，以報恩情。

可如今七年過去了，我的一雙眼睛也賠給他了。

我想，我們徹底兩清了。

8

“對不起，剛開始隱瞞了我的身份，我隻是怕你躲。”

裴韞之聲音有些小心。

我搖搖頭，卻隻覺頭昏腦脹，再也撐不住昏了過去。

再次醒過來是在病床上，裴韞之趴在我床邊睡著了。

我沒動，睜開眼睛觀察著周圍，發現我的視力還是之前的那樣，隻能看到模糊的影像。

“係統，愛意值不是隻剩下百分之一了嗎，怎麼視力沒有恢複？”

係統慢悠悠的上線。

“宿主，得徹底消失才可以徹底恢複。”

我不再說話。

我徹底不愛賀驍了，可賀驍當年救我於水火是事實。

這百分之一的恩情，似乎我也沒法控製。

裴韞之睡眠很淺，我隻是輕輕的抽了一下他握住我的手，他就醒過來了。

“央央，你醒了？我給你買了飯，我去熱熱！”

不等我應聲他就跑了出去。

再回來的時候手上是熱騰騰的包子。

“謝謝。”

我也確實餓了，一邊吃包子，一邊詢問著自己的病情。

“吊瓶剛打完沒多久，說你燒的有些嚴重，開了藥記得及時吃。”

“今天真的謝謝你啊。”

我發自內心的感謝。

我暈倒那會兒，沒有裴韞之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裴韞之搖頭，視線卻一直盯著我吃包子的臉。

我被看的不自在，他才終於開口。

“其實，我一直欠你一個道歉。”

我疑惑的看著他。

不太明白為什麼。

“當年你受了我的牽連被那些人欺負，我一直都不敢太靠近你，怕他們變本加厲，也怕你更害怕我。對不起。”

提起當年的事情，我吃著包子的動作一下子慢了下來。

我低頭看著包子，可能是想到了賀驍，也可能是想到了那個可憐的我，眼眶再一次忍不住酸酸的。

“雖然我後來把那些欺負你的人全部解決了，可我知道還是晚了，畢竟你受到的傷害是實打實的，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