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排隊近兩年才等來的心臟,卻在春節進手術室的前一刻,被人搶了。
病人家屬罵我是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狠狠掌摑我,稱我有資格被搶該感到榮幸才對。
我找醫生理論,醫生目光流連在我胸前。
“你應該知道自己沒幾天可活了,懂點事,我可以考慮下一顆心臟優先給你。”
我找院長投訴,院長不僅不退我手術費,還當著我的麵燒紙錢給我。
最後他將我暴力趕出醫院,並讓全城醫院封殺我,斷了我所有後路!
搶了我心臟源的熊孩子病人找上門來,囂張無比地砸了我的出租屋。
“到處說我搶了你心臟!現在大家都知道我跟你個賤種配型一樣,丟臉死了!”
他命令房東收回房子,不準任何人租我房子,賣我吃食。
他要在冰天雪地裏,看我是先凍死,餓死還是病死??
走投無路下,我背著一等功牌匾,手捧全家的功勳章,含淚跪在軍區門口。
立馬有人認出,我爸是維和烈士,我媽是緝毒英雄,我爺曾抗美援朝,連問我所求何事。
“叔叔,我隻想活著啊!”
1
在我換好手術服,做好一切術前準備,即將進入手術室之際。
護士告訴我,捐獻的心臟出了問題,手術做不了了。
我心跳漏了半拍,呼吸也跟著亂了。
我等了兩年才等來這顆心臟,為了做這場手術我花光了爸媽留下的全部撫恤金,還賣了自己賴以生存的房子。
我不願相信地反複詢問護士,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
護士長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旁邊實習的護士,小聲嘟囔了句。
“諾,那個人要用這顆心臟。”
雖然她的話被護士長嚴詞打斷,但我還是聽清楚了。
我大概猜到了其中的曲折,想了想走上前去,低聲哀求道:“醫生說我再不做手術,就活不過這個冬天了,我比你兒子更需要這顆心臟,求求你把它還給我好不好。”
病人家屬一把將我推開。
“你個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活不過冬天就死唄。”
“我兒子以後可是國家棟梁,能被搶是你的榮幸。”
“再說要不是我兒子隻配型成功了這個心臟,你以為我願意跟你一個晦氣的東西搶?”
我錯愕地後退一步,撫著胸口大口喘氣,心跳快得要背過氣去了。
我恨不得立馬扇她兩耳光,告訴她我不是天煞孤星,更不晦氣。
但這顆心臟是我活命的唯一機會了。
且看對方的穿著打扮,聽他們的言語交流,我知道他們不是自己招惹得起的人。
於是,我忍著屈辱緩緩跪下,再次央求道:“求求你了。”
做好術前檢查的胖男孩,走過來不耐煩地道:“媽,明天的手術還能好好做嗎?”
病人家屬扭頭向男孩保證:“當然能,必須能啊,寶貝兒。”
說完,她轉頭不由分說的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我眼冒金星的時候,她拽著我的頭發,強迫我看著她,另一隻手戳著我的胸口。
“要是我兒子有什麼事,別說那顆心臟了,這顆你也保不住。”
頭皮一陣劇痛傳來,我猩紅著眼質問她。
“醫院心衰嚴重的病人我全都知道,你兒子根本不是最需要這顆心臟的人,你為什麼非要搶走它,你有什麼資格搶走!”
女人覺得好笑極了,自顧自的笑彎了腰,隨後將我的臉按在牆上,咬牙切齒的道。
“資格?我站在這兒就是資格,你們這種下等人生來就是為我們服務的,賤命一條。”
深深的無力感和說不出的悲憤在我心頭橫衝直撞,卻始終找不到突破口,憋悶至極。
右臉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我反手抓住了女人的頭發,企圖讓她放開我。
一個不慎,領花手鏈斷裂,墜落在了地上。
那是媽媽最後一次出任務前,親手戴在我手上的。
她說自己將一生都獻給了國家,上不愧天,下不愧地,最對不起的隻有我了。
所以希望自己領花串成的手鏈能代替她陪著我,希望我不要怨她。
從未煽情過的媽媽,鄭重其事的說出這番話,讓我感受到任務的非同尋常。
我哭著搖頭,央求媽媽留下來陪陪我。
可媽媽還是毅然決然的投身到了臥底任務中,我再見到她的時候,她變成了一具被剝皮碎骨的屍體。
我拚命去夠那朵領花。
媽媽,我不怨你,但我好想你啊。
我好累呀,我想去找你了,媽媽。
......
女人反應過來後,摘下自己脖子上價值不菲的項鏈,一下又一下抽打在我的背上,抽打不過癮又用腳踹,用手掐。
“我打不死你個賤種!”
我感覺呼吸不暢,渾身乏力,手如同注了鉛一般的重,絲毫沒有反抗的力氣。
意識開始變得模糊,隻靠著本能去夠那條手鏈,還差一點,就一點。
可就在最後一刻,女人抬腳狠狠碾壓在手鏈上。
我伸出去的手呆愣在空中,在我徹底失去意識前,隻聽見女人咬著牙說。
“我踩死你,比踩碎這條手鏈還容易。”
2
我醒來的時候正躺在病床上,護士說我撿回一條命。
我看著自己手裏緊緊拽著的,辨不出原樣的手鏈,眼淚奪眶而出。
我掙紮著想下床,護士阻止並勸解道:“你還要去找他們,你不要命啦!”
“你現在就該好好休息,還能多活......”
護士不忍說出後麵的話,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我猛烈咳嗽起來,每咳嗽一聲,那些屈辱的傷口,就被牽扯得鑽心的痛。
我還是下了床,隻是一站定眼前一黑,一陣眩暈,扶著床沿才勉強站穩。
我扶著牆一點點朝主治醫生的診室挪步走去,我要找他問個明白。
我每多走一步,呼吸就會急促一分,渾身疼得越發厲害,但我說什麼也不能輕易妥協。
因為這是我的命啊!
我當初答應過爸媽的,我要好好活下去。
剛走到診室門口,我又看見了那個病人家屬。
她遞給醫生一筐雞蛋,還有一個妙手回春的錦旗。
醫生雙手鄭重的接過,笑得見牙不見眼。從他的表情來看,那不可能是一筐簡單的雞蛋。
病人家屬見我來了,輕蔑一笑,隨後轉身離去。
而我走上前去,有些激動的抓住醫生的手腕。
“徐醫生,你不是說下一個心臟就是我的,一定可以讓我痊愈嗎?”
“我手術費都交了,為什麼醫院卻把心臟給他了。”
徐醫生不耐煩的甩開我的手:“都跟你說了,是你那顆心臟出問題了。”
“你給了手術費了不起嗎?那是給醫院的又不是給我的,別來煩我!”
我擰眉看著醫生,等自己緩過氣後,有些哽咽的道:“可是事情總該講個先來後到,我的命也是命啊!”
徐醫生視線在我胸口縈繞,看得我渾身不自在。
“是挺可惜的,看你這年紀還沒開過葷吧?”
“別怪我沒提醒你,你送不起雞蛋,送點別的東西,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要是高興了,說不定就把下一顆心臟給你了!”
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後,我一股怒火竄上心頭,大罵他禽獸。
“你收受賄賂,濫用職權,不怕我去院長麵前告發你嗎!”
但說不出的乏力與疲倦,讓我出口的話輕飄飄的,毫無威懾力。
徐醫生因此眼中閃過一絲玩味,就像在嘲笑我的無知與愚鈍。
“你盡管去告,別說是院長了,你就是告到法院,也照樣沒人幫得了你!”
“再說了,你掰著手指頭數數,自己還有幾天活頭。打官司那麼長的時間,你等得起嗎?”
3
徐醫生將我趕出了診室。
我扶著牆緩和了許久,才有力氣轉身朝院長辦公室走去,哭訴著講了一遍事情的經過。
院長遞給我一張紙,皺著眉道:“你說徐醫生收受賄賂,濫用職權?”
“你小小年紀,怎麼滿口胡言。徐醫生是我們最優秀的醫生,斷不可能做出這等事。”
“好了,你回去繼續等著吧,有新的配型心臟,我們會通知你的。”
我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從裏麵的小辦公室走了出來。
他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眼中露出明顯的鄙夷:“就是你想搶我兒子心臟?”
“許院長,我許久不來醫院,現在醫院怎麼什麼病人都收。”
男人張嘴便顛倒黑白,而院長還在點頭哈腰的拚命討好。
“是我的失誤,我這就叫人把她趕出去,絕對不會再驚擾了小少爺。”
我腦子一片空白,耳邊嗡嗡作響,心中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不甘的咆哮道。
“去年手術前你們告訴我,有比我更嚴重的病人需要這顆心臟。好,我讓!”
“那現在又因為什麼要我讓,就因為他有錢嗎?他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嗎?”
“我看去年那個病人的病情也不一定比我嚴重,就因為我是孤兒,所以活該被欺負。就該被你們像皮球一樣踢來踢去,等死嗎!”
這幾句話用光了我僅剩的力氣,讓我漲紅了臉,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院長根本沒有把我放在眼裏,對這中年男人點頭哈腰。中年男人直到離開,都沒有再多看我一眼,當我是空氣一般。
目送中年男人離開,在聽見我的話後,院長臉上的笑容瞬間冷卻,扭頭惡狠狠地盯著我。
“好好跟你說話你聽不進去是吧!你知道自己得罪的是誰嗎?他動動嘴整個醫院都得跟著遭殃。敢跟他作對,我把心臟給你,你就是手術成功了也得死!”
“你要是連累到我,你信不信我讓你馬上出現在器官捐獻名單上!”
看著院長扭曲的麵容,我後怕的向後退了一步。
當我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院長直接叫來保安,將我丟出了醫院。
我站在醫院門口,看著人來人往,冰天雪地,冷得我直打寒顫。
他不僅將我趕出了醫院,甚至連手術費都不願退還。
錢沒了,別說等下一個心臟了,我現在就活不下去。
我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才緩過神來,哭著打電話報了警。
警察仔細調查了一番,但因為之前醫院方對我的承諾都是口頭上的,所以找不到足夠的證據,證明他們私自挪用器官。
最終的協調結果是,讓醫院退了我預交的手術費。
警察看著我欲言又止,最後隻說讓我換一家醫院。
而警察走後,院長看我的眼神更加毒辣,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了。
他踱步到我跟前,陰惻惻的警告我。
“小小年紀不知天高地厚!我提醒你多少遍了,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名你偏來闖。”
“我告訴你,江總不僅有錢,上麵還有人。”
“就算你把錢要回去了又怎樣,江總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
說著,院長讓人找來了紙錢,當著我的麵燒了起來,嘴裏還一直念著我的名字。
“來來來,錢這就還你,反正退你錢你也沒命用了,我就大發善心給你多燒點冥幣,爭取讓你一下去就成大富豪了。”
“瞧瞧,我可太貼心了。”
我衝上去想踢開那個火堆,卻被院長毫不費力的反手推倒在地。
之後,他施施然的離去,而我躺在地上久久起不了身。
我掙紮著起身,帶著滿腹屈辱,跌跌撞撞的去往下一家醫院。
我沒有那麼多時間跟他們耗了,因為我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
呼吸變得開始困難,我胸口的這顆心臟,感覺可能隨時都會停止跳動!
當天,我換了五家醫院,想繼續排隊等待新的配型心臟,卻都被拒之門外。
最後有好心人不忍心的告訴我,說我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我感到喉頭一陣腥甜,眩暈間站都站不穩了。
難道他們真的能隻手遮天,而等待我的就隻有死路一條嗎?
4
我滿身疲憊的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卻看見出租屋的門被人撬開了。
我著急的快走過去,隻見頂替我手術名額的那個男孩,像個狂躁患者一般,正在瘋狂的砸東西,整個家已然破爛得像垃圾場一般。
他活脫脫就是一個超雄患者,才不是女人說的什麼國家棟梁!
而且看他孔武有力的凶狠勁,我更加確定,他的心衰並不嚴重!
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隻見他高舉著棍子,對準了爺爺用命換回來的一等功牌匾。
小時候,爸爸驕傲的給我講了很多遍爺爺抗美援朝,英勇犧牲的事情。
這塊牌匾是爸爸最寶貝的東西,亦是他埋骨他國,都不曾後悔的信仰。
我衝了過去,用命護住了牌匾。
那一棍子力道不減地打在了我的背上,仿佛有無數的火焰在我皮膚上燃燒,心臟像被刀絞一般的痛。
“什麼玩意,你以為放個這東西在家,我就怕了?”
“我告訴你!偽造這東西,可是要坐牢的!而且就算是真的,又能怎樣?”
此時的我萬念俱灰,心理和身體能承受的壓迫都到了極致,動彈不得的癱軟在地,如同俘虜般任人宰割。
男孩覺得沒意思,又轉頭看向了旁邊的相框。
那是我們一家人唯一的一張合照了。
我眼睜睜看著,他將那張照片撕了個粉碎,大笑著揚了碎片。
我呆呆的看著殘破的相片上支離破碎的人兒,掙紮著起身,用僅剩的力氣狠狠咬在男孩的手腕上。
男孩吃痛的將我甩開,在反應過來後,如雨點般密集的拳頭,再次落在我的身上。
“我爸說了,以後我想當官就當官,想開公司就開公司,就你也敢跟我過不去。”
“現在你鬧得所有人都知道,我跟你匹配到了同一顆心臟,真是丟臉死了!”
我充耳不聞,不管不顧的去撿那些碎片,拚命想將他們拚回原樣。
可是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最終是江浩媽媽怕他累壞了身子,才阻止了他繼續虐打我。
“好了,出氣了我們就回去吧!醫生囑咐你今天好好休息,保證明天以最佳狀態上手術台,別為了這些上不得台麵的人,耽誤了正事。”
他們大搖大擺的走後,我緩了許久才有力氣扶牆站起來。
而緊接著房東生怕得罪那家人,不留情麵的將我趕出了出租屋。
我看著四分五裂的鏡子裏,雙眼失了焦距,如同一具行屍走肉般的自己。
我機械性的背起牌匾,抱著爸媽給我鐵盒,佝僂著身體,下樓準備重新找房子。
我可以沒有房子住,可以住橋洞,但我不能讓為國捐軀的家人死了也無處安身!
可中介如避蛇蠍的將我趕了出來。
往日和藹可親的飯店大叔直接叫我滾。
男孩沒走遠,虎視眈眈的站在一旁,但凡有人露出心軟的表情,便威脅道。
“你們想不顧一家人的生死發善心施舍她,就盡管試試!”
他甚至收刮完我身上僅剩的幾百塊。
更讓隨行的人,扒掉我保暖的外衣,隻給我留下內衣內褲,並叫囂道。
“你個底層的賤民惹到我了。所以從現在開始,在這座城市沒人敢租房給你,也沒人敢給你一口飯吃。我很好奇,你會先病死,凍死還是先餓死?”
說完,他大搖大擺離開!
暴雪來襲。
漫天的冰寒,隨著肆虐的風雪將我侵蝕。
呼嘯的寒風如冰刃刺痛我全身各處。
我蜷縮在地上,渾身抖個不停。
我呆呆望著遠處升空的絢爛煙花,想起了小時候家人唯一陪我過年放的那一次。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光。
恐怕要不了多久,我就會失溫。
在暴雪中被凍死,在這萬家燈火中,成為新年春節的一座冰雕!
世界之大,竟然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爺爺,爸爸媽媽,我想你們了!你們快來接我好不好?”
可我等了很久,還是沒能看到他們。
我吃力爬起身來,身上快要沒了知覺。
看著鐵盒裏爸爸留下的幾枚硬幣,也許他們不希望我這麼早就去見他們吧。
我抓了把雪往嘴裏塞,決定破釜沉舟,最後再為自己搏一次!
我跌跌撞撞,轉了幾道公交,輾轉來到了軍區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