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大一那年校花蘇語晴為了追我，寫了整整一百封情書，每一封都不重樣，字字真摯動人。

看完第一百封的時候，我終於被她的真心打動。

在一起的那天，我準備了一百次原諒的機會，心裏暗暗發誓，隻要這些機會還在，我就永遠陪著她。

三年時光，她每次為了音樂係的顧明傷害我，我就默默劃去一次原諒。

當我劃掉第99次原諒的時候，我輕聲問她：

今天我能用掉一次原諒嗎？

她笑著揉了揉我的頭發：

傻瓜，你才用了沒幾次呢，想用就用吧。

我點點頭，目送她離開。

其實她不知道，這已經是第99次原諒。

而我給她的機會，隻剩下最後一次了。

1.

今天是學校交響樂團彙演的日子。

也是我熬了三天高燒，剛從校醫院出來的第一天。

可當蘇雨晴的音樂係學長顧明在排練時鼓槌砸到指揮老師的時候。

蘇雨晴的第一反應卻是衝過去扶住了他。

接著毫不猶豫的看向我：

“陳遠，快去跟張老師道歉。”

我怔在原地，不敢相信。

指揮老師也皺起眉頭，指著顧明：

“蘇同學，是這位同學不小心，讓他來道歉就好。”

顧明低著頭，委屈的拉了拉蘇雨晴的衣角，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蘇雨晴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轉頭冷冷的看著我：

“還不快去？”

“你多鞠幾個躬，一定要讓張老師消氣。”

她忘記了我還在發燒，又或者，她根本不在意。

排練廳裏的同學們交頭接耳，看我的眼神裏滿是同情。

每個人都知道這不該我道歉。

每個人也都看得出蘇雨晴是鐵了心要護著顧明。

我想轉身離開，可蘇雨晴卻早有準備的做了個口型。

“原諒機會。”

大一那年蘇雨晴給我寫了整整一百封情書，我也退回了九十九次。

我以為她會放棄，可到第一百次，她在整個班級麵前讀出最後一封：

“陳遠，這一生我隻愛你一個人，如果你還是不願意，我就繼續寫，寫到你願意接受我為止。”

我被她的真誠打動，答應了。

為了回應她的心意，在一起的那天，我偷偷準備了一百次原諒的機會。

約定隻要這些機會還在，我就一直陪著她。

大二那年，她很珍惜，一次都沒用過。

直到顧明出現，短短一年，她就用掉了九十八次。

現在，是第九十九次。

我深吸一口氣，強撐著發燒的身體走到指揮老師麵前。

“張老師，對不起。”

指揮老師歎了口氣，說一個鞠躬就夠了。

可我還是彎下腰，連續鞠了三次躬。

餘光瞥見蘇雨晴溫柔的替顧明整理著領結，聲音輕柔：

“笨蛋，下次小心點，摔倒了多疼啊。”

顧明握住她的手，笑得燦爛：

“知道啦學姐，你最好了。”

是啊，對他真好。

發燒的身體突然一陣眩暈，刺得我眼前發黑。

沒關係。

我對自己說。

反正，隻剩最後一次了。

2.

排練結束後，我習慣性的走向琴房等她。

剛推開門，就聽見裏麵傳來一聲清脆的鎖音。

蘇雨晴站在鋼琴旁，冷冷的看著我：

“你先回去吧，我嫌你身上汗味太重，影響我練琴。”

她似乎忘了我身上的汗水是為誰而來，眼裏的厭惡比琴房的燈光還要刺眼。

從前的我，大概會手足無措的解釋：隻是剛才鞠躬時出了點汗，馬上就會散的。

又或者蹲在琴房外，紅著眼問她：為什麼要我替顧明道歉？

但這一次，我隻是輕輕點頭：

“好，你慢慢練。”

蘇雨晴撫琴的手一頓，疑惑的看我：

“陳遠，你......”

話未說完，顧明就推門走了進來。

“學姐，譜子我整理好了，我們繼續吧。”

他穿著蘇雨晴的演出外套，領口還沾著方才的汗漬。

應該是剛才撞倒架子鼓時蹭上的。

但蘇雨晴毫不在意，不僅幫他擺好譜架，還細心的為他別好領結：

“小心著涼，空調開得有點低。”

做完這些，她才想起我還在，眼神有些閃躲：

“你別多想，我隻是覺得他剛上大一還不懂事，所以多照顧下。”

我點點頭，“我知道。”

怕她不安，我又補充：

“不是已經用了原諒機會了嗎？

“我不會介意的。”

蘇雨晴愣了一下，還想說什麼。

顧明突然打了個噴嚏，立刻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

“早點回宿舍。”

丟下這句，兩人就開始練琴。

我站在琴房外，聽著裏麵傳來的二重奏，不禁打了個寒顫。

回到寢室，我從抽屜裏翻出記錄原諒次數的筆記本。

原本熟悉的位置，現在卻翻了很久才找到最後一頁。

在第99格畫上叉，我打開電腦開始寫退學申請。

為了慎重，我給老師發了條消息：

“老師，我想申請轉學，不知道現在辦理還來得及嗎？”

老師很快回複，語氣驚訝：

“轉學？”

“為什麼要轉學？”

“當年雨晴寫了一百封情書追你的事，現在還是學院的佳話呢，怎麼突然要走？”

是啊，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大概是從她身上越來越多的古龍水味道開始。

從她越來越少的電話短信開始。

從筆記本上的原諒次數因為顧明一次次增加開始。

我就知道，我們回不去了。

見我不回複，老師也不再追問，隻是說：

“轉學申請我幫你寫，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我看著筆記本，聲音很輕：

“等她用完最後一次機會的時候。”

話音剛落，寢室門被推開。

“什麼機會？”

蘇雨晴拎著琴譜走進來，語氣困惑。

3.

放下手機，我安靜的合上筆記本。

“沒什麼，我在和老師商量轉學的事。”

蘇雨晴臉色驟變，幾乎是瞬間衝到我麵前。

“什麼轉學，你要離開學校？”

我往後退了一步，輕聲說：

“不是，一個學弟在谘詢我意見。”

她這才鬆了口氣，把手裏的袋子遞給我。

“給你買的。”

袋子上印著我最愛的甜品店標誌。

大一時，蘇雨晴隻要惹我不開心，就會去這家店買蛋糕。

這家店生意很好，每次排隊都要等將近兩小時。

她為了哄我，不管天氣多差，隻要我說想吃，就會親自去排。

有時候我不忍心，讓她叫個外賣。

蘇雨晴卻說：

“阿遠，沒事的，為了你，我願意等。”

想到這，我心裏一暖，忍不住露出笑容，接過袋子打開。

“你還記得啊......等等，這是什麼？”

我愣住了，心裏升起不祥的預感。

袋子裏不是我期待的蛋糕，而是兩本被汗水浸濕的琴譜。

一本是蘇雨晴的，一本是顧明今天用的。

麵對我的目光，蘇雨晴難得顯出幾分不自在。

“顧明的譜子不是弄臟了嘛，反正你平時也經常幫我整理譜子，一起收拾了算了。”

說完她又想起什麼，語氣變得理所當然。

“大不了，我再用一次原諒機會，反正還剩很多，你別那麼小氣。”

所有想說的話都被這句話堵在喉嚨裏。

我多想告訴她。

蘇雨晴，沒有了。

那一百次機會，隻剩下最後一次。

但話到嘴邊，我隻是深深看她一眼，然後把琴譜放進了書架。

以前為了讓她的譜子保持完好，我都會一頁一頁的擦拭，再細心的夾好。

現在想來，我真是傻。

自以為的用心，在她眼裏不過是理所應當。

自嘲的笑笑，我轉身回到書桌前。

見我這麼快就放好，蘇雨晴愣了下：

“這就完了？”

“有好好整理嗎？”

“這是顧明最喜歡的一套譜子，我答應他會讓你修複好的。”

我嗯了一聲，開始翻書。

心裏卻在想著哪家琴行能配送新譜。

正想著，外麵響起了熟悉的手機鈴聲。

蘇雨晴偷偷看了我一眼，拿著手機躲到陽台。

我悄悄跟過去，恰好聽見顧明的撒嬌。

“學姐，你彈的曲子真好聽！”

“我從來沒聽過這麼美的演奏。”

“就是練習時間太長了，我怕你累著。”

蘇雨晴看了眼房間，溫柔的說：

“沒事，隻要你想聽，我隨時都可以彈給你聽。”

“為你演奏，我心甘情願。”

顧明笑出了聲，故作關心的說：

“那我的琴譜呢，讓陳學長整理是不是太麻煩他了？”

“我不想給你添困擾。”

蘇雨晴輕笑兩聲：

“有什麼麻煩的，他都習慣了。”

“倒是你，手指這麼漂亮，要是磨出繭子我會心疼。”

我怔住了，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指。

因為經常練琴，指尖布滿了厚厚的繭，難怪她嫌棄。

不想再聽，我有些狼狽的躲進洗手間。

十分鐘後，蘇雨晴敲門。

“陳遠，我要去琴房加練，你早點休息。”

我嗯了一聲。

在她準備離開時又突然開口。

“蘇雨晴，你要是不回來，我能用掉最後一次原諒嗎？”

我看著她，眼裏還帶著些許未幹的淚痕。

女人的腳步一頓，隨即轉過身來。

4.

“當然可以。”

蘇雨晴對我笑了笑，神情自然。

“放心吧，我十點前一定回來，原諒機會你根本用不著。”

看著她依然如三年前般明媚的臉龐，我強忍住心底的苦澀，輕聲說：

“嗯，我等你。”

距離十點還有三個小時。

我特意找了家甜品店，讓他們送來一塊蛋糕。

蘇雨晴的室友小林在朋友圈發了條動態。

抱怨琴房裏隻剩她一個人在練習。

蘇雨晴給我發來消息：

“剛到琴房，很快就回。”

距離十點還有兩個小時。

我整理手機時翻到一張她寫情書時的照片。

心頭一動，發了條動態。

“恍然間，我們已經三年了。”

蘇雨晴很快回複：

“不止三年。”

還附帶了一張夜景照片。

“今晚的月色真美，讓我想起你。”

我沒有回複。

因為我認出照片背景是音樂廳旁邊，而不是琴房。

那裏有城裏最高級的西餐廳。

顧明也忍不住發了條僅我可見的朋友圈。

“你說他是你的初戀，可我才是你的知己。”

照片一角，蘇雨晴摘下的情侶戒指格外刺眼。

距離十點還有一個小時。

我坐在床邊，一邊循環播放著她彈的第一首曲子，一邊機械的吃著送來的蛋糕。

隻是不知為何，甜品越吃越苦。

我想，這輩子都不會再碰鋼琴了。

距離十點還有半小時。

蘇雨晴不再回複消息。

我也不再等待，開始收拾行李。

距離十點還有一分鐘。

我從筆記本裏撕下最後一頁，準備畫上最後一個叉。

寢室門突然被敲響。

我愣了下，快步過去開門。

“您好，這是蘇雨晴同學讓我送來的禮物。”

快遞員遞來一個精致的音樂盒。

同時，蘇雨晴的消息也跳了出來。

“對不起，今晚要熬夜排練。”

“原諒機會隨你用，改天給你買新口味的蛋糕。”

我正要回複，不小心碰倒了相框。

裏麵是我們的第一張合照，啪的一聲摔在的上。

玻璃碎片散了一地的。

快遞員被嚇到，關切的問：

“同學，要幫忙打掃嗎？”

我搖搖頭，在手機上打字：

“不用買蛋糕了，蘇雨晴，原諒的機會用完了。”

“我要轉學了。”

下一秒，無數條消息淹沒了我的手機。

我沒有理會手機的提示音，直接關掉了電源。

從這一刻起，我和蘇雨晴三年的感情徹底畫上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