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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是明月庵裏見不得人的暗娼。

被當朝駙馬養在別院裏成了他的外室。

駙馬對我千依百順,視若明珠,就連友人都調侃他:「從未見你對誰如此上心,莫不是動了真心?」

他把玩著手中的血玉菩提,漫不經心道:「一個玩意兒,玩玩罷了。」

如此甚好。

駙馬隻是喜歡我的身子。

而我,也隻想要他的命。

1

夜裏,謝重安醒了。

燭光搖曳,他站在床邊,整理著腰間的絳紫色雲紋腰帶。

忽明忽暗的光打在臉上,愈發襯得他俊眉朗目,英氣逼人。

「吵醒你了?怎得還是這般覺淺,明日讓大夫再開些安神的藥。」

說話間,他似乎又想到什麼,眉心微蹙,

「良藥苦口,可別再像之前一樣偷偷倒了,爺可沒有那麼多海棠花供你禍害。」

他口中那株海棠是他精心養護的千葉海棠,據說價值千兩。

結果被我活活用藥澆死了。

我有些心虛,打了個哈欠,岔開話題:「爺這是又要出去查那賣私鹽的?那些人可真可惡,就不能找點別的營生,害得咱們連個整覺都睡不好。」

謝重安刮了刮我的鼻尖,寵溺笑道:「你不懂,有利可圖的事,自然就會有人去做,隻是定安城此次販賣私鹽規模龐大,陛下才欽點了我徹查此事。」

我點了點頭,坐起身,從櫃子裏找了件大氅給他披上。

「倒也不必如此,我火氣大,用不著這些。」

說話間,他的大手握住我正為他整理衣襟的手。

掌心的薄繭摩擦著我的手背,炙熱的溫度傳過來,我臉一紅,嬌羞欲走。

卻被他順勢一把帶進懷裏。

緊接著,一枚羽毛般的輕吻落到我額頭。

「等我回來。」

嗓音輕柔,如山野清泉,餘音動聽。

這般溫柔繾綣,情真意切模樣。

若不是白日裏剛聽了他與友人的對話,我都要信以為真。

「第一次見謝兄對一個女人如此上心,莫不是動了真心了?」

「真心?」他嗤笑一聲,把玩著手中的血玉菩提,「不過也是個無聊解悶的玩意兒,玩玩罷了。」

「也是,謝兄可是駙馬,怎麼會喜歡上一個暗娼窯子出來的。」

2

謝重安走了,被窩裏尚有他的餘溫,我卻沒了睡意。

雨後天潮,屋子裏有些憋悶。

我幹脆將窗戶開了個縫,披著被子坐在窗邊,臨窗望月。

月明高懸,銀輝灑地,山河寂靜。

一眨眼,我來到謝重安身邊已經半年。

半年前,我與謝重安初遇。

是在明月庵。

明月庵是座尼姑庵。

裏麵的姑子們白日誦經禮佛,仿若不染塵埃的仙子。

夜晚卻如勾欄的妓子張開雙腿,用身子取悅香客。

我被賣到那裏,因為不願接客,被關在柴房裏,受盡毒打與責罵。

遇到謝重安,是在我第一次逃跑失敗後。

我被管教的姑子拖著往回走,不經意間看見遠處廊上有幾個人。

我不顧一切地衝過去,抱住其中一人的大腿便死也不撒手。

「救我。」

那抓捕我的姑子忙上前來拉住我:「大人莫怪,這是貧尼的師妹,因受了驚嚇腦子不靈光了,驚擾了大人,貧尼這就帶她下去。」

我拚命搖頭,那人的衣擺都要被我抓爛,掙紮間不經意露出胳膊上縱橫交錯傷疤。

「救我,求求你,救我。」

那人原本欲掙開的動作一頓。

他先是彎腰凝眉打量著我。

又用手撥開我雜亂的發。

大拇指揩去我臉頰上的血汙。

我看到他的眼神從最初的不可置信,到後來的驚喜,再到最後的憤怒。

那人便是謝重安。

他狠狠踹開了來拉我的姑子,將我護在懷裏。

得知了事情的緣由後,又以雷霆之威端了那暗娼窯子。

起初,他將我養在定安城臨時歇腳的宅子裏,隻當個下等的灑掃婢女使喚。

成為謝重安的女人,是在一個他醉酒的夜晚。

他出去應酬,趁他回來之前,我將自己剝了個溜光兒鑽進他的被窩裏。

芙蓉麵,細柳腰,一身冰肌玉骨溫柔鄉,

情動之時,謝重安狠狠掐著我的腰,雙目猩紅:「阿清,你可想好了?」

我趴在他的頸窩,吐氣如蘭:「大人,我怕疼,你輕點。」

那一夜。

紅浪翻滾。

海浪攀至山巔之時,意識漸漸模糊,我隻記得謝重安一遍又一遍在我耳邊重複我的名字。

「阿清,阿清~」

那時,他與公主成親已有兩年之久。

床笫之私,卻粗魯得像個毛頭小子。

好在我幾次受傷不能下地後,他才收斂了些。

隻是每一次歡好,依舊恨不得將我揉進骨血裏。

日子久了,便有下人嚼舌根:「小賤蹄子,靠著一身皮肉勾引駙馬爺,等咱們稟告公主,定叫她吃不了兜著走。」

後來,那些人被謝重安狠狠責罰。

再也沒有人敢嚼舌根。

我也順理成章成了他的外室,他夜夜流連在此,仿佛忘了公主府才是他的家。

3

謝重安回來已是第二日中午。

他帶人隻在城外找到了一處製造私鹽的小作坊。

是一對夫妻為了給兒子湊學費不得已賣私鹽。

一個小小的家庭作坊,規模不足以支撐起定安城如此大規模的私鹽買賣。

謝重安回來後臉色不是很好。

結果顯然與他預想的不符。

我窩在他的懷裏,柔聲安慰他:「或許是那些人被爺的威名鎮住,不敢再買賣私鹽。落荒而逃了呢。」

謝重安捏著我腰的手收緊,冷冷道:「阿清,我看過,他們賣的鹽白如雪,顆粒細膩,絕不是普通農戶能做到的程度。」

我心裏咯噔一下,臉上維持著僵硬的笑意:「那對夫妻可有交待什麼?」

「沒有,他們咬死了是自己曬的鹽,可我審問他們曬鹽技巧,卻又支支吾吾,說不出一二。」

接下來的幾天,謝重安忙私鹽的事忙的腳不沾地。

以至於扶安公主來時,他並未在府中。

我與一眾家仆戰戰兢兢站在門口等待公主駕臨。

駙馬爺在外頭養了外室。

一般來說公主就算再生氣也不會屈尊降貴親自來找外室麻煩。

頂多是讓婆子賜一碗藥,一條白綾打發了便是。

可扶安公主不是普通的公主。

她是當今皇帝的嫡長女。

關於她的傳聞在坊間有很多。

傳聞她性格豪放,灑脫不羈,不愛琴棋書畫,偏愛騎馬射箭。

百步穿楊,無人能敵。

在門口等了沒一會兒,一輛素雅的馬車停在門前。

公主輕裝出行,並未擺皇家儀仗。

還未下馬車,便聽到馬車裏傳出說話聲。

「本公主倒要看看是哪個小蹄子勾引了駙馬。」

車簾掀開,隻見一團火一般熱烈的紅色從馬車中走了下來。

果然與傳聞中的不假,公主最愛紅色。

我與眾家仆跪地迎接,不敢抬頭,直到眼前出現了一雙雪白繡金線錦靴。

下一刻,一隻修長白淨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

「你…。」

「好美。」

此言一出,我與扶安公主身邊的侍女都愣了愣。

扶安公主卻一把上前將我扶起來,細細地將我上下打量。

「美,真美。」

「難怪駙馬喜歡。」

「可惜我是個女子,若我是個男子,一定把你搶回來,還有他謝重安什麼事。」

扶安公主果然不拘一格。

正趕上城內一年一度的花燈節,晚上扶安公主說什麼也要拉著我一起賞花燈。

人群熙攘的大街上,我與扶安公主並肩走在一起。

扶安公主一會兒看看那個,一會兒指指這個,快樂地像個孩子。

她猜燈謎贏了兩串糖葫蘆,分我一串,邊吃邊道。

「阿清,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麼不吃醋?」

我點了點頭。

「因為我根本不想嫁給駙馬。」

她嘴裏咬著糖葫蘆,腮幫子塞地鼓鼓地,像隻小倉鼠。

「我和謝重安從小就認識了,謝重安那人無趣,死板,不愛說話,我不喜歡他。」

「可是我爹非要讓我嫁給他。」

「當公主可真難啊。」

走到長街的盡頭,扶安公主揮一揮衣袖,隱沒在人群中的護衛走了出來。

「花燈看完了,本公主要走了。」

說罷,她看向我身後,玩味一笑。

「本來還想差人送你回去,不過現在看來不用了。」

我目送扶安公主離開的背影,轉過身。

「阿清。」

驀然回首。

燈火闌珊中,謝重安一襲靛藍束腰長袍,笑意盈盈,向我走來,

他舉起手中的兔子花燈,語氣中頗有些有些無奈:「跟了你們一路,公主沒有欺負你吧?」

「沒有,這是?」

我指著他手裏的花燈,有些愕然。

實在不明白他手裏為何提了隻與他氣質截然不同的花燈。

「送給你的,喜歡嗎?」

「…喜歡。」

4

販賣私鹽的幕後主使找到了。

是定安城的望族柳家私底下攢的買賣。

這種世家大族多多少少有些見不得人的生意,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可是拔出蘿卜帶出泥,謝重安一路追查下去,發現柳家竟然在用賣私鹽的錢養兵。

養私兵,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為了不打草驚蛇,謝重安連夜調撥三千精兵,準備將柳家的私兵連根拔了。

謝重安不知道,在他開始調查柳家的時候,柳家也已經得到了消息。

按照計劃,謝重安會在今晚命喪黃泉。

可我沒想到,他竟然活著回來了。

雖然受了傷,流了許多血,但並未傷及要害。

他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掐住我的脖子,目眥盡裂。

「阿清?還是該叫你昌平公主?」

身份暴露,我毫不驚慌,甚至有些想笑。

可是謝重安掐著我的脖子,我喘不上氣,便成了哭笑不得。

於是我直視著他的眼睛。

眼神不再是以前謹小慎微。

我在用眼神告訴他。

沒錯,我是昌平。

我是七年前被滅國的大魏朝的公主,昌平。

也是柳家養私兵的主使。

七年前,齊國公李稽造反,奪了皇權,自立為帝。

前朝大魏皇族被趕殺殆盡,我就是那殘餘的大魏皇族之一。

這半年來,我潛伏在謝重安身邊,一是為了從他身邊打探消息。

二是為了拿到他身上的半塊麒麟令。

沒想到謝重安比我想象的更有本事。

在我的幹擾下,他竟然還是查到了柳家,查到了養私兵的事。

我恨自己沒有早點動手殺了他。

不過雖然柳家敗露

也已經不重要了。

像柳家這樣願意不遺餘力支持大魏複國的大家族有四個。

柳家不過是其中最小,養兵數量最少的一個。

麒麟令才是我最主要的目的。

麒麟令一分為二。

一半在李稽手裏,一半在謝重安手裏。

整塊的麒麟令作用相當於虎符,湊齊整塊麒麟令可號令三軍。

而打開建安大獄的大門,接走裏麵的犯人,半塊麒麟令足矣。

建安大獄是朝廷關押重刑死刑犯的地方,我已經調查清楚,太子阿兄被關在那裏。

此刻,拿著謝重安那一半麒麟令的信使正快馬加鞭趕往建安大獄。

即使現在謝重安發現麒麟令丟失,也已經來不及了。

5

我被關進了大牢。

我知道謝重安不會殺我。

因為比起一具屍體,活著的前朝公主更有利用價值。

比如,引出其他的前朝餘孽。

他在關押我的牢房四周布下天羅地網,隻要有人來救我,必定插翅難飛。

謝重安晨昏定省地審問我。

「有人拿著麒麟令帶走了建安大獄的要犯,昌平,我真是小看你了。」

我的四肢被綁在刑架上,頭發淩亂,目光如炬。

他見我不語,眉頭皺的像打不開的結。

「隻要你交待出犯人的下落,我可以保你不死。」

我心裏冷笑。

我本該就是個死人了。

可當年李稽謀朝篡位的時候我沒死,現在自然也不怕死。

我知道不會有人來救我。

果然,等了一天,兩天,十天都沒有人。

謝重安設下的陷阱成了擺設,他有些不耐煩了。

審問我的次數越來越多,每次都問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問題。

「昌平,你從來沒有對我動過心?」

「你偷走一半麒麟令,可想過我的感受?」

我煩的很,又懶得跟他講話,隻覺得腦子嗡嗡的,胃裏也不太舒服。

一個沒忍住,就吐了他一身。

我以為他會生氣。

他卻支著下巴,若有所思道:「多久沒來月信了?」

我腦袋轟隆的一聲,終於想起來,那本該月初來的葵水,到現在都沒來。

可我身子向來不好,葵水不準時也是常有的事。

謝重安請來的大夫打破了我的幻想。

我有喜了。

「謝重安,殺了我吧。」

這是我被關進大牢說的第一句話。

謝重安一怔,拴著我手腳的繩子忽然猛地一鬆,我跌倒在他懷裏。

「你寧願死,都不願生下我們的孩子?」

「你果然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我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不自覺流下來:「對,從來沒有。」

我撒謊了。

我很清楚,我對謝重安的確動心過。

在他將我從明月庵救出來,將我遮蔽在他寬大的袍服裏的時候。

在他百般寵愛,百般遷就的時候。

在他給我送兔子燈的時候。

但這份愛,不足以抵消國破家亡的濃濃恨意。

謝重安將我關進了一間特殊的牢房。

這裏的一切都與為在別院時一樣,一樣的高床軟枕,一樣的錦塌繡臥。

唯一的區別隻是不能出門而已。

我想方設法弄掉孩子,謝重安便找了兩個力大如牛的婆子監視我。

我絕食抗議時,她們甚至把我綁起來硬往我嘴裏灌米漿。

我從未向謝重安屈服,也從不畏懼那兩個力大如牛的婆子屈服。

可就在我用藏起來的碎瓷片準備割破喉嚨的時候,肚子裏傳來的那一下微弱的胎動,讓我屈服了。

我放棄了自殺。

幾個月後,產下一子。

孩子很醜,謝重安卻如獲至寶,就連換尿布,都是他親力親為。

或許是孩子的出生讓謝重安放鬆了警惕。

出了月子,他便將我接出大牢。

回外宅的路上,他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握住我的手,歎了口氣,妥協道。

「我已經放出消息,昌平公主死在獄中,我給你換了個新身份,往後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再也不分開,好不好?」

我抿唇一笑:「好。」

下一刻,巨變陡生,馬車顛簸了一下,外麵打殺聲響起。

車簾被扯掉,一支利箭劃破長空,直直朝著孩子射來。

謝重安一個利落的轉身,與箭矢擦肩而過,他一把抓過我,將我和孩子護在懷裏。

我撿起地上的落箭,用力刺進他的後背。

他悶哼一聲,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阿清…」

我俯身在他耳邊,輕輕說道:「我是昌平。」

戰鬥結束了。

街角出現一個,騎在高高的馬背上,那人白衣勝雪,烏發高束,衝我伸出一隻手。

我眼眶驀地一紅,飛奔向那人。

素色長裙隨風飄揚,我握住他的手,一躍而上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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