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明節回家掃墓，發現一輛寶馬停在爺爺墳頭。

親戚們紛紛怒斥。

“誰這麼缺德，車停到別人家祖墳上？”

“欺人太甚，這種人必需抽他！”

群情激奮，我馬上給族長打電話投訴了這裏的情況。

突然寶馬車窗開了，裏麵坐著的竟然是堂哥。

真是匪夷所思，我忍不住質問他：

“哥，難道裏麵躺著的不是你爺爺嗎？”

1

堂哥開門下車，抽了一口雪茄，把煙全吹到了我的臉上。

“早就不是了，我這是想讓老頭子明白，他錯了！”

“他曾經最看不起的孫子，如今開的是寶馬。”

“而他最疼愛，臨死都不停念叨著的孫子，開的是一輛破大眾！”

親戚們都停止了怒斥，一臉複雜的看著我們兄弟倆。

小時候，我比他學習好，比他聽話。

所以爺爺偏心我，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給我。

還經常拿我作為榜樣，把他罵哭。

就連他喜歡的女孩子李翠蘭，也被爺爺許配給了我。

我心裏對堂哥是有虧欠感的。

“哥，爺爺已經不在了。”

“你有怨言大可以對我發泄，不應該做出這種對爺爺大不敬的事情。”

堂哥對我冷笑了一聲：

“哼，你說的有道理，那我就對你發泄吧。”

堂哥說完，上車啟動，然後把車挪到了我爸的墳頭上。

2

堂哥不僅恨我，他也恨我爸。

當年在我的訂婚宴上，堂哥大鬧現場。

他跪著求李翠蘭不要和我訂婚。

我爸暴怒之下，請出了家法，對他劈頭蓋臉地抽，把他打得頭破血流。

昨天晚上，我的一位發小給我發了幾張群聊截圖。

是堂哥李耀祖拉了一個群，他在裏麵宣布：

“明天隻要李耀坤敢回李家窪，我就能讓族長把他們一家從族譜上劃掉！”

我提前想到了他今天會為難我。

但沒想到，他會這麼過分。

我難壓心中的怒火，大聲地喊道：

“哥，你這是玩的哪一出？”

“就非要在祭祖的日子鬧事嗎？”

堂哥再次下車，一臉無辜地說：

“我怎麼鬧事了？”

“我把車停在我家地裏，礙著你什麼事了？”

這時，有幾個親戚交頭接耳，對著我爸的墳指指點點。

但沒有人站出來替我說話。

他說的對，我爸確實埋在了他家的地裏。

但這是族長按照宗族的排位，給我爸定的位置。

風俗向來如此，所有人都沒資格質疑。

更何況我爸是他親叔叔！

清明祭祖的日子，他當著全族的麵，開車壓我爸墳頭，這根本就是在踩著我的臉拉屎。

我走到堂哥麵前，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告訴他：

“哥，這次壓到我爸的墳頭了，請你再挪一下！”

堂哥臉上立刻閃過不耐煩的神色。

他正要駁斥我，突然副駕駛的門開了。

下來的竟然是我的未婚妻李翠蘭。

“耀坤，適可而止吧，你是不是嫉妒你哥開寶馬啊？”

“以後李家要靠堂哥李耀祖來撐臉麵的，不可能還像小時候那樣，處處都得受你的冤枉氣。”

她臉上用拙劣的手法塗滿了脂粉，這個樣子讓我感到熟悉又陌生。

我離家打拚多年，經營著全市最大的一家汽車租賃公司。

為了照顧親戚們的感受，我今天特意開著一輛二手大眾回來祭祖。

沒想到被大家看扁了。

我心裏有點兒堵得慌，不由得問她：

“翠蘭，你是我的未婚妻，怎麼從他的車上下來了？”

李翠蘭的臉立馬變得獰猙起來。

“李耀坤，你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惡心？”

“我隻是順路乘個車怎麼了？”

她說完氣呼呼地雙手交叉在胸前。

堂哥毫不客氣地攬住李翠蘭的肩膀，一臉得意地向我解釋：

“兄弟，話可不能亂說，我昨天才回老家的。”

“今兒早上隻是到翠蘭家，跟她商量安排她做小學老師的事情。”

我注意到了堂哥眼角，那道被我爸用家法留下的疤痕，心裏有一瞬間的酸楚。

在外打拚的這五年，我很多次從夢中哭醒，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都是堂哥通紅的眼眶。

為了彌補我這麼多年來對堂哥執著的愧疚，這次返鄉前，我安排助理和堂哥對接。

計劃以堂哥的名義為村裏援建一所希望小學。

這樣所有人都會誇獎他，所有人都會認可他。

就連他租我公司的寶馬，我都吩咐助理給他免費了。

沒想到這一切竟都成了他打壓我的手段。

3

在我愣神間，堂哥又掏出一支雪茄點上。

“哦！忘了告訴你。”

他用大拇指指著自己：

“你堂哥我，給村裏援建了一所希望小學。”

“兄弟，在外麵不行的話，回來吧，校長給你當。”

“孩子們肯定都能像你小時候那樣，學習好！”

堂哥臉上的炫耀之色難以掩蓋，發出了變形的大笑聲。

“哈哈哈......”

我隻想讓他清醒一點。

還沒想好怎麼跟他解釋他的處境，旁邊一個從小跟堂哥玩得好的兄弟，就冷哼了一聲。

“哼！祖哥，你就是對他太客氣了，他學習好，不過是個沒用的花架子。”

“小時候爺爺偏心他，討厭你，我真是替你感到不平。”

“到了今天，您開著寶馬衣錦還鄉，而他開著一輛破大眾，單憑這一點就高下立判。”

“更不用說援建學校的事情了。”

這位兄弟說完，眯著眼掃了一眼我的大眾車，臉上的不屑直接變成了恥笑。

“嗬嗬？祖哥，您猜怎麼著？”

“就這輛破大眾還是他租的！”

“前天我跟你一起去找王總，談投資小學的事情的時候，明明就看到這輛車了，牌號一樣！”

我心裏很清楚，他們一起去租車的時候，手裏預算不夠，我的員工給他們推薦了這輛大眾。

後來我的助理，也就是他們口中的王總，按照我的指示，把寶馬免費租給了他們。

堂哥臉上的輕視顯而易見，卻用語重心長的口氣批評我：

“阿坤，大家都是從一窮二白過來的，哥兒幾個不會低看你一眼。”

“所以你沒必要浪費大價錢，去租一輛這麼好的大眾。”

周圍立刻爆發一陣哄笑。

“耀坤格局小了，祭祖的大日子不是讓你回來裝的。”

“唉，也可以理解，畢竟村裏唯一的大學生，不開輛車回來怕別人戳脊梁骨。”

麵對周圍人的嘲笑，未婚妻李翠蘭咬著下唇，滿臉通紅。

過來一巴掌抽在我的臉上。

啪！

“耀坤，我真是瞎了眼了，當初怎麼和你這種人訂了婚！”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鑽進了堂哥的寶馬裏，嘭地一聲關上了車門。

看著車下爸爸的墳頭，我無心和李翠蘭計較。

而是冷聲對堂哥說：

“李耀祖，到底誰的車是租的，誰心裏清楚。”

“我也不想討論這個問題，現在你快把車挪開。”

堂哥就像被踩到了尾巴一樣，他暴怒了，狠狠把雪茄摔在地上。

“你算什麼東西，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這是我家的地，該挪走的是你爸！”

“哥兒幾個，把骨灰刨出來，讓他爸挪走！”

堂哥早就和那幾個夥計商量好了，此刻他一聲令下，幾個人拿著鐵鍁就刨了起來。

我紅著眼眶衝過去要阻止，堂哥早就安排好的兩個人，一左一右把我架住。

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刨我爸的墳。

親戚們想要勸說，堂哥咆哮：“這是我們兩家的事情，你們不要插手。”

然後獰猙地對著我爸的墳大笑起來。

“哈哈哈......叔叔，當年你拿家法抽我的時候，沒想到會有今天吧？”

“還有你。”

他指著我：“就算你從小比我優秀，你的未婚妻不還是坐進了我的寶馬？”

“你們父子倆，隻配被我踩在腳下。”

他站在我爸的墳頭上，環顧四周所有人。

“曾經整個村沒一個人看得起我，但那又怎樣？”

“皇天不負苦心人，你們這幫泥腿子，最終不還得靠我給你們建學校？”

“誰能想到，咱們李家窪，最終隻有你們最看不起的李耀祖，才能做到光宗耀祖！”

說完，他嗬了一口痰吐進墳坑裏。

呸！

“都看看吧，你們寄予厚望的大學生，也不過是一個連自己親爹的墳，都護不住的廢物而已！”

麵對這種羞辱，我掙脫束縛，衝過去想要揍他。

“住手！”

一聲怒喝，族長終於來了，我這才放下心來。

沒想到族長卻抽了我一巴掌。

“你哪來的膽子？竟敢對耀祖動手動腳？”

4

“族長！他在刨我爸的墳！我不該跟他拚命嗎？”

族長陰冷地看了我一眼。

“是我讓他刨的，難道你跟我也要拚命嗎？”

族長的話讓我瞬間呆滯。

“耀坤，你哥現在比你有出息多了！”

“他援建的小學選址定下了，你爸的墳包，正好在學校的牆角，太礙事了。”

“你就聽你哥的，把你爸挪走吧，就當為家族盡一點綿薄之力。”

族長說完，示意那幾個夥計繼續刨。

圍觀的其他族人們，全都沉浸在建小學的幸福中，紛紛對堂哥豎起大拇指。

根本沒人在意我爸的墳正在被挖開。

我實在沒有辦法了，隻能向他們攤牌。

“族長，學校是我援建的。”

“堂哥開的那輛寶馬，也是租我的。”

不出所料，我說的話不但蒼白無力，而且在他們聽起來，就是天下最大的笑話。

紛紛有人站出來指責我。

“還強行裝？同樣都是爺爺的孫子，你和耀祖的差距怎麼這麼大？”

“耀祖出錢出力為村裏建學校，你反而利用你爸的骨灰從中作梗。”

“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怕被耀祖搶了風頭，反而誣賴耀祖的寶馬是租的。”

看著爸爸的墳頭土正被一鏟鏟地刨開，我焦急萬分。

“族長，您要怎麼才能相信我？這一切都是堂哥借了我的勢！”

“我都可以證明！”

我取出手機，打算向族長展示堂哥的汽車租賃合同，以及我援建學校的策劃書。

但是族長一把打掉我的手機，指著我喝斥：

“我眼早就花了，看不見也看不懂。”

“別鬧了，快向耀祖道歉！”

他開車壓上我爸的墳頭，還找人刨我爸的墳，我竟然還要給他道歉？

我梗著脖子斷然拒絕。

堂哥沉浸在眾人的追捧中無法自拔，自己都相信自己很有錢了。

見我不道歉，他憤怒中示意兩個夥計再次把我架住。

族長見堂哥生氣了，馬上對我喝斥。

“竟然敢當著耀祖的麵，說話這麼沒有分寸。”

族長說完請出家法，遞給堂哥。

“耀祖，作為長兄，你抽他。”

堂哥獰笑著，舉起那根藤條對我劈頭蓋臉地抽下。

發泄著他這麼多年來的不甘心。

我昂著頭不躲不閃，被抽得頭破血流。

“堂哥，你就狠狠抽吧，抽完這次，以後我心裏再也沒有對你的虧欠感了。”

直到他胳膊抽酸了才停下來。

我疼得意識模糊，栽倒在地。

一陣手機鈴聲讓我清醒了一些。

是我的助理王總打來的。

昨天，發小給我發過那個截圖之後，我就對堂哥有了一些防備。

畢竟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設計把我從族譜劃掉。

我接通。

“直接來祖墳吧，事情和我最壞的設想一樣。”

“寶馬拖走，援建學校的計劃取消。”

堂哥指著我哈哈大笑起來。

“你不會想說，你是在跟王總通話吧？”

“為什麼到了這一步，你還要執意裝下去呢？”

看著堂哥得意的眼神，我鄭重地警告他：

“堂哥，車是不是租的你心裏清楚，學校是不是你出資援建的你也清楚。”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停止刨我爸的墳，然後跪下給我爸磕頭認錯。”

“要不然我會讓你後悔終生。”

堂哥徹底暴怒。

“大家也都看到了，這個家夥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抹黑我。”

“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難道我開著寶馬回來祭祖，有錯嗎？”

“難道我為村裏援建小學也有錯嗎？”

“族長，像這種人不把他從族譜除名，以後誰還敢回來為家族謀福利？”

族長猶豫了，畢竟把一個族人，從族譜除名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情。

堂哥見族長猶豫，立刻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連您也不相信我是嗎？”

“既然這樣，我就證明給大家看！”

“不是說我的寶馬是租的嗎？我現在就砸了他！”

堂哥恨我和我爸，為了將我逐出家族，他無所不用其極。

三十萬租的寶馬他都敢砸。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王總因為我的關係，和堂哥稱兄道弟，對堂哥很客氣。

他有把握，找王總道個歉的話，修車費說不定能免了。

堂哥奪過一把鐵鍁，朝著寶馬車狠狠劈過去。

李翠蘭嚇得尖叫一聲鑽了出來。

他拍碎了所有玻璃，鏟爆了四個輪胎，打掉車燈，劃破真皮座椅。

還往油箱和發動機裏鏟了沙土。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我都是微笑看著。

你就等著賠錢吧。

堂哥見我發笑，氣急敗壞。

抱起我爸剛被挖出來的骨灰壇，狠狠摔向寶馬車。

“我他媽讓你笑！”

“哢嚓！”

他竟打碎了我爸的骨灰壇！

“爸！”

我嚎哭著撲向堂哥，拳頭向他臉上砸去。

被眾人拉開。

堂哥鼻青臉腫，他指著我，對族長說：

“族長，他把我打成這樣，我要取消希望小學援建計劃。”

“除非您把他逐出家族。”

族長差點給堂哥跪下。

“好，我同意。”

“像他這種見不得別人好過的蠢貨，不配待在李家族譜上。”

族長令人取來族譜。

我沒有再攔他，我知道沒有意義。

族長劃掉了我一家的名字。

“帶著你爸的骨灰走吧，李家窪不歡迎你。”

當我收拾好我爸的骨灰後，汽車喇叭聲傳來。

我的助理王總，終於姍姍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