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跳河救人身亡那天,我跪地流產。
身下鮮血汩汩湧出,眼中蓄滿血淚。
哥嫂卻不顧我的哀嚎,直接將屍體火化。
“小雯,你剛沒了孩子,傷心過度會落下病根。”
老公雙胞大哥擁著同樣身懷六甲的嫂子,居高臨下安慰我。
可我卻看清他發絲間的傷疤。
和我老公為救我落下的疤,一模一樣。
1.
從醫院渾渾噩噩出來,冷風灌入衣物,激得我一哆嗦。
裝成孿生大哥的陸承安和嫂子見我忙迎上來。
被擁入車裏,溫度回攏。
嫂子視線落到我的肚子,隨即溫熱柔軟小手攥住我的手。
“小雯,你受苦了,承安不在了你可怎麼辦?”
可笑,他不僅在,還棄我而去,害我無辜的孩子無緣於世。
想到這我扯唇擠出一抹苦笑。
“沒事,我回家養養。”
駕駛位的男人突然出聲:“來我家休養吧,你得坐好小月子。”
望著他側顏,我微微出神,愛恨翻湧交織。
身旁愛說愛笑的嫂子罕見噤了聲。
虛弱的我仍沒拗得過他,被拉進家門。
嫂子急急忙忙進了廚房。
電視吊不起我半分興趣,身邊的男人手搭我背後沙發邊緣,卻勾起洶湧思緒。
是陸承安往日習慣的動作。
我不喜歡搭肩膀,他就虛虛搭住沙發。
還總嗔怪:“我辛苦教書就是為了貼貼老婆!”
如今頂著另一個人的身份。
嫂子喊開飯時,他驀然收手,丟下我進了廚房。
我蹣跚走來,入目是女人芊芊玉臂虛虛勾住男人脖頸,男人低頭望她眼中晦澀不明。
“老公,柔柔厲不厲害呀!”嫂子嬌軟開口。
二人對視,目光灼灼,深情款款。
我手中水杯怦然落地。
一頓飯味同嚼蠟。
嫂子有說有笑分享,從直播趣事到菜場見聞,陸承安溫柔側目,揉著她細軟發頂。
我不敢向下看,大腿肯定被我掐得紫紅一片。
既然已經傷了我,不必再傷害另一個女人了,將錯就錯吧。
我準備尋個嫂子不在的時間向狗男人挑明一切。
“老公,今天還要去送外賣嗎?外麵要下雨啦,歇一歇嘛!”嫂子抱著陸承安的手臂輕晃。
陸承安嘴角漾起笑,頭輕搖,手刮刮她的鼻尖。
難怪陸承安往日抱怨他哥哥時,眼中怒意翻湧。
說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沒半點男子擔當,家裏全靠嫂子直播補貼。
所以放棄重點中學老師高薪工作,代替他哥照顧嫂子,哪怕頂風冒雨送外賣,他也甘之如飴嗎。
心像被狠狠攥起,酸脹感蔓延四肢百骸。
陸承安落湯雞一樣進門時,嫂子正在房間完成每日直播時長。
他換了衣物,輕車熟路走向我,卻怔住,轉身朝房間走去。
我立馬站起,陸承安三字正要脫口。
身邊手機刺耳的鈴聲突兀響了起來。
“您好哪位?”
2.
放下手機,我沉思片刻,還是出了門。
“感謝你願意過來,畢竟......”
“您好,請慢用。”服務員擺好飲品和甜點。
“你身體恢複如何了?為你點了杯牛奶,還是別喝咖啡了。”
男人身體前傾,目光關切,溢出絲絲縷縷的憐惜。
我心底隻覺諷刺,明明丈夫還活著,我卻作為未亡人在這裏接受感謝。
“我妹妹她恢複的很好。
抱歉,我是想說,非常感謝您先生救了我妹妹。
如果可以的話,請讓我表達一下感激之情。”
室內的氤氳的是咖啡苦澀,入口卻是牛奶甘醇。
強烈的錯位感。正如此刻。
“這張卡裏有50萬,權當是我的補償,請節哀。”
指節分明的雙手緩緩將卡推到我麵前。
“不必。”
我幾乎倉皇而逃。
想起嫂子對冒充大哥的陸承安溫柔小意。
隱瞞到底是否一種善意?
剛進門,拖鞋被擺到了麵前。
是陸承安,千百遍得來的熟稔。
在嫂子探究的眼神掃過來前一秒,我快速穿上拖鞋走向她。
她笑著招呼我一聲,隨後轉過身。
挺著肚子繼續擦拭她與大哥的結婚照。
柔和輕慢,好似愛撫照片上男人英俊的臉。
陸承安和哥哥陸繼宇長得別無二致。
不同的是名校畢業的陸承安多幾分高冷矜貴。
那年我被小混混調戲,陸承安為我解圍,頭生生挨了一下。
後來他滿不在乎說:“這是愛的勳章。”
隨後我們閃婚,陸承安放棄大廠offer,留在縣城,在大哥同小區買房定居。
如今看來,閃婚和定居到底是為了誰?
思及此,我不自覺瞥向他發間。
換了發型。
答案不言而喻。
嫂子回過頭來望著呆愣的我,噗嗤笑了。
“怎麼呆呆的,你身體還沒恢複,今天去哪兒了?”
我將今天的事告訴她,唯獨略去50萬的事。
替她拒絕,讓我心底發虛。
“對方怎麼沒有補償一些,這樣你以後生活也容易些呢。”她灼灼望著我似要洞穿。
“對了,你家人都不在了,也不能一直守寡啊。”
“我弟弟薛強,我們全家都寵得很,你要是嫁過來,能被寵上天!”她誇張地手向上指。
我麵上笑著搖頭拒絕,心裏微微膈應。
聽陸承安說過,嫂子弟弟囂張跋扈,是地痞小流浪一個。
陸承安做好晚飯也走了進來。
當著我的麵,頭虛虛貼在嫂子圓潤腹部,嘴角笑意刺目。
“寶寶不許踢媽媽,否則等你出來打你屁屁。”
我背過身,淚砸在衣襟。
那我夭折的孩子在他眼裏又算什麼?
我還記得那晚他從背後緊緊抱住我,頭靠在我肩上。
細軟的發狠狠搔著我的癢。
他說:生個孩子吧,我們一起愛你。
那一刻,從小吃百家飯長大的我,心如擂鼓。
愛。多魅惑的詞,像鮮豔美麗的毒蘋果。
為了它,我捏著鼻一碗又一碗黑糊的湯藥下肚,忍受冰冷長針一次又一次插穿我柔軟小腹。
我無法繼續待下去,失魂落魄出了門。
不知是沿著記憶,還是下意識。
我又出現在了陸承安任教的學校門口。
一位麵熟的老師喊住了我。
“陸老師愛人!真的是你,我正想聯係你,陸老師的遺物請你幫他收一下。”
陸承安愛整潔,一向井井有條,東西格外好收。
如果沒看到最裏麵的抽屜的話。
我死死盯著裏麵那東西,手指尖血液回流,冰冷發顫。
3.
揉皺的黑色蕾絲輕薄嫵媚,是女人的內褲。
辦公室有女人內褲意味著什麼。
當看到一隻蟑螂的時候,意味著家裏已然泛濫成災。
如果說今天之前我還會為陸承安心痛。
看到內褲這一刻,我終於釋懷。
他陸承安早就爛透了,或者從來都是一灘淤泥。
將陸承安的東西盡數丟入垃圾桶後,我定下了明日的機票。
糾結半晌,我撥通通話記錄裏最近的那通。
“對,是我,可以再見個麵嗎?”
第二次見到男人,我放鬆了許多,許是因為要離開這一切。
“之前沒來得及自我介紹,張小姐,我叫沈伯希。”
我沒有多做寒暄,開門見山道:“可以借我20萬嗎,我寫欠條。”
他眼中訝然,麵上仍溫潤點頭。
我輕輕鬆了一口氣,正要開口,急促的鈴聲打斷了我。
“小雯,是我,大哥。
小安微信曾和我說,你們約好看«續愛»的續集。
我想完成他的遺願,你願意我陪你看嗎?”
陸承安的聲音順著聽筒輕落耳中。
又上映了嗎?上一部還是我們婚後蜜裏調油看的,無聊的愛情片,隻有因愛降智的戀人才會一起看。
“沒必要。掛了。”
意想不到,和沈伯希相談甚歡。
起身要告辭時,麵前的牛奶揚起弧線。
盡數落在沈伯希的襯衫上。
“你有病嗎!”我連忙抽紙為他擦拭。
“我有病,小雯,我弟弟才頭七,你對得起他嗎?”
提著外賣的陸承安滿目猩紅。
裝上癮了是吧。
我也毫不示弱,站到沈伯希的身邊。
“那又怎樣,你弟弟早就出軌了,辦公室還有女人內褲呢。
我這是喪偶,改嫁都是我的自由。”
周圍人目光刷地一下粘了上來。
陸承安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想開口辯解,張張嘴又抿成直線。
探究目光銳利地從我和沈伯希身上來回。
眼底眸光一閃,麵部倏然放鬆下來。
“是弟弟救的女孩子的家人吧,我見過你。
不好意思,我實在是......
替我弟弟著急,不要和我一般見識。
我有單快超時了,先走了。”
沈伯希目光幽幽盯著他,擺了擺手。
事已至此,我也不願和陸承安做戲了。
匆匆告辭回了我和他的家。
熟悉的氣息撲麵,曾經有多治愈,現在就有多惡心。
我拔下手中的戒指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將證件和衣物收入行李箱後,把房子掛網上低價出租。
小縣城核心樓盤,超低價,不到一小時就租出去了。
不是還想回來,而是出售時間太久,我一分都不想多待。
拉著行李正要踏進出租車前往酒店的那刻,還是遲疑了。
轉身走向嫂子家。
知道陸承安卑劣的真麵目,我再也不能坐視不理。
任由嫂子被欺騙,我良心不安。
嫂子扶著肚子還是熱絡接待了我,忙給我倒了杯水。
“小雯啊,幹什麼落得一身汗,仔細自己的身體啊。”
我接過水,心中暖意升騰,一飲而盡。
不久視線卻漸漸模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