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半顆妖心救活了救命恩人。
他說要娶我。
卻在大婚之夜哄我喝下符水,剜走我剩下的半顆心。
「對不起小夭,我必須要救她。」
他捧著我的心毫不猶豫地破門而出。
卻不知道那不過是他的青梅竹馬想害死我的把戲。
再次見到他時,是在奈何橋畔。
他跪下求我,說不知道我會死。
我卻微微一笑,轉頭把整鍋孟婆湯澆到他的頭上。
01
「清醒了嗎?」我微微一笑,「清醒了就滾。」
「你還在怪我是不是?」
被淋成了落湯雞,陸子林倒也不氣,過來想拉我的手,笑得討好。
「小夭,跟我回去吧。」
「我問了方士,他說沒了心,你也可以依附在青荷身上繼續生活。」
「你知道的,我也有苦衷。」
「我們都以為你沒了心隻是會變成凡人,況且,青荷那時可是快死了啊!」
「你回來,我們三個人一起好好生活不好嗎?」
我久久地凝視了一眼他篤定的臉,心裏酸澀的情感逐漸蔓延。
揚手,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陸子林,你以為你是誰!?」
「你已經殺了我一回,卻能站在這,輕飄飄地說讓我原諒你?」
我氣極反笑,指著他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三個人一起好好生活?」
「你是還要我日日看著你們兩個狗男女恩愛不成?」
「我告訴你,我欠你的救命之恩,早就已經還幹淨了!」
「再糾纏,我就讓你真的下地獄!」
陸子林錯愕地看著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再開口時已有些不耐煩。
「你能不能別鬧了?你知道我為了來找你,讓方士花了多少功夫嗎?」
「我隻把青荷當作我的妹妹,我還是愛你的,這不就夠了嗎?」
正拉扯時,一個長發掩麵的長舌鬼走出來,翻著白眼不滿道。
「喂喂喂!你們上輩子的恩怨能不能別帶到地府來啊!老子一大早來排長隊是要投胎到好人家去的!去晚了可就隻能投到耀祖家當盼娣了!」
見有鬼帶頭,眾鬼也紛紛開始抱怨。
「就是就是!到底能不能投胎了?信不信我投訴你啊!」
陸子林好似篤定我會回心轉意一般,挑釁地望著我,充耳不聞。
我皺眉看著他,正欲動手,一道暗色血光卻從遠方蔓延過來。
帶著威壓,原本吵嚷的小鬼們紛紛緘舌,自動分成兩隊跪下,留下一條走道。
見狀,我嘖了一聲,亦恭敬行禮。
「司命大人。」
02
來人著黑衣黑靴黑杖,皮膚蒼白如紙,嘴唇卻嫣紅似血,半張臉用鬼麵掩著,渾身散發出死亡的氣息。
「你是魂體?」司命站定,上下打量了陸子林幾眼,漠然道「活人竟敢引魂下地,還敢來跟我搶員工,膽子倒大。」
陸子林見我對司命如此客氣,滿眼不屑地瞧他,亦麵色不善。
「本王可是王爺,你區區小鬼,少來礙事!小心我召集方士收了你!」
我忍不住偷笑。
司命這傲慢的家夥,怕是幾千年都沒聽過有人敢這麼跟他說話了。
「是嗎?」司命瞟了我一眼,手掌微抬,陸子林就好像被無形的空氣扼住了咽喉,掙紮著麵色通紅說不出話。
他歪了歪頭,笑得有幾分玩味。
「正好,最近地獄犬缺惡靈狗糧了。不如你多召集幾個,來幾個,我收幾個。」
說罷,陸子林就被狠狠甩了出去,跌入忘川,伴著叫喊聲,迅速消失在湧動的河流中。
「剛剛誰說,要投訴我們業務部門的來著?」
料理完陸子林,司命掃了一眼眾鬼,幽幽說道。
剛剛鬧事的幾個鬼魂紛紛眼觀鼻鼻觀心,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默默恢複了隊伍。
「我自己可以搞定的!」我小聲不滿。
司命抬手敲了敲我的腦袋,
「算我多管閑事,繼續上班!」
便轉身走了。
我盯著他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的步伐像一隻得勝了的大公雞。
03
今天橋上的事被傳得沸沸揚揚。
同事們知道了我的遭遇紛紛表示同情,說下班要請我喝酒。
「那男的真不是東西!」牛頭砸了手裏的空碗,一臉憤懣。
「老牛不在,得虧司命大人給你撐腰,不然我活刮了那玩意!」
「就是就是,還況且那誰誰誰都快死了~」馬麵陰陽怪氣地笑著學陸子林說話。
「yue,說得好像我們在座的誰沒死過一樣哈哈哈!」
眾人舉起酒杯互碰,我跟著他們一起大笑。
笑著笑著,或許是地府的過於腥辣,兩行眼淚忍不住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04
第一次見到陸子林時,我還是一隻剛化形的小花妖。
彼時,天逢大旱。
在我快要枯竭而死時,少年陸子林出現在我麵前。
他是當今皇上的幼子,獨自進樹林打獵,被毒蛇咬傷。
堪堪倒在我的麵前時,唇色已經泛紫。
他輕撫我的花枝,滿眼憐惜地說,真好看的花,就這麼枯死了得多可惜呀。
說罷,便用殘存的氣力將他隨身攜帶的水澆灌到我身上,讓我得以化形成人。
他震驚地看著我,可已經沒有力氣逃跑了。
我猶豫了片刻,剜了半顆妖心小心翼翼喂他服下。
「這個,這個可以幫你。你......你別嫌棄,我是好妖。」
他看著自己迅速被治愈的傷口,最終拉住了意欲離開的我。
他把我帶回了家,給我安排了一間光照最好的屋子,教我讀書習字,陪我玩耍。
可直到有一天,他看著我的目光變得複雜,時常欲言又止。
我想問他,他卻隻是摸摸我的頭說我不懂。
我是不懂,所以我在他的屋子裏變出了一室的鮮花隻為哄他高興。
他笑了,我便也笑了。
這時,他卻攬過我的肩膀,直視我,認真地問我是否願意嫁給他。
「嫁人?是像話本裏說的那樣,兩個人永遠永遠在一起嗎?」
我眨著眼睛問他。
他愣了一會,終究點了點頭。
「好啊,小夭想跟子林哥哥永遠在一起!」我笑咪咪地答應。
05
新婚之夜,我一席紅衣,滿麵羞紅地接過陸子林遞給我的合巹酒,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後,卻發現他隻是神色複雜地看著我,並緩緩地從袖口裏取出一把銀刀。
「對不起小夭。」他甚至不敢看我。
「青荷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她與我一同長大,我沒辦法不管她。」
他一邊向我道歉,一邊用刀狠狠地劃開了我的心口。
「你拿走我的心,我會死的。」我近乎絕望地看著他。
他的腳步停在門口,片刻後,他緩緩說道,帶著些許不耐。
「你和青荷不一樣,你是妖,你一定有辦法活下來。」
「......原諒我,等我回來,你還是我的新娘。」
說罷,便奪門而出,再未回頭。
06
酒過三輪,大部分鬼差都已醉倒。
我笑著指指點點,一群廢物。
搖搖晃晃地倚在窗邊後,我大口大口飲下壇子裏的竹葉青,用腥辣的口感衝淡我胸口的疼。
奇怪,明明我已經沒有心了,為什麼胸口處還是那麼疼,疼得讓人想落淚呢?
看著天邊皎潔的一輪圓月,我突然癡癡地笑了。
笑著笑著卻失了力氣,酒壇從手邊掉出窗外。
倒是沒發出什麼聲響,我醉醺醺地探頭向下望去。
卻見司命大人拿著我的酒壇,亦抬頭看我,幽深的眼眸裏看不出情緒。
07
我大大咧咧一笑,翻身飛至他的身前,踉蹌了幾下才站穩,攤開兩隻手。
「嘿嘿,司命大人,酒壺,我的。」
他卻定定地看了我良久,突然伸出手,手指撫上我發紅的臉頰,喃喃自語。
「你還是對他念念不忘嗎?」
他的指腹涼絲絲的,如果當時我有一分清醒的話,或許我就不會抓著他的手更加貼近我的臉,還輕輕地蹭了幾下。
司命的身體明顯一僵,想抽回手卻被我抓得更緊,隻能無奈由我。
「你到底是真醉還是裝醉啊?」
或許是不想跟我一個醉鬼計較,他歎了口氣,幹脆把我橫抱了起來,一路抱回了他的家。
被放到床上時,我還醉得迷迷糊糊的。
周遭好熱,隻有眼前人身上似乎涼颼颼的,我憨笑著揪著他的領子不放。
打鬧間,他的麵具突然脫落,露出一張俊逸的臉龐,雙目灼灼的盯著我,眼下還長了一顆血痣。
「嘿嘿。」我指著他的血痣取笑,「你小子是不是吃什麼東西吃到臉上了?」
「還沒洗臉吧?我說呢,天天帶麵具哈哈哈!」
「羞羞羞!本孟婆大人勉為其難幫你取下來吧!」
說罷我伸手就要去夠他,他卻猛地捂住我的眼,聲音沙啞。
「小瘋子......」
「再這樣......小心我扣你工資!」
我的睫毛輕輕刷在他的掌心,或許是聽懂了他的威脅,我逐漸安靜下來。
他移開手時,見到的就是我醉後濕漉漉的眼睛,無辜地盯著他看。
下一秒,他的吻如期而至。
08
我瞪大眼睛看他,耳邊各種聲音似乎都安靜下來,隻剩下他吻我時交錯的呼吸聲。
「你…你有呼吸啊…」結束後,我愣愣發問。
他伏在我身上,盯著我看了半晌,終是忍不住發笑,悶悶的笑聲從他胸口處傳來。
「算了。」良久,他搖了搖頭,欲起身離開。
我卻突然拉住他,在他錯愕的眼神中,篤定地回吻上他殷紅的唇。
「不算!」
他的身上熱起來了。
情到正濃時,他輕輕啃咬著我的嘴唇,十指逐漸與我交扣。
幽暗的眼神繾綣地看著我,逼我睜開雙眼。
「小夭,叫我的名字。」
「司…司命大人…」
他猛地一頂,撞碎了一池春水。
「記住,叫我秦墨。」
「不然…扣你工資。」
聞言,我卻天生反骨,在他欲撤離時緊緊攀咬著,湊近他的耳朵低語。
「秦墨大人,打工鬼急了,也是會咬鬼的!」
我們像是在跟彼此較勁一般,待精疲力竭時,卻又緊緊抱在一起,直到窗外升起了紅色的彎月。
類似於人間的白天,我推了推半夢半醒的他。
「誒!領導!該起床上班了!」
他睡眼惺忪,卻猛地再次翻到我的身上。
我和他大眼瞪小眼,沒好氣地問,「幹嘛?」
「吃早飯!」
說罷閉著眼就要親上來。
我一把推開他的嘴,利落起身穿好衣服。
秦墨懶懶地側倚在床上,不慌不忙地支起腦袋看我。
我撇了撇嘴,果然老板上班不打卡,資本家!
越想越氣,走上前,在秦默詫異的目光中,伸手揪了一把他胸前的紅梅。
「我可不負責噢。」
說罷,轉身快速逃離。
秦墨瞧著我逃竄的背影,寵溺地搖了搖頭,盯著天花板笑著自言自語。
「真是欠你的了。」
09
我剛出門,卻見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陸子林紅著眼睛看我,全身還濕著,一看就是剛從忘川河裏爬出來的。
他拽著我的衣袖,「跟我回去吧小夭,我讓青荷給你道歉好不好?」
我狠狠甩開了他,嘲諷地嗬笑一聲。
「真是晦氣啊......」
我冷冷瞧他。
「聽不懂人話是吧?」
「還是你以為,我不舍得對你動手?」
手裏翻騰起了層層業火,照亮了陸子林驚愕的臉。
正欲打出時,卻被一雙手攔下。
我不耐煩地轉頭想看到底是誰如此多事,卻恰好撞進了一雙熟悉的眸子裏。
10
這不是昨天被我吃幹抹淨的老板嗎?
我有點心虛不敢去看他,卻聽見陸子林近乎暴怒的大喊。
「你!你們!你們為什麼會從一個地方出來?還有你脖子上,你脖子上那是什麼東西!」
我詫異地看向司命,這家夥,都不知道遮一遮嗎?
雪白的脖頸上綻放著點點紅痕,無一不在控訴著我昨晚的罪行。
罄竹難書啊,我掩麵默然。
司命不動聲色地往前走了一步,將我擋在身後,屬於死亡的威壓逐漸逼近陸子林。
「關你屁事?」
我卻先聲奪人,上前挽住了司命的胳膊,親昵地靠在他的肩上,朝陸子林做了個鬼臉,笑得一臉甜蜜。
「這個,我養的。這個,」我指了指他的脖子,「我嘬的。有意見?有意見你報官啊!」
陸子林的臉色堪稱精彩,指著我,大聲斥責。
「你還有沒有羞恥心?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知道嗎?!你居然和別的男人苟合?簡直不要臉!」
「新婚之夜殺死妻子的你,居然有臉說這話?」
司命嗤笑一聲。
我疑惑地瞧他,他是怎麼知道的?
司命與我對視一眼,抬手一揮,空中赫然出現一個畫麵。
畫麵裏,是一個麵色蒼白的少女,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11
陸子林滿身鮮血地走進來,手裏還捧著我的半顆心。
看見她,滿眼心疼又急切。
趕忙跑過去把我的心遞給她,「青荷,吃了吧,吃了你的病就會好起來的。」
許青荷看著陸子林手中,甚至還在輕微跳動的心臟,勉強地扯了個笑臉,「小夭姐姐她,不會怪青荷吧?」
「不會的,我會跟她解釋清楚的,況且你的性命更要緊。」陸子林語氣篤定,眼神更加心疼。
「那,子林哥哥你先出去幫青荷找顆糖好不好,青荷怕苦。」許青荷接過我的心,哀求地看著陸子林。
「好。」陸子林憐愛地摸了摸她的腦袋,轉身離開。
在他的身後,許青荷的眼神逐漸變化。
她垂下眼睛看向我的心,滿臉得意,嘴角掛著嘲諷的笑。
「區區花妖,居然敢跟本郡主搶子林哥哥,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