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門口等到四點半,程語夕始終沒見陳銘生的身影。
迎麵接著淅淅瀝瀝的雨水,程語夕假裝自己還有眼淚。
而事實上,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哭過了,可她永遠記得那種欲哭無淚的心境。
如同父母臨終前把她托付給陳家伯父的時候。
或者是自己像個小尾巴一樣追在陳銘生後麵哥哥哥哥叫不停,卻被男生逗弄戲耍的時候。
又或者是情竇初開胸懷亂撞的那一年,眼睜睜看著他帶回一個像白天鵝一樣漂亮姐姐的時候。
還是他醉酒失意的那一晚,一切失控成撕裂。她一雙小手抓壞了身下的車座墊,把第一滴鮮紅的赤誠染上他白襯衫的時候。
程語夕有過一個孩子,可惜不到一個月的時候胎停生化了。
迫於家人壓力而別上新郎胸花的陳銘生,把那灘蚊子血認定是女孩心機叵測的生理期。
他失去的愛,錯過的人。用整整七年時間在程語夕身上找補,報複。
笑她貪得無厭,嘲她不自量力,咒她永生永世得不到愛。
如今,他贏了,一切都應驗了。
程語夕想。
她隻想用最後的尊嚴換一張離開的車票,可為什麼,他連這點時間都抽不出來呢?
嗬,總不會是因為他突然又舍不得離婚了吧?
程語夕無數個電話催過去,卻始終石沉大海。
雨水夾著風,斜濕了她瘦削的肩膀。
最後她無奈隻能給李經理打了個電話,問如果一個月內離不成婚怎麼辦?
是不是不能履行登島協議?三十萬的訂金也不能退?
“哦,喪偶也行是吧?”
程語夕經過門口的五金店,掃了三十塊的碼,順走一把鐵錘子。
......
回到相遇水岸,程語夕一眼看到陳銘生的車子停在那。
二樓的窗戶亮著燈,卻透不出半點家的溫馨。
程語夕推門進去,客廳裏飄出一股濃濃的薑茶味。
陳銘生正端著暖壺從廚房間裏走出來,看到程語夕,隻頓了一下就收回目光。
他無視她已成常態,七年如一日。
程語夕看了一眼門口那雙不屬於自己的女鞋,心臟微微一堵。
“這次又帶了誰,曼麗還是瑩瑩?”
陳銘生冷哼一聲:“你覺得呢?”
程語夕深吸一口氣:“也是,林倩姐回來了,你也該收心了。”
“語夕?是語夕回來了麼?”
林倩從樓梯上探身出來,似乎剛洗過澡。
濕淋淋的頭發捧在毛巾裏,側頭拉長了白皙的脖頸,身上的男士襯衫領口開到曖昧。
那件襯衫——
沒等程語夕開口,陳銘生便一個健步起身上前,將林倩牢牢護在身側。
程語夕心下隻覺得好笑。
所以,在陳銘生的潛意識裏,也會把她當作闖入的入侵者,需要保護和維護,而不是理所當然的女主人了?
“語夕,好久不見了。抱歉事先沒打招呼就來了,我......我隻是有點低血糖,都怪銘生這麼大驚小怪。原本休息一下就沒事了,他非要讓我違約取消演出。”
“身體要緊,演出以後有的是機會。”陳銘生把手裏的暖壺遞給林倩,溫聲勸慰:“這種都是走穴性質的商務演出,也隻是請你過去暖個場而已。違約就違約了。”
他輕描淡寫地說出一句違約就違約,而程語夕已經看到了手機上的新聞。
複出女舞蹈家林倩突發疾病取消演出,或將賠付三千萬的違約金。
三千萬,是他當初想要跟自己談離婚時能給出的極限價碼。如今卻為了林倩一點小小的低血糖,豪橫揮手一擲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