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表妹的兒子是胎裏素寶寶。

七歲那年因為喝了我熬的雞湯，錯失了上重點小學的機會。

此後表妹便宣稱是我破壞了他的福報。

人生一有不順，就怪罪到我頭上。

在又一次考試失利中，他們將我推下高樓，我年幼的女兒也被毒害身亡。

再陣眼，我又回到了外甥眼放饞光，渴求雞湯的那天。

這次，我說：「你是福報寶寶，喝了雞湯福報就會沒有哦。」

1

外甥聽到我這樣說，眼底的亮光頓時暗淡下來。

記憶回溯到腦海。

我反手將雞湯蓋上，飛快將外甥牽出廚房外。

確保他乖乖坐在沙發不動後，我才給表妹打去電話。

「妹妹你快來吧，外甥哭著喊著要喝雞湯。他可是胎裏素寶寶，功德深厚，我怎麼能給他喝呢！」

表妹果然大驚失色，沒過半小時，就急匆匆趕到我家將外甥接走。

表妹聞著廚房裏的香味心情頗為不佳：

「表姐你也真是的，知道我家龍龍是素寶寶，你還熬什麼雞湯呢！」

說著推搡了下外甥，就要將他拉出門外。

外甥依依不舍的擦著口水，眼光黏在我身上希望我能將他留下來。

「表姨，我餓。我也想和妹妹一樣有雞湯喝……」

我想起來了，上一世外甥因營養不良暈倒在我家門口，我才將他帶了進來。

我知道他一直吃素，但看著七歲的小男孩，麵黃肌瘦，個頭還沒四五歲的孩子高。

心一下不忍，便熬了一碗雞湯想偷偷給他補補身子。

但我沒料到，後來表妹會將它和落選重點小學掛鉤。再加上從她懷孕開始，我就一直反對她素養寶寶。孩子的成長需要多方麵營養加持，光吃素怎麼可能健全成長。

這一切，被她歸結成了我刻意要毀他兒子的福報。

我也因此沒落得善終。

世間世事並非他人插手就能有結果。

苦果亦是果。

所以這次，我還要刻意提醒他。

「龍龍乖，你明天還要去重點小學麵試呢。你媽媽為了這個名額，可費了好大功夫。這正是要積累福報的時候，可不能毀了這麼久的功德哦。」

表妹為了能讓外甥進重點小學，的確費了不少心思。

還花了一百多萬買了個相對應的破學區房。

但學校更重視孩子自身資質，明天的麵試，才是重中之重。

上輩子，外甥因為表現不佳被刷下來了。表妹遷怪與是我給他吃了肉的緣故，這一世，我倒想看看，不吃肉福報滿滿的外甥，是否就可以通過麵試呢？

2

但很遺憾。

這一世的結局依然一樣，外甥沒有進入重點小學。

反而因為在麵試途中頭腦太過呆滯，連最簡單的自我介紹都說的磕磕巴巴。

和其它聰慧可愛的孩子形成鮮明對比。

最後隻能進市裏的普通小學。

和我的女兒分在了同一班級。

我對自己孩子的教育從來都不會過早在意名校之分，除了重點小學代價昂貴。

更多的是我知道，孩子在幼年學習時期，更多的是需要家長的關注和引導。

稱職的家長抵得上十所重點小學。

所以我並不在乎小學的分別。

入學儀式上，我牽著女兒粉嫩的小手。

心生珍寶重回掌心的淚意：「如如，上輩子是媽媽不好。這一世，媽媽一定會護你周全，讓你平安幸福的長大。」

女兒聽不懂我再說什麼，還以為我是擔憂入學的事情。

甜甜一笑：「媽媽你放心吧，我一定會認真學習，不會讓你失望的。」

茹茹從小就乖，學習上也一向聰穎自律。

第一學期的期末考試，就拿了全班第一的好成績。

反觀外甥，總科成績加起來還沒一百分，數學更是隻考了個11分。

榮登班裏倒數第二，倒數第一沒來參加考試。

班主任電話打到表妹那裏，表妹還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在辦公室裏大發雷霆：「你們一定搞錯了！我家龍龍可是胎裏素寶寶，是有福報的。怎麼可能考這點分數，我看就是你們普通小學刻意針對我家寶寶，改了考試成績！」

班主任是個新來的女老師，沒見過這陣仗。

趕忙解釋：「龍龍媽媽，這考試都是白紙黑字的，怎麼可能擅加更改呢。不信的話我可以拿出龍龍的試卷來看。」

試卷被堂而皇之公布在前。

果然，上麵大多數題目都空著沒寫。其中一道3+2的算術題，還答成了6。

這是幼兒園小朋友的都不會算錯的題。

表妹翻了翻試卷，臉色有些難看。隨後將重重將卷子一扔，冷嗤一聲。

「我看就是因為你們普通小學的老師資曆差不會教！」

班主任有些氣到了：「龍龍媽，這話就不對了。那其它考高分的孩子不都是一個班裏的嗎？像茹茹，人家成績可是將近滿分呀。」

表妹卻一味堅持是老師能力不過關。回家後，一合計在外麵請了個名牌學校畢業的家教。

惡補了半年時間，外甥的成績終於有了提高。

新一輪考試下來。。

表妹拿著那張數學82的卷子得意壞了。

「我就說素寶寶天生聰慧，咱們別聽那些能力敗壞老師的話。以後清華北大都會搶著我家寶寶選！」

我看著女兒滿分100的卷子，笑而不語。

3

但沒想到，我會接到老師打來的電話。

「茹茹家長，您快來學校一趟吧，龍龍和您的女兒在操場發生了點衝突。」

等我趕到時，場麵已經快要控製不住了。

表妹的手高高舉起，就要落在我女兒的臉上。

我嗬斥一聲，茹茹看到我，眼圈一紅。

如鳥兒撲巢般衝到我的懷裏。

委屈喊著：「媽媽，我沒有推龍龍！」

班主任解釋了原委。

上午全班上體育課，龍龍和我的女兒在操場跑步。

兩人並排在同一跑道，老師沒留神。突然就聽到龍龍尖叫一聲，整個人以扭曲的姿勢摔倒在地。額頭磕到石頭流了血，場麵很是嚴重。

班主任猶疑的說：「龍龍說是您的女兒推了他，才致使他摔跤的。」

「我沒有！」茹茹在我懷裏探出頭，委屈的攥緊拳頭。粉團子般的小臉儼然是大哭過一場。

「是他自己跑著跑著突然就摔下去了，我根本就沒碰到他！」

「你這小丫頭怎麼年紀小還懂得騙人呢？龍龍能自己摔成這個樣子嗎？我看你就是嫉妒龍龍成績好要超過你了，故意要害他！」

表妹目光冒火的又看向我：

「看你這麼小應該想不出這種主意，你說，是不是你媽媽指使你這麼做的？！」

表妹一向愛和我做比較，從婚嫁到子女，她自詡總是要高我一頭。

我抱緊茹茹，銳利的目光環顧四周，落在了角落裏抱著頭瑟瑟發抖的外甥身上。

我才不可能相信自己的女兒會無緣無故推人。

「龍龍……」我冷冷開口。

「你說，是茹茹在操場上推了你嗎？」

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樣直刺過去。

我那大外甥嚇傻了：

「我不知道……都不要問我……我不知道。」

話音剛落，警察就到了。

處理這種事，他們有的是經驗。開口就道：「把操場周圍的監控調出來。」

事實很快明了。

和我女兒說的一樣，她全程都沒有碰到過外甥。是他自己虛弱跑著就突然跌倒。

細心的女警看著矮小瘦弱的外甥，蹩緊了眉：「這孩子怎麼蔫的跟黃花菜似的，你們家長不會虐待兒童吧？」

我心底冷笑，何止外貌。

胎裏素寶寶相對於健康孩子生長曲線慢很多，外甥一歲6個月才學會走路，這樣跑步跌倒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至於為什麼要撒謊誣陷，估計是表妹平時對他期待過高，外甥怕被責罵才故意這麼說。

最後這件事，以我勒令道歉，並轉班級別在我女兒麵前出現終止。

他們一家人怎麼作妖都可以，隻要別再把血濺到我女兒身上。

4

再次聽到外甥的消息，是在他上初一的時候了。

網上頂上一個熱帖。

是關於胎裏素寶寶養成的日常。

帖子裏以自己孩子的成長經曆，宣揚胎裏素寶寶是如何在福報中長成了一個德智體美全麵發展的好孩子。

其中還曬了大量外甥的照片。

隻不過我一眼就看出，那些照片有明顯ps的痕跡。

外甥枯黃色的頭發變得黑亮。

菜葉般泛黃的臉色也在濾鏡的作用下顯得紅潤。

網友們紛紛在下麵留言：隨喜讚歎，福德智慧。

表妹連發三個雙手合掌的表情回複：

「我們一定要安心，相信植物的力量，相信相信的力量。希望在這裏認識更多的好朋友，可以有能力為素媽媽賦能，幫助更多人收獲喜悅平和。」

一時間，胎裏素這個話題引發熱議。

也有路人發出褒貶不一的評論。

但很快被這個圈子的人頂了下去。

這樣的氣氛更加助長了表妹的氣焰，她一夜漲粉十萬。

儼然成為胎裏素媽媽的精神領袖。

但光是證明自己孩子健康是沒用的。

還需要更多獎章傍身。

表妹給外甥報名了初中的科技比賽。

還強製要讓外甥取得名次，不然就戒尺伺候。

棍棒底下能不能出孝子不知道。

但肯定出不了神童。

外甥做的科技項目，引來全場大笑。

別人都是搞機械，生物，計算機方向的研究。

外甥端來一杯水，觀察水的流動。

這樣的東西自然獲不了獎。表妹扯著外甥，衝到比賽組委會大鬧。

「你們裁判太有眼無珠了！這是扼殺一個素寶寶的創新精神知不知道！」

「我命令你們必須給我兒子頒獎，不然我就把你曝光到網上。我可是有十萬粉絲的大網紅！」

組委會經不起一個潑婦鬧，隻能臨時增設一個鼓勵獎。

獎章被表妹以各種角度拍了幾十張照片發到她的賬號裏。

「你們看吧，素寶寶智商就是比別人高。才小小年紀就得了科技獎！」

她那圈子的素媽媽紛紛點讚。

「是啊是啊！那些吃肉造了無數業障的孩子怎麼有這樣的福報！」

照片裏，一臉癡傻的外甥抱著獎章呆滯的看著鏡頭。

我搖搖頭，表妹是開心了。但她是半點都想不到外甥的處境啊。

以這樣的方式得獎。在初中這樣校園暴力嚴重的階段，他又怎麼能服眾呢？

5

外甥被校園霸淩了。

還是特別嚴重那種。

學生們在他的臉上寫賴獎王三個字。

扒光他的衣服，往他頭上倒糞水。

還編出了個童謠天天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師告你媽。你媽拿個大喇叭，吹出一臉臭粑粑。」

連他是胎裏素的也被扒出。每當外甥去食堂吃飯的時候，都有人打掉他的飯盒。

「咱們大聰明素寶寶怎麼也來食堂吃飯呀？可別忘了打飯的勺可是粘了肉油的，吃了可沒有福報的。」

幾個月折騰下來，外甥更加瘦了。

一把骨伶仃，薄薄一層皮肉貼在骷髏般的軀幹。兩隻眼睛深陷，活像個僵屍。

他不敢把這些告訴表妹。

表妹從小給外甥灌輸的理念就是素寶寶是天下第一好孩子。

但凡有錯處，總要歸結於這是上天的考驗，所以要更加虔心吃素。

但越長大，和外界碰撞的越大，他卻發現一切和料想的不一樣。

虔信過的信仰動搖，便會引來蝴蝶效應。

外甥開始懷疑吃素是不是真的就有福報。

一旦有了這個念頭，他對於美食的抵抗力便大大折扣。

我故意在放學的路上，給女兒買了烤雞腿，小龍蝦，大漢堡，炸串……

外甥眼睛都看直了，兩眼冒光，口水滴答流下來。

要不說民以食為歡，撒了孜然的肉可真香呀。

我和女兒吃得吧唧作響。

外甥可憐巴巴的看著我：「表姨，能給我吃一口嗎？」

「你也想吃呀……」我拿著雞腿從他眼裏晃過。

香味勾得他拚命踮起腳尖，他瘋狂點頭，就在雞腿快要咬上的瞬間。

表妹一把攔住了他。

「龍龍，咱們不吃這種發臭的東西。媽媽回去給你做蔬菜湯。」

外甥邊哭邊喊：「我不要喝蔬菜湯，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表妹回去後就把外甥打了一頓，三天都沒下來床。

其實換做是個正常人，這個時候就應該醒悟過來吃素的傷害了。

但表妹還要靠外甥在網上宣揚她胎裏素的成功經驗呢。

她拍下外甥喝著蔬菜湯的背影。

貼圖發到網上：「孩子不愛吃肉，就愛喝我做的蔬菜湯。」

半點沒注意到外甥陰暗下去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