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和女友訂完婚，清明節陪她回家祭祖。

由於我聽不懂她那邊的方言，我們去之前就約定好回老家都用普通話交流。

可一進門他媽就用方言罵了我一句“找了這麼一個矮矬窮，還沒我家老黃狗長得好看。”

我扭頭問女友她媽說啥，女友嬌滴滴回答道，“咱媽誇你帥氣、能幹。”

我冷冷一笑，她不知道我碩士專業是地方方言研究。

【1】

我將周晶晶的手鬆開。

“原來是這樣啊。”

“那你給阿姨說，謝謝她的誇獎。”

周晶晶笑得燦爛，她同樣用方言回答道，“媽，他比我家的狗還聽我的話，你就忍一忍吧。”

聽到這話，我渾身止不住一抖，我沒想到她竟然不替我說話，還默認了她媽的話。

原來周晶晶之前的溫柔體貼竟然全部都是裝的！

想到這裏，我的心又痛又冷。

我現在的第一想法就是離開這裏。

可是現在天色已晚，進山的路不方便，我的車還停在十多公裏的鎮上。

那破舊的木門框，像極了野獸張開的血盆大口。

仿佛隻要我進去，就被被吃得骨頭都不會剩下。

“阿凱？阿凱？”

見我沒反應，周晶晶又推了我一把，我這才回過神來。

“還傻站著幹嘛呢？聽說你要來，我媽高興壞了，早就做好了飯菜等你！”

我還在猶豫，周晶晶一把就將我拽進屋內。

我將手中的禮品交到周晶晶他媽手裏，這些都是我用自己工資給他們買的補品。

然而他媽一把接過，一邊背對著我拆禮品的包裝盒，一邊就開始發牢騷。

“你不是說他們家裏有錢嗎？怎麼就送些這玩意兒，連金鐲子都不送一個？”

周晶晶聽到這話不僅沒有維護我，反而順著他媽的話說道，“他就是鐵雞公一個，你還指望他給你買金鐲子？”

聽到這話，我隻覺得一陣心酸。

周晶晶現在身上穿的這一身嶄新的名牌還是我親自給她買的，她竟然說我摳門。

我盯著周晶晶那令人作嘔的嘴臉，我越想越氣，我還是忍不住開口質問道，“周晶晶。”

“我們不是說好了回來說普通話嗎？你和你媽一直說方言，是不是故意不想讓我聽懂！”

被拆穿的周晶晶臉當即一黑，“我媽沒有讀過書，隻會說方言，難道你還想讓她說普通話，這不是純粹為難她嗎？”

我以為她要發火兒，結果她忽然嬉皮笑臉地繼續說道，“好啦，別生氣了，我和我媽說的每句話我都翻譯給你聽。”

“剛剛我媽是在說，等找人看個黃道吉日，就安排咱們的婚禮！”

聽到周晶晶顛倒黑白的翻譯，我隻能強忍著心中的怒火。

但是於此同時，我更加意識到了眼前這個我愛了兩年的女人的可怕之處。

這兩年來，除了她的家庭，我和我家人朋友都挑不出一點毛病。

沒想到如今，就是因為方言，她才終於露出馬腳。

我在害怕的同時，也感到萬幸。

要是等結婚後，我再想後悔肯定來不及了，如今還有糾正錯誤的機會。

【2】

沒一會兒，她媽又特地端來一碗黑黢黢的粥放在我麵前。

周晶晶用方言問道，“媽，這是啥。”

結果她媽嘿嘿一笑，“家裏老黃狗吃剩下的飯，他隻配吃我們家狗吃剩下的東西！”

周晶晶扯起嘴角，“媽，幹得漂亮！”

說完，她就用普通話對我說道，“你看看我媽多疼你，這可是她特地給你給你熬的藥粥！”

“我都沒這個口福，你就偷著樂吧！”

看著碗裏狗啃剩的骨頭，漂浮的唾沫，甚至還有像是狗屎一樣的東西。

我頓感一陣反胃，但是怕她們發現端倪，我隻能死死捂著肚子堅決不讓自己吐出來。

見我不願意動筷，周晶晶特地把那碗狗食往我麵前推了推，“這是我媽的心意，你可必須吃幹淨！”

“要是你不吃幹淨，你就是看不起我媽，看不起我們農村人。”

真是好大一頂帽子！

我看了看麵前的狗食，又看了看母女倆近乎相同的醜惡嘴臉，我實在是受不了了，一下就竄起身來。

“徐凱，你這是幹什麼？”

“公司剛剛發消息來說有個軟件有bug，現在就得讓我回去處理。”

我邊回答，邊就開門準備走，我還不信就憑她們兩個女人就能強行留住我。

可是我剛把手放在門把手上，門就從外麵開了。

頓時一個五大三粗的人就走了進來，我一眼就認出這是周晶晶她爸。

“這是怎麼了？”

他爸用著蹩腳的普通話問道。

周晶晶一下就衝上來將我拉住，“爸，徐凱說公司有事，他要走！”

我原本以為他爸會攔我，結果隻聽他說道，“公司的事情重要，不過現在天黑下山危險，我等會兒送你。”

說完，我才看清他身後還有一個黃牙老頭走了進來。

“這是你村口的周伯，等我們吃完飯，我就送你下山吧。”

還沒等我說完，他就死死將我按回飯桌上。

周伯一進屋，就齜著一口黃牙朝我笑了笑，然後目光在我身上肆意打量著。

“這憋佬仔能聽懂我們這個地方的話嗎？”

周晶晶笑了笑，“周伯，他能聽懂才怪，等會我把他賣了，他幫我數錢他都不知道。”

那個周伯猥瑣一笑，從手中提著的口袋裏掏出一疊鈔票塞到周強的手中。

我還疑惑他為什麼突然給周強錢，然而他接下來的一番話，直接將我打入深淵。

“我們說好的哈，這是定金一萬。”

“等事情辦完後，再付剩下的錢。”

周強點了點錢，“行，為了給你女兒辦冥婚，我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霎時間我的大腦停止了思考，身體向後一晃。

桌上裝著狗食的碗掉落到地上，應聲而碎。

【3】

“怎麼了？”

周晶晶一臉狐疑地看向我。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握緊，盡管恐懼已經快要將我徹底吞噬，但是我知道，我必須保持冷靜。

我盡力擠出一個尷尬的笑容，“站太久，腿麻了......”

她媽盯著碎掉的碗，在一旁罵道，“真是沒用的玩意兒！”

周晶晶則給了我一個大大的白眼，“還不讓座？”

我趕忙起身讓開，結果她爸將我一把按住，“弄幾個下酒菜來，讓我們好好喝一杯。”

周強死死盯著我，“徐凱送你回去沒問題，先好好陪你周伯好好喝一杯。”

兩個人把我夾在中間，拉著我一起坐下。

周伯張嘴問道，“真是童子身？”

周晶晶插嘴道，“周伯，我們從大學就開始談，我早就對他知根知底了！”

“周伯，我辦事，你完全可以把心放肚子裏。”

周晶晶吐出的每字每句就像是鐵釘一樣，深深插進我的心臟，我疼得快要呼吸不過來。

這幾年年來，我們確實沒有發生過關係。

周晶晶總是說，要是我真的愛她的話，這種事情就應該等到結婚的時候再做。

為了她，我絕沒有多碰她一個手指。

但是我怎麼都沒有想到，之所以不讓我碰，就是為了能夠賣一個高價。

周晶晶已經端來三杯滿滿的白酒。

她臉上帶著一絲嘲諷的笑容，“寶貝兒，周伯可是我們家的貴人，你一定要好好陪他喝好！”

周伯那刺眼的目光仍舊在我身上打量，我覺得渾身有螞蟻在爬。

而他接下來的一句話，直接給我定了死期。

“那咱們就說好了，明天晚上我過來接人，然後和我女兒洞房。”

周強點點頭，“小凱啊，你來陪周伯喝一口。”

聽到這話，周伯舉起酒杯，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後，整口黃牙都露了出來。

我轉過身，壓著心頭的恐懼，冷冷地說道，“叔，我等會還得開車回去。”

見我不願意，周伯的臉一下就垮了下去，“晶晶不是說她已經把她訓得比狗還聽話了嗎？”

聽到這話，周強似乎覺得丟了麵子，他當即就用眼神示意周晶晶。

周晶晶當即就黑臉走了過來，“徐凱你怎麼回事？”

“周伯是長輩，你是看不起他嗎？”

“就算你等會要開車，我們小地方又沒有交警，又有什麼關係？”

曾經周晶晶每次聚會都會幫我擋酒，我原本以為她溫柔，原來是怕我出事拿不到冥婚的錢。

我又傷心又憤怒，我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見我喝完酒，屋裏的幾人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劣質的白酒穿過喉嚨，像是被烈火灼燒一般。

突然胃裏一陣痙攣，惡心的感覺一下就襲了上來。

我趕忙捂住嘴巴，就想要吐。

周晶晶一臉嫌棄，“要吐滾外麵吐去！”

我捂著嘴，急忙衝出屋子，汙穢再也壓不住，一下就噴湧出來。

我捂著肚子，吐了將近一分鐘，才停了下來。

我用衣袖擦了擦眼淚，冷風吹過，我卻感受不到一點寒冷，因為再冷也沒有我的心冷。

我抬起頭，看見遠處稀疏的燈火，現在我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跑！

可我剛踏出一步，門開了。

周晶晶端著一碗水，搖搖晃晃走了出來。

她將水遞到我手中，溫柔地幫我拍了拍背，“對不起阿凱，我剛剛有點失態，畢竟周伯是長輩，我不想讓他們給你打上不懂禮節的標簽。”

這個披著人皮的惡魔離我這麼近，我身子控製不住地顫抖。

“沒事......我理解你......我有點想上廁所。”

周晶晶放開我，指了指不遠處的木棚，“廁所在那兒，要我陪你嗎？”

我連連搖頭，“周伯不是還在裏麵嗎？你也陪他喝點吧。”

周晶晶點點頭，轉身就朝屋內走去。

我深深喘了一口氣，要是剛剛真的逃跑，恐怕......

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隻要她一進屋，我就立馬跑！

突然我心臟一緊，原本離開的周晶晶一把抓住我的手。

她的聲音如同鬼魅，“你是不是能聽懂我們的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