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繼女十歲生日那天,她將我精心準備的蛋糕砸在我身上:
這就是你的誠意?一個蛋糕就想買斷我的童年?
我正要開口辯解,她又將餐桌上的熱湯壺掀翻,燙傷了我的腿:
如果不是你搶走了爸爸的注意力,我媽媽就不會獨自開車出門,就不會遇到那場車禍!
我感受著腿上傳來的劇痛,卻異常平靜。
十年了,我付出的一切換來的隻有刻骨的恨意。
我抬頭直視著顧思琪那雙充滿敵意的眼睛,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如果我的存在隻會帶給你痛苦,那麼,我離開便是。
1.
我艱難地撐起身體,腿上的燙傷如同無數針尖在刺痛。
顧思琪居高臨下地審視著我,眼中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怎麼,摔一跤就爬不起來了?真是嬌氣。
她輕蔑地哼了一聲,隨手抄起桌上的冰鎮檸檬水,徑直澆在我頭上。
刺骨的寒意順著脊背蔓延,與腿上的灼痛形成鮮明對比。
清醒點了嗎?這樣你就不會再做那些愚蠢的白日夢了。
她故作體貼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聲音甜得發膩。
我是在幫你冷靜,繼母大人。畢竟你總是妄想融入我們家。
我沉默著,任由冰水浸透我的衣衫。
你知道嗎? 顧思琪俯身在我耳邊低語, 我媽媽那天是因為看到你和爸爸在一起,才慌不擇路開車出去的。
她的話如同一把利刃,直插我的心臟。
你撒謊。 我聲音顫抖, 那天我甚至不在這個城市。
哦?那為什麼爸爸會在媽媽葬禮後不到三個月就迫不及待地把你娶回家?
她撿起地上的蛋糕殘渣,惡狠狠地揉進我的頭發。
你不過是個替代品,一個可憐的影子。
遠處傳來沉穩的腳步聲,顧廷琛終於出現在餐廳門口。
他環視一周,目光在滿地狼藉上停留片刻,最終落在我狼狽的身影上。
又是這樣。
他歎了口氣,語氣中滿是失望, 思琪的生日你都不能安安靜靜地度過嗎?
我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喉嚨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
顧思琪立刻變了臉色,撲進父親懷中啜泣。
爸爸,她說媽媽的死是活該......她說她比媽媽更適合你......
顧廷琛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他輕撫女兒的背,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
別難過,寶貝。爸爸明天帶你去迪士尼,好嗎?
他轉向我,眼中的冷漠如同寒冬臘月的冰霜。
林婉瑜,你就不能讓這個家安寧一天嗎?
我沒有說過那些話。 我輕聲辯解。
夠了! 他厲聲打斷, 每次都是這樣,你就不能體諒思琪失去母親的痛苦嗎?
我望著他們相擁的身影,恍然大悟。
十年了,我在顧家整整十年,從未真正被接納。
我隻是夢茹的替身,一個活生生的、會呼吸的紀念品。
我緩緩站起身,擦去臉上的淚水,直視顧廷琛的眼睛。
2
我躲進主臥浴室,鏡中的臉頰浮腫泛紅,腿上的燙傷已經起了水泡。
顫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塗抹藥膏,牙齒緊咬下唇,不讓痛呼溢出。
浴室門突然被撞開,顧思琪倚在門框上,眼中閃爍著惡意的光芒。
躲在這裏舔傷口呢?真可憐。 她嘲諷道, 爸爸剛才在電話裏說你簡直無可救藥。
我低頭繼續處理傷口,選擇沉默作為盾牌。
怎麼不說話了?平時不是挺能裝的嗎? 顧思琪走近,聲音如同淬了毒的蜜糖, 裝什麼賢妻良母,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真麵目?
她突然伸手,搶走我正在使用的玫瑰精油,那是我珍藏多年的護膚品。
這是我媽媽最愛用的牌子,你憑什麼碰?
不等我回應,她已經擰開瓶蓋,將琥珀色的液體全部倒入水槽。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對你這麼重要...... 我輕聲道歉,心如刀絞地看著那珍貴的液體消失在排水口。
閉嘴! 顧思琪厲聲打斷, 你永遠都隻是個拙劣的模仿者,一個隨時可以被替換的影子!
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精致的絲絨盒子,在我麵前晃了晃。
認得這個嗎?
我認出那是我花了三個月工資為她定製的生日禮物——一本手工製作的星空主題筆記本,封麵鑲嵌著她的星座圖。
我花了很多心思...... 我小心翼翼地說,希望這份禮物能觸動她冰冷的心。
顧思琪冷笑一聲,當著我的麵將筆記本撕成碎片,然後踩在腳下。
你的'心意',不值一提。
她俯身靠近我,眼神銳利如刀: 聽說你在偷偷學插花?想幹什麼?
我心頭一震,那是我最近唯一的小小愛好,是我在這個冰冷家庭中尋找的一絲溫暖。
隻是個人興趣......
興趣? 她冷笑, 還是說你想開花店,然後逃離這個家?
顧思琪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讓我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來,我帶你看點東西。
她拖著我穿過走廊,來到客廳的照片牆前。
看清楚了,這是我媽媽的婚紗照。
這是我媽媽懷著我時的樣子。
這是我們一家三口在馬爾代夫的合影。
牆上的每一張照片都閃耀著幸福的光芒,卻沒有我的一絲痕跡。
明白了嗎?這個家從來就沒有你的位置。
我站在那些照片前,心如死灰。
十年了,我付出的一切,換來的隻是更深的排斥。
我蹲下身,一片片拾起那本傾注了我心血的筆記本殘骸。
回到臥室,我打開床頭櫃最底層,取出一個布滿灰塵的小盒子。
裏麵是我這些年來攢下的插花課學費,和一張我大學時參加花藝比賽獲獎的照片。
照片中的我笑容燦爛,眼中閃爍著對未來的憧憬。
那個自信滿滿的女孩,如今在哪裏?
我望向鏡中憔悴的自己,眼神黯淡,嘴角下垂。
十年的委屈與忍讓,已經將我的靈魂一點點蠶食殆盡。
林婉瑜, 我對著鏡子輕聲問道, 你還要在這裏待多久,才肯為自己而活?
3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廚房,我正專注地調製鬆餅麵糊。
門鈴聲突兀地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
門外站著一位身著淡紫色連衣裙的女子,她懷中抱著一束鮮豔的百合花,笑容如春風般和煦。
您好,顧太太。我是顧思琪小學時的音樂老師,葉晴。冒昧前來拜訪。
她的聲音如同清泉流淌,帶著一絲熟悉的韻律。
請進。 我禮貌地側身讓路。
葉晴踏入玄關,目光在豪華的裝潢上流連。
顧家的裝修真是別具一格,處處彰顯品位。 她輕聲讚歎。
顧思琪聽到動靜,從樓上飛奔而下,臉上綻放出我從未見過的燦爛笑容。
晴晴老師! 她歡呼著撲進葉晴懷中, 您真的來了!
葉晴輕撫她的發絲,將花束遞給她: 這是老師特意為你挑選的,記得你最喜歡百合花。
顧思琪接過花束,眼中閃爍著喜悅: 太美了!比某些人送的塑料花好看多了。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我一眼,我默默轉身,繼續準備早餐。
顧廷琛的腳步聲從樓梯傳來,當他看到葉晴時,腳步明顯頓了一下。
顧先生,冒昧打擾了。 葉晴微微頷首,發絲從肩頭滑落,露出精致的鎖骨。
那一瞬間,我恍然大悟——她的側顏輪廓與音色,與雅茹姐如出一轍。
葉老師,久仰。思琪常提起您。 顧廷琛的語氣罕見地柔和,眼神中流露出我從未見過的溫度。
葉晴落座後,目光不經意地停留在牆上的全家福上: 顧先生的前妻真是美人。
她是思琪的生母。 顧廷琛語氣中帶著懷念。
能看出來,思琪繼承了她的美貌與氣質。 葉晴巧妙地將話題引向顧廷琛, 顧先生工作繁忙還能照顧家庭,實在令人敬佩。
我端著咖啡走近,顧廷琛接過時目光始終停留在葉晴身上。
思琪很懂事,讓我省心不少。 他罕見地露出微笑。
是啊,思琪在音樂課上總是最專注的學生。 葉晴柔聲說道,眼神卻時不時與顧廷琛交彙。
顧思琪突然拉住葉晴的手: 晴晴老師,留下來吃早餐吧!我想聽您彈鋼琴!
葉晴假意推辭: 不了,我怕打擾你們一家人的時光。
顧廷琛立刻開口: 不會打擾,請留下吧。”
4
我在花園修剪玫瑰時,耳畔傳來一陣悅耳的鋼琴聲。
葉晴的琴技確實精湛,莫紮特的《土耳其進行曲》在她指下流淌如溪水。
這兩周來,她幾乎天天造訪顧家,以 指導思琪鋼琴 為由長駐客廳。
我拍去手上的泥土,準備去廚房煮咖啡,卻在轉身瞬間如遭雷擊。
葉晴手腕上上那枚鑲嵌祖母綠的白金手鐲,是顧廷琛在我三十歲生日時送的唯一禮物。
這手鐲真襯你的氣質, 顧廷琛的聲音溫柔得令我陌生, 仿佛為你而生。
葉晴輕撫手鐲,眼波流轉: 廷琛,你的眼光真好,我太喜歡了。
她親昵地稱呼他,不帶任何敬語,仿佛他們相識已久。
晴晴老師戴這個手鐲好漂亮! 顧思琪在一旁拍手稱讚, 比某些人戴著好看一百倍!
我站在門口,手中的園藝剪刀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三人同時轉頭,顧廷琛眉頭微皺,眼中閃過不耐煩。
延琛,那手鐲...... 我聲音顫抖,指向葉晴手腕上的飾品。
怎麼了? 顧廷琛冷冷地問, 一個手鐲而已,你從來不戴,送給欣賞它的人有什麼問題?
葉晴露出 善解人意 的表情: 婉瑜,我不知道這是你的東西。如果你介意,我立刻還給你。
她作勢要解下手鐲。
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顧廷琛語氣堅決, 晴晴,你戴著就好。
十年來,我以為忍耐和付出終會換來一絲溫暖,如今才明白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幻想。
顧廷琛從未將我視為妻子,思琪從未接納我為母親。
葉晴的出現不過是命運的重演——新的替身取代舊的替身,周而複始的輪回。
我靜靜地走向主臥,從首飾盒中取出那枚婚戒。
十年前,顧廷琛將它戴在我手上時,曾承諾會給我一個家。
如今,我終於看清了真相。
我摘下婚戒,輕輕放在梳妝台上,仿佛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枷鎖。
鏡中的女人眼神堅定,嘴角微揚。
從今往後,我要做回林婉瑜,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