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敬聽完,久久無言。
怎麼說呢?
魯元龍肯定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但他絕對是一個好警察。
天底下,人無完人,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不過刑敬也能理解魯元龍,畢竟,一日是警察,那便終身是警察。
當然,刑敬也清楚,從這對母子口中,怕是得不到關於魯元龍更多的消息了,也得不到案件更多的線索了。
就算魯元龍跟他的妻子說了一些什麼關鍵信息,怕是 他的妻子也肯定全忘到腦後了。
沒辦法,他妻子對於魯元龍工作實在是太抵觸了。
作為一個心理學“專家”,刑敬比誰都了解這一點。
如果功利性一些的話,刑敬現在不會耽誤時間,會直接轉身離開去調查魯元龍其他的社交網。
但刑敬沒有這麼做,無論是魯元龍為了刑陵的事,哪怕辭職了也在調查,還是對方是一個值得尊敬的“警察”方麵,他都不能這樣轉頭就走。
太不仁義,太不道德了,他自己都會在心裏歧視自己。
於是,刑敬試著開口勸道:“阿姨,我知道您這些年受了太多委屈,魯叔叔的做法確實讓您和孩子吃了不少苦,您心裏有怨恨,這我完全理解。” 刑敬微微向前傾身,目光真摯而誠懇,注視著中年婦女的眼睛,“但是您想啊,魯叔叔他為什麼這麼執著?他不是不顧家,他是放不下心中的那份責任,放不下他作為警察的使命。”
刑敬微微歎了口氣,臉上浮現出一絲感慨,“就像我父親,他為了警察這份事業,也付出了很多,甚至付出了生命。他們這一類人,穿上警服的那一刻,就把自己的一切都獻給了正義。”
刑敬輕輕舔了舔嘴唇,繼續說道:“魯叔叔最後一次回來,跟您說馬上就要結束了,他已經查出來刑陵案背後是誰了。這說明他已經離真相很近了,他一定是想等徹底解決這件事,再回來好好彌補你們。他心裏其實一直都有這個家,隻是他選擇了用他自己的方式來守護。”
刑敬的聲音低沉而溫暖,“現在他走了,我們不能讓他白白犧牲,我想把這個案子查清楚,給魯叔叔一個交代,也給您和孩子一個交代。您放心,等案子破了,我會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訴您,讓您知道魯叔叔這些年到底在做什麼。”
“不需要了,刑敬。” 中年婦女猛地擺擺手,臉上的神情瞬間變得冷漠而尖銳,“你說得輕巧,什麼叫他們把一切都獻給了正義?那我們呢?我們這些被他們拋在身後的家人算什麼?” 她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幾分質問的意味。
“你父親是因為做警察死的,我老公是因為做警察死的,你為什麼考上大學了,畢業後還回來屁顛屁顛的做警察,趕著投胎嗎?你們這些人,眼裏就隻有所謂的正義,根本不在乎家人的死活!” 她的眼神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仿佛要將這些年積壓的痛苦與委屈全部宣泄出來。
刑敬的臉色微微一變,但他很快調整過來,依舊耐心地說道:“阿姨,我理解您的心情,您別太激動,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理解?你理解什麼?” 中年婦女根本不給刑敬說完的機會,打斷他的話,情緒愈發激動,“你從小沒了父親,體會過沒有父親的童年嗎?我呢,守了這麼多年活寡,孩子成長的過程中父親一直缺席,這些痛苦你能理解嗎?現在他死了,說什麼都晚了!” 她的聲音顫抖著,淚水再次奪眶而出,但這一次,淚水裏滿是憤怒與不甘。
刑敬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像被堵住了一樣,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中年婦女心中的成見是幾十年塑造起來的大山,不是他三言兩語就能說通的。
他隻能默默地看著中年婦女,眼神中充滿了無奈與同情。
如果僅憑幾句話就能化解她心中的怨恨,那他真的可以擺個攤,當算命半仙了,專門忽悠人。
“行了。該問的你也問了,你該走了,我家不留警察吃飯。”中年婦女擺擺手。
“阿姨,魯叔叔的屍首。”刑敬咬咬牙,還是想勸中年婦女。
“過段時間我會帶著兒子去警局取,嗬,跟他扯了一輩子,臨到頭嗝屁了,不還是需要我收屍嗎?”中年婦女冷笑起來,但是話語間卻滿是哽咽。
她也不好受。
這是一定的,別看她冷冰冰,恨魯元龍到極致。
但刑敬知道,這也是她在刻意埋葬自己的情感。
刑敬懂,如果中年婦女不這樣把魯元龍塑造成她恨之極致的角色,她說不定會崩潰。
這便是人呐,複雜,難懂。
“阿姨,我能問一下,魯叔叔生前都有哪些朋友嗎?”
中年婦女沒有再多說話,拿出一張紙條在上麵寫寫畫畫,而後交給了刑敬。
刑敬接過紙條,鞠了個躬,轉身徹底的離開了。
在庭院中,刑敬默默地從懷中摸出了一根香煙,點燃後抽了起來。
雖然現在沒有線索證明魯元龍的死跟他父親有關,但是刑敬就感覺,這案子跟自己父親的案子絕對有關係。
但他目前還不能直接跟局裏麵申請將兩案合辦。
一方麵,他父親的案子羈押時間太長了,一方麵,如果他真這麼做了,吳剛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打擊他的好時候。
到時候自己別連這個案子的主辦權都丟了,那可就丟人了。
不過這一次來魯元龍家也並非是什麼收獲都沒有,最起碼刑敬大概知道魯元龍是為何而死了。
他腦海中也有了初步的診斷,也有了一個初步的脈絡。
拋出去魯元龍跟他妻子的愛恨糾葛,光談魯元龍辭職後又打算自主調查這事。
他肯定是有了方向,而這個方向跟他做接線人那段經曆必有聯係。
所以,他後續是重新混進了那個黑惡勢力團夥?
隻不過後續意圖曝光,所以才被殺了?
“哈江市能夠販賣毒品的黑惡勢力團夥,嘶。” 刑敬突然感覺有些頭疼。
如果說破案是他的本事的話,那初來乍到不了解當地文化和 “曆史底蘊” 的刑敬的能力無疑是降低了好幾個檔次。
所以,接下來他該怎麼做?
“罷了,還是去繼續調查人際關係社交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