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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長安感覺到這功夫入門太快了,快得不可思議。運動心法,沒有內力,沒有真氣,激發出來的卻是純粹的力量,流淌在身體裏。他腦海之中不由的浮現出“魔功”兩個字,一陣凜然。

玉芙一直陪在在長安的身邊,形影不離。

奶奶盛著雞湯,笑嗬嗬道:“長安,快來喝湯。你才恢複過來,需要好好調養。過來,奶奶還有話叮囑你!”

長安和含玉到桌子邊坐下。雞湯清香,裏麵放入了數種滋補的藥材,帶著微微的苦澀。長安毫不客氣,味蕾大動,狼吞虎咽的連喝八碗,才覺得神清氣爽,不餓了。他一連三日都站著不動,練功入迷一切外物都不察,一醒過來便覺得腹內空空,餓慘了。

奶奶會心一笑,慈眉善目道:“你還在繈褓的時候,奶奶就給你喂過奶,也是這個模樣,饞的很!”

長安眯著眼睛笑,玉芙一臉好奇,頗為認可的樣子。

旋即奶奶卻神色嚴肅道:“長安啊,老頭子傳給你的功夫,你要小心修煉。這一門心法傳言乃是從天而降,奇詭的緊。一念超凡入聖,一念墮落成魔。連你爹當年都不敢嘗試修煉。升天國,墜地獄,全在自己的意念之中。自己心裏頭的一把尺,不偏不倚,不浮不靡,方能領悟蓮華妙法。老頭子這麼多年,坐困黑暗之中囚身鬥室之內,便是因為修煉這門功夫踏入岔口,入了魔道,害的現在一見天光,便要瘋狂......天禪寺方丈日日誦經,都無法化解老頭子的魔念,其害不淺......”

長安聞聲一驚,旋即淡淡一笑道:“我經曆大起大落,幾番波折,也大概知道,恒心靜意是一個什麼樣的境界。那把尺子我能夠把握。況且身邊還有玉芙,芙兒能夠時時刻刻提醒我,奶奶莫要擔心我!這何嘗不是我的一條出路。”

奶奶麵色驟冷,騰一下站起來,手中握著一把刀,那把切牛肉的刀。

長安和玉芙皆是一驚,感覺到了森冷殺意。

奶奶神色嚴峻而充滿悔意,道:“我闖禍了!”聲音已經扭曲。

此時此刻正值晌午時間,當空烈日正盛。老頭子那終年漆黑的屋子猛然從中間裂開。老頭子依舊靜靜端坐在那架高背椅子上,驟然暴露在烈日之下,猛地張開了眼睛,竟是一片血色,讓人發指。

老頭子的身上好像有一層火焰在燃燒,覆蓋全身的腥紅火苗在跳動,一簇一簇到處都是。他的雙眼一張便又緊緊的閉著,一動不動,一張臉卻已扭曲,變得猙獰無比。

長安隻覺得那端坐著的就像一頭怪獸,一個魔頭。

突然,一個紫紅臉麵的人出現在老頭子的麵前一丈外,手裏提著一口黑色如墨的短刀。

這個人臉上全是一塊一塊的紅疤和凹痕,沒有臉皮。他的臉曾經被人生生剝掉,卻還活著,變成了一張可怕的紫紅臉。

沒人看得出來紅臉人麵目上的表情,他的牙齒始終露在外麵,沒有嘴唇,沒有鼻子,沒有耳朵眉毛,欣慰的是眼皮居然還在。

他的眼皮跳了跳,陰冷的眼睛當中有刀子一般的寒光。那是一雙毒蛇的眼睛,充滿怨毒和殘忍。

紅臉人的聲音很冷,每一個字都扭曲,一字一頓道:“逃不脫的,蘇--萬--屠。”

老頭子叫蘇萬屠。

長安和玉芙都流下了冷汗。

蘇萬屠是江湖凶名赫赫、威震八方的大魔頭,殺人無算,豈止萬人屠。蘇萬屠是諢名,不是真名,在天下任何地方都是如雷貫耳。

長安不經意的看向奶奶,不由得想起另一個凶惡的名字:千刀刮。

長安的心中翻天覆地,一片混亂。自己闖蕩出來的威名,在這兩個名字麵前,就像一顆塵埃和一座大山,沒法比。萬人屠、千刀刮,連大乾王朝、大周王朝、孔雀王朝三大王朝都管不了,為江湖天字號魔頭、法外狂徒,乃是傳說之中的傳說,是神話。

千刀刮嘶聲道:“潑墨刀,你為什麼還要苦苦逼迫......我們已經歸隱,退出江湖......”

紅臉潑墨刀冷笑:“退出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能退到哪裏?除非去死。為什麼?為了報仇!練就魔功的人,都該死。當年我一戰慘敗,被生生剝去臉皮,眼看著他禍害一方,屠城殺人,我的親眷無一幸免。我早已發下誓言,蘇萬屠不死,我永不罷休。他坐困此屋十八年,我等了十八年。今日此地,我要與他再戰,報仇雪恨。蘇萬屠的魔功,休想流傳出去。”

豁然之間,潑墨刀看向了長安,揮刀如潑墨揮毫。短刀過處,黑影駐留虛空,如同墨跡。

刀出如有神。

千刀刮歎息道:“你沒有機會的,這心經也不是魔功。”

蘇萬屠驟然站了起來,雙眼張開。一頭惡魔醒了。他猛然一躍,血影一閃,已從天而降,落在了潑墨刀的麵前。

潑墨刀刀光閃過,蘇萬屠橫移一步,玄之又玄的避開,打出一拳。

嘭!

潑墨刀如同自己撞上這一拳,登時飛了出去,胸膛已經凹陷崩裂。

他死死的盯著蘇萬屠的眼睛,那雙眼睛深邃無比,已沒有一絲一毫的血光,黑白分明,湛湛有光。

他一口血噴了出來,想說話,卻灌了一口血,雙眼翻起,死不瞑目。

蘇萬屠驟然轉過身,長安隻覺得眼前一花,已經被蘇萬屠提在手裏,耳邊響起混亂的沙啞聲音:“運動心經!”

長安發現有一股力量滲透到了自己的身體當中,自己忍不住按照心法,運轉起來。蘇萬屠已經帶著他到達潑墨刀的屍體前。長安下意識的看去,發現潑墨刀的屍體之上,正有著一道道的氣流在流瀉,如同泄了氣的皮球,氣流歸於天地之間。冥冥之中,長安下意識的將手伸出去,發現手掌之上有一道莫名的吸攝之力,將那些行將消散的氣流吸攝到達自身。那些氣流甫一入體,長安便是感覺到一股熱力席卷全身,自己的身軀百骸恍若燃燒了起來,自身的力量隨著燃燒,不斷的生猛提升,甚至於他自己都能感覺到。

太邪了。

蘇萬屠見狀,鬆開了長安,展開身形回到了屋子廢墟之中,掀開一塊大石板,露出一個地道入口,立刻鑽了進去,迅速的將石板拉回原處,將自己封在了黑暗之中。

長安驟然回過神,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手。他的手掌中各出現一道淡淡的蓮花紋,呈現灰色。

那種力量提升的感覺,讓人沉醉,任何一個練武之人都無法抗拒。

長安也不能,覺得如同做夢一般。

玉芙看著長安,眼神怪異。

奶奶緩緩出現在長安的身後,輕輕一歎道:“孩子,莫要沉迷。我曾聽老頭子說,這心經第一層,極易入門,卻是一種考驗,如同魔功,可以吞吸他人功力。但是切不要沉迷此道,誤入歧途。老頭子當年便是因為此,才入了魔道,落入下乘,再也沒法精進。但是死人的功力卻可以吞吸,但是絕不能因為練功而去殺人。這是奶奶的一生感悟、經驗之談,你要好生記住。好了,風浪都過去了,幫奶奶把潑墨刀客葬在皂莢樹下吧。然後再幫老頭子把屋子修葺完好。奶奶便也不多留你們了,你們都去忙吧。”

“奶奶......”

長安欲言又止。

千刀刮何等老辣,洞若觀火,已經感受到了兩個年輕人的芥蒂和警惕,覺得再把兩個孩子留在這裏,不尷不尬,不合適。奶奶笑了笑道:“奶奶知道、理解,是我們的名聲不好,任何人都是要忌憚的!這心法是你該得的。你爹爹的遺囑,老頭子莫敢不從。寧盛道一生,值得人尊敬。你以後,要讓寧長安這個名字發光......”

長安認真點頭,要說的話都說不出來。

三日之後,長安和玉芙離開。

奶奶送了好遠,依依不舍的回到了老頭子的屋子中。蘇萬屠已回到修葺好的黑屋子裏,端坐如初,開口道:“孩子不錯,是棵好苗子。三日之內心法入門,手掌顯灰蓮花紋,足足比我當年快了六十倍......”

千刀刮道:“虎父無犬子,這孩子天賦異稟,與這心經有緣!潑墨刀客也死了,我們的大仇家也都該滅盡了罷。沒人再時時刻刻盯著我們了。這一次,兩個孩子不知不覺中幫了我們一個大忙,終於是引出來潑墨刀客這條陰冷的毒蛇。你的魔念也已消除大半,我們也該安享晚年,追求武學更高境界了罷!”

蘇萬屠道:“剩下的,都靠這個孩子的造化。我們能做的都做了,不欠寧盛道半分。不如我們也到龍青山去,楊家老頭子總說那裏適合安度晚年......”

老夫妻留下來長安重建毀壞的屋子,認認真真考察了三天,用意便是在這裏。

是日黃昏,一輛馬車緩緩駛出丹陽城城門,直走青山郡外,投長山省泰昌郡龍青山而去,駕車的是一個老太婆,車廂的簾子垂的極低,嚴嚴實實毫光不透。

長安去了一趟掩月摟,發現蘇月如已經不在那裏,物是人非。

然後兩人回到如歸客棧,去牽走青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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