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國八年,12歲的兒子成了享譽國際的天才賽車手。
每天收到的比賽邀請能繞別墅三圈。
可隻有一個地方,無論邀請人出多少錢,他都會立刻拒絕。
因為他害怕自己回到那個地方後,會再次心軟原諒那個男人。
所以當那個男人帶著價值七千萬的賽車鑰匙找上門求他回家的時候。
兒子隻是冷漠地掃了他一眼,麵露不屑:
“對不起叔叔,我不要陌生人的東西。”
顧遠山紅了眼,將鑰匙直接塞進他的手裏。
“樂樂,你說什麼胡話呢?我是你爸爸,是這個世界最親近你的人。怎麼會是陌生人呢?”
兒子嗤笑一聲。
“叔叔,我爸爸早在八年前就已經死了。”
1
兒子出生四年,顧遠山一直都沒和我領證。
今天是他正式升為教授的日子,他第二十七次答應和我去領證。
因為我們的孩子四歲了,上幼兒園需要戶口本。
兒子發燒三天,我因為連續熬夜精神恍惚,在升職宴上幾次昏厥。
兒子也始終蒼白著臉,窩在我懷裏軟軟地叫著爸爸。
而顧遠山,他不關心我,更不在乎兒子。
隻專注地給自己的女學生扒蝦,哄著來生理期的她多吃點東西。
有老師看不下去,咳嗽了好幾聲提醒,男人也視若無睹。
反而轉過頭怪我不該帶生病的兒子來吃飯,汙染了空氣。
同事們麵麵相覷,看著我和孩子的眼中盡是同情。
散場後,我帶著兒子準備往顧遠山的車上走。
剛碰到車門,裏麵就傳來哢噠的上鎖聲。
顧遠山搖下車窗,滿臉冷漠:
“然然這兩天不舒服,抵抗力低。你和兒子別坐我的車,免得傳染給她。”
“還有,下午領證的事也取消吧。反正兒子還小,上學也不差這一天。”
兒子攥緊了我的手,剛要說什麼,伊然然就小跑著推開了他。
“顧教授,我拿好東西了,可以走了。”
她腰間係著顧遠山的西裝外套,手上不經意地露出一個紅色的玩具小車。
那是一周前顧遠山送兒子的生日禮物,在我發了朋友圈慶祝的當晚就無故失蹤。
兒子哭了很久,半夜著涼得了重感冒。
發現兒子的眼神,伊然然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小朋友,這個姐姐不能送給你哦,這是你爸爸對姐姐好好吃飯的獎勵。”
“你要是喜歡,讓你媽媽給你買吧。”
換做以前,麵對伊然然這樣明目張膽的挑釁,我肯定會第一時間幫顧遠山遮掩。
不讓兒子發現我們不幸福的真相。
但這一次,我隻是摸了摸兒子濕軟的頭發,一言不發。
顧遠山明顯愣住了,好看的劍眉微微蹙起。
但很快,他又恢複了冷酷。
“一個玩具而已,兒子不會這麼小氣的。”
“你先帶兒子回家,晚上我給你們帶吃的。”
說完,他就搖上了車窗。
透過玻璃,我看見伊然然熟練地從口袋摸出水鑽貼紙一張張貼到副駕上。
邊貼還邊撒嬌地問顧遠山好不好看。
男人寵溺地搖了搖頭。
“好看,你貼的都好看。”
可之前明明是他親口說的有強迫症,不喜歡別人弄亂他的車。
所以當兒子不小心將汽車人的貼紙蹭到顧遠山車上的時候,男人當場就發了火。
逼著四歲的兒子拿抹布將他的車裏裏外外擦得幹幹淨淨。
甚至放話:
“要是再有下一次,你和兒子永遠都別想再坐我的車。”
現在想想,原來他不是討厭貼紙,隻是討厭貼紙的人。
兒子似乎也明白了什麼,眼裏的光一點點黯淡。
他拉了拉我的手,示意我蹲下。
因為生病消瘦了的小臉埋到我的肩膀,悶聲說道:
“媽媽,我們不要爸爸了好不好?”
2
回到家,我趁著兒子玩耍的空隙,撥通了姑媽的電話。
“姑媽,您之前說的那個瑞士交響樂團還缺人嗎?我想去麵試。”
電話那邊有些驚訝:
“悠悠,你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這個樂團是國際樂團,你要是加入了以後就得常駐國外。”“遠山和樂樂怎麼辦?”
“我會帶樂樂一起來,至於遠山......我們還沒領證。”
姑媽沉默,半晌才歎了口氣:
“那就來吧,姑媽一生未婚,早就把你當成了親生女兒,隻要你來,我所有的資源都給你。”
謝過姑媽,我準備哄兒子睡覺。
向來睡前都要鬧上好一會兒,固執地要等顧遠山回來才肯睡覺的孩子。
今天卻一反常態地乖乖上床。
我逗他:
“今天怎麼不等爸爸了?”
兒子將被子蓋過頭頂,聲音沉悶:
“不等了,反正他也不會記得。”
心臟一下子縮緊,我心疼地看著兒子想解釋什麼,手機卻跳出一條伊然然發來的語音。
“師娘,顧教授說想陪我去山頂看日出,所以今晚就不回家了。”
“我怕您和孩子難過,所以特意告訴你們一聲,晚安。”
俏皮的聲音在房間裏回響。
兒子露出被憋紅了的眼睛,聲音艱澀:
“媽媽你看,我說對了吧。”
我嗯了一聲,將兒子摟進懷裏。
“樂樂乖,我們不等爸爸了。”
第二天早上,顧遠山終於回來了。
他的襯衣皺巴巴的,衣領處還留著半枚西柚色的唇印。
這個顏色我昨天在伊然然的嘴上見過。
顧遠山是個文學教授,最喜歡強調文人風骨,也最在乎自己的形象。
能讓他這樣衣衫不整的回家,看來他真的很喜歡伊然然。
發現我的視線,顧遠山不自然地整了整衣領,解釋道:
“然然還是小女孩,想一出是一出的,所以昨晚就臨時更改了計劃。”
“不過我們什麼都沒做,你別亂想。”
我抽了張桌上的紙巾,替他擦掉那枚礙眼的唇印,語氣冷淡:
“兒子還在家。”
顧遠山心虛了幾秒,很快又理直氣壯:
“然然喝多了,我扶她的時候不小心蹭到的。李青悠,你別心臟看什麼都臟。”
我不想爭辯,轉身叫兒子起床。
顧遠山追進來,炫耀似地打開了手上的早餐。
“樂樂,爸爸給你買了早餐。雖然昨天爸爸有事沒回家,但沒有忘記和你的約定。”
“爸爸買了你最喜歡的奶黃包和牛奶。”
我和兒子都僵住了。
尤其是兒子,他冷冷地看了眼顧遠山手裏還冒著熱氣的奶黃包,跑進了衛生間。
顧遠山皺眉,麵露不悅:
“李青悠,這就是你教的好兒子?”
我抿了抿唇,想幹脆點告訴他分手的事情。
可下一秒,男人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顧教授怎麼辦?我鑰匙找不到了,我好難過,你能不能現在過來,陪我一起找好不好?”
顧遠山立刻轉身,一邊溫柔地哄著她,一邊將早餐丟到了桌上。
牛奶從塑料袋中滑落,剛好掉進了我放過敏藥的抽屜。
兒子對牛奶蛋白過敏,隻要一碰就會渾身起濕疹。
嚴重的時候,甚至會呼吸不暢,喘不過氣來。
兩年前,兒子因為好奇嘗了口顧遠山喝剩下的牛奶,當場就嘔吐不止,在醫院住了三天。
看著兒子難受的樣子,顧遠山給了自己四五個巴掌,發誓以後再也不會讓他陷入危險。
現在,他也忘了。
伊然然的朋友圈更新。
【感謝教授大人送的愛心早餐,都是我最愛吃的呢,大家都要好好吃飯哦。】
配圖和顧遠山帶回來的一模一樣。
原來,兒子隻是順便。
眼底劃過諷刺,我將那份早餐仔細收好,扔進了垃圾桶。
3
下午,我帶兒子去了學校。
因為顧遠山,我放棄了熱愛的交響樂,在他上課的大學當了一個後勤主任。
現在我要走了,正好去辭職。
同事很震驚,連忙攔住我:
“青悠,你瘋了?顧遠山好不容易在你的幫助下當上了正教授,你現在要走?”
“是啊,顧教授雖然有才華,但他一直清高自傲,不會處理人際關係。要不是你這些年一直幫他明裏暗裏打點,他怎麼能這麼容易就評上職稱,你現在走顧教授可怎麼辦啊?”
“他知道這件事嗎?”
我笑了笑,並不在乎。
“我會跟他說的,不過......他應該不在乎。”
畢竟這些年,我早就習慣了。
交待好兒子別亂跑,我去隔壁辦公室打印離職報告。
一道嬌俏的埋怨聲突然響起:
“顧教授,你看你,我不就是在廁所待久了一點嗎,你至於著急地拜托其他人進來看看,還說什麼......說什麼是自己家的小姑娘......我丟大臉了啦。”
伊然然捂著臉,害羞地跑進來。
路過蹲在地上玩耍的兒子時,腳步一頓,接著又裝作無意地踩上兒子手裏拿著的小汽車。
飛濺的玩具碎片隻差一點就戳進了兒子的眼睛。
“媽媽......”
兒子捂著流血的眼皮,哭成了淚人。
我也嚇了一跳,立刻扔掉了手裏的文件撲上去檢查兒子的傷口。
顧遠山彷佛看不見,象征性地說了伊然然一句:
“小心點,別亂跑,萬一傷到了怎麼辦?”
接著又不滿地責備兒子:
“誰讓你在這玩玩具的?這裏是玩玩具的地方嗎?要是磕到碰到了,別人還以為我沒教好你,故意讓你在這裏碰瓷呢,真不懂事。”
絲毫沒有顧忌兒子才四歲,更沒有在乎受了傷的那個人是他的親生孩子。
怒火再也忍不住爆發,我倏的一聲站起身想爭辯,手指卻被一雙小手緊急抓住。
兒子露出紅透了的眼睛,小聲哀求:
“媽媽,別和爸爸吵架。”
眼淚一下就流了下來。
我心疼地將兒子抱進懷裏,問他:
“樂樂,你不生氣嗎?”
兒子頓了頓,抬手幫我擦眼淚。
“我習慣了。”
顧遠山聽不到我和兒子的對話,視線落到地上散亂的文件。
“這是什麼?”
地上是我剛打印好的離職報告。
我深吸了口氣正準備攤牌,伊然然突然打翻了桌上的茶杯,尖叫一聲。
茶水灑在了文件上,A4紙立刻和墨水暈成了一片。
伊然然一副做錯事的樣子,害怕地看著我。
“師娘,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剛剛被樂樂撞了一下,沒站穩。”
“你別討厭我好不好?”
她一邊哭,一邊有意無意地露出自己被燙紅了的手腕。
像是小說裏被人陷害的無辜小白花。
顧遠山也如她所願的心疼了,當著兒子的麵將伊然然摟進懷裏。
拿起她受傷的右手憐惜地吹了又吹。
“怎麼樣?疼不疼?”
見伊然然隻是抽泣,顧遠山頓時就憤怒了,不顧我的反對將兒子強硬地拉了出來。
“顧樂樂,是我對你太好了嗎?你年紀這麼小就學會害人了是不是?”
“爸爸對你真是太失望了!你現在趕緊給然然姐姐道歉!”
兒子咬住了嘴唇,紅著眼解釋道:
“我沒有撞她。”
“明明是她......”
“啪!”
兒子愣愣地看著他,肉嘟嘟的臉頰上浮起一個清晰可見的巴掌印。
“爸爸......”
顧遠山反應過來,顫抖地盯著自己打紅了的手掌,臉色蒼白。
“樂樂,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抿了抿唇,自責地撫上兒子的臉,卻被他躲開。
兒子失望地看了顧遠山一眼,躲進我的懷裏再也不肯出來。
顧遠山緊張地朝我求救:
“青悠,你幫我跟兒子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教育一下他不要對長輩不敬,我也是為他好。”
“青悠,你幫我解釋解釋啊,大不了......大不了我明天就跟你去領證。”
又是領證。
二十七次都錯過了,這第二十八次,我也不想要。
氣氛僵持,姑媽的電話正好打過來:
“悠悠,樂團負責人剛跟我聊天,會麵提前到明天了,時間有點趕,你來得及嗎?”
4
姑媽的聲音打破了僵持。
顧遠山眼裏閃過慌張,立刻抓住了我的手:
“什麼會麵?你要去哪兒?我怎麼不知道?”
一連三個問題讓我有些猝不及防,好在我也沒打算隱瞞。
可還沒等我開口,伊然然就倒吸了口涼氣。
“疼......顧教授,我手好疼......”
顧遠山一怔,瞬間忘記了問話,將伊然然攔腰抱起匆匆離去。
兒子踮起腳,對著電話那頭說道:
“姑奶奶,我和媽媽一定到。”
當晚,我和兒子正在收拾行李,顧遠山破天荒地回了家。
看到兒子的汽車人行李箱,他心口一跳:
“不是明天去領證嗎?你要帶兒子去哪兒?”
我頓了頓。
“再說吧。”
顧遠山明顯愣住了,上前兩步想再說些什麼,卻不小心撞翻了垃圾桶。
掉出裏麵沒有動過的早餐。
男人的瞳孔刹那間放大,猛地攥住了我的手。
“為什麼把我帶的早餐扔掉?”
在一起五年,他知道我有多在乎他的關心。
兒子聽到動靜跑出來,眼神冷漠:
“我對牛奶蛋白過敏,爸爸,你不知道嗎?”
顧遠山一怔,臉色頓時變得不自然。
他沉默了片刻,從背後拿出一個包裝簡陋的禮盒。
“今天下午是我太過分了,這是我給兒子買的禮物。”
我掃了一眼,是兒子那款玩具車的盜版。
正版在伊然然的手上。
見我不說話,顧遠山直接將玩具車塞進了兒子的手裏,然後麵帶躊躇地對我說:
“然然這個學期的古代史掛科了,她不想重修,你和那些老師關係好,能不能偷偷幫她改一下期末成績?”
“你知道的,然然正在衝今年的獎學金,不能有黑曆史......”
我詫異地看著他,第一次意識到顧遠山連為人師表都不配。
可我也覺得心酸。
哪怕是有求於我,他也不願意給兒子買一個像樣的禮物。
我沒有直接拒絕,而是說了句可以。
畢竟明天我就要走了,事情肯定不會幫他辦的。
但最後一個晚上,我不想還被顧遠山糾纏。
也許是我答應得太過爽快,顧遠山驚喜地將我抱了起來。
“青悠,你真好,明天上午我們就去領證,這次我一定不會爽約!”
我嗯了一聲。
這次,該我遲到了。
歡樂的氣氛還沒持續多久,伊然然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顧教授,我家停電了,我好害怕,你快來陪陪我。”
顧遠山下意識往外走,臨到門口又突然皺著眉轉頭。
“你怎麼不攔我?”
我很意外。
“為什麼要攔?”
顧遠山說不出話來,仔細打量了我好幾眼,最後想到什麼笑出了聲:
“青悠,你終於學會大度了。保持下去,我很喜歡。”
“晚上早點睡,明天上午九點,我們不見不散。”
又是一夜未歸。
但這次不管是我還是兒子,都睡得很香。
第二天七點,我準時帶著兒子打車前往機場。
路上刷到了伊然然特意艾特我的朋友圈。
【原來真的會有人為了我放棄全世界。】
配圖是她和顧遠山躺在床上的照片。
男人寬闊的肩膀上,一隻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格外顯眼。
顧遠山的電話也適時候打來:
“抱歉青悠......今天學校臨時有個講座......我來不了了。”
“領證的事情明天再說吧,乖......”
男人的話斷斷續續,中間還在夾雜著幾聲令人浮想聯翩的悶哼。
可我就好像完全感覺不出來,笑著說了聲好。
上午九點。
我和兒子檢票準備登機。
登機前,我問他:
“要不要跟爸爸留個言?以後我們都不會再回來了。”
兒子沉默片刻,然後笑著搖了搖頭。
“不了。他不是我爸爸。”
愛憐地點點頭,我拍了一張和兒子在飛機前的自拍,發了最後一條朋友圈。
【已辭職,沒領證。往後餘生,我隻有唯一一個寶貝。】
發完,我將手機關機,和兒子一起奔向了未來。
落地的那刻,我收到了同事轟炸的短信。
“青悠,顧遠山看到了你的朋友圈,跑去瑞士追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