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胞胎女兒生日那天,我滿心歡喜跟著航海員丈夫登上豪華遊輪。
甲板海風吹散我鬢發時,卻看見他攙著穿白裙的初戀,懷裏抱著與我們女兒同齡的男孩。
"婉寧的孩子有先天性哮喘,我想讓他們看看海。"
午夜驚雷劈開海麵,十米高的巨浪撞碎舷窗。
警報聲中丈夫奪過我懷裏的救生衣,轉身裹住那對母子。
"你拿過潛水執照的,帶女兒們從逃生艙遊出去。"
我摟著瑟瑟發抖的女兒們墜入漆黑漩渦,鹹澀海水灌進鼻腔時,恍惚聽見頭頂傳來救生艇啟動的轟鳴。
三天後打撈隊在礁石灘找到我時,懷裏還緊緊摟著早已死去大女兒月月和殘廢的二女兒年年。
靈堂白菊垂淚那天,他跪在遺像前瘋狂撕扯領帶:"爸爸錯了,爸爸對不起你們!"
我死死摟著六歲的年年站在甲板上,指甲幾乎掐進女兒單薄的肩膀裏。
白彥庭把最後一個救生圈套在沈婉寧腰上時,我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你瘋了?那是我們女兒的位置!"
我扯著被冰雹砸得生疼的嗓子喊。
一米開外的救生艇在暴雨裏搖晃,像被撕碎的紙船。
白彥庭攥著沈婉寧的手腕往船舷拽,"你帶著孩子能遊到礁石灘!"
他後頸被冰雹砸得通紅,卻始終沒回頭看我懷裏的年年和我牽的月月。
年年正把臉埋在我頸窩裏抽噎,溫熱的眼淚順著我鎖骨往下淌。
三小時前這男人還蹲在艙房裏給月月紮小辮。
他總說我手笨,每次都要親自給女兒梳頭。
月月攥著他的食指說爸爸紮的蝴蝶結最漂亮,那時沈婉寧正倚在門口塗口紅,鮮紅的唇膏在鏡子裏刺痛我的眼睛。
救生艇突然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我眼睜睜看著白彥庭把沈婉寧六歲的兒子托上船,那孩子脖子上還掛著月月早上送他的貝殼項鏈。
"白彥庭!"我嗓子劈了岔,懷裏的年年突然劇烈掙紮起來:"媽媽,我要爸爸!"
二十米長的鋼索在狂風裏繃成一道催命符。
我記得去年台風天,他也是這樣冒雨開車去接加班的沈婉寧。
那天月月發著高燒,我打了十七個電話他才回了一條"別鬧"。
海水漫過腳踝時,白彥庭終於抬頭看了我一眼。
他嘴唇動了動,我讀懂了那個口型——"對不起"。
年年突然從我懷裏掙出去,小皮鞋在濕滑的甲板上打滑:"爸爸帶我走!"
我撲過去時指甲在鐵欄杆上刮出血痕。
沈婉寧伸手拽住年年的衣領,鮮紅的美甲掐進我女兒後頸:"彥庭哥,我抓住她了,快開船!"
救生艇發動機轟鳴的瞬間,沈婉寧鬆手了!
我看見白彥庭把月月最喜歡的小黃鴨保溫杯塞進沈婉寧兒子懷裏。
"媽媽!"年年半個身子掛在船舷外,我死命拽住她羽絨服帽子。
月月突然滑了下去,噗通栽進翻湧的黑浪裏。
我左手傳來布料撕裂的脆響,年年的尖叫聲混著沈婉寧的笑:"別鬆手呀姐姐。"
鹹澀的海水嗆進氣管時,我死死抓住年年的袖口。
三天後搜救隊在礁石縫裏找到我們,年年昏迷,月月動彈不了。我則是多處重傷!
護士說年年嗆入太多海水了,已經沒了生命體征。我捂著嘴,盯著太平間白布下那團小小的隆起。
重症監護室的藍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我抖著手按下那串倒背如流的號碼,白彥庭接電話時背景音裏有孩子啼哭。
"我在母嬰店,"他把聲音壓得很低,"婉寧兒子嚇著了,非要我抱著明澈才肯睡。"
我盯著月月空蕩蕩的病號褲管,聽見自己發出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