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當天,前夫把我堵在昏暗的小巷裏,緊緊地抱著我。
向我祈求:“你就和瑩瑩磕頭認錯好不好?別再逃了,我好想你。”
“等這一切結束了,我們就結婚,你還是我的傅夫人。”
他說得輕描淡寫,似乎好像一切真的是我的錯。
可他好像忘了,三年前的婚禮上,是他的白月光汙蔑我給她下毒。
他不聞不問,直接把我從婚禮裏拖出去,親手打掉了我們的孩子,還把我告上了法庭。
取保候審的時間裏,他又找了混混把我堵在小巷裏侮辱。
我瞥了一眼手上的戒指,搖了搖頭,笑道:
“不用你,我也是傅夫人。”
“隻不過,你該叫我嬸嬸。”
1.
我沒想到出門逛個街,竟然能撞上我那該死的前夫傅南衡。
他本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曾經一無所有的我將一切都獻給了他。
可三年過去,我和他,已經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傅南衡還和三年前一樣,揚著已不可一世的下巴,微眯著的眼睛不屑地打量著我。
“看在你回來自首的份兒上,現在跟我回家給瑩瑩道個歉,我就撤銷對你的訴訟。”
“畢竟,我傅家的夫人,也不能是個有案底的女人。”
我一臉疑問地看著傅南衡,冷笑了一聲。
“怎麼?聽到我還願意要你,就這麼高興?”
傅南衡嫌棄地看著我,“三年過去了,你還是和從前一樣,隻要我勾勾手指,就像個哈巴狗一樣貼上來。”
“這三年見不到我,忍得很苦吧?”
三年前,傅南衡也是這樣一幅嘴臉,把我碾在地上,把我當成個小醜一樣玩弄。
他這幅樣子給我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以至於我幾乎都快忘了。
我和傅南衡,也有過浪漫的戀愛期。
那時候他是大學裏一擲千金的少爺,我是勵誌拿獎學金的優秀新生代表。
我們在迎新會上對彼此一見鐘情,是整個學校都羨慕的神仙眷侶。
恩愛四年,我們說好了畢業就結婚。
我是個孤兒,一無所有,給不了他任何事業上的支持。
傅南衡為了讓他媽媽點頭,絕食七天七夜,最終拖著瘦得不成樣子的身體,捧著玫瑰花向我求婚。
那時候,我覺得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
我們一起為結婚典禮做準備。
我小心翼翼地藏起來孕檢單,打算在婚後給他一個驚喜。
直到沈瑩瑩的出現,打破了這一虛幻的寧靜。
她和傅南衡青梅竹馬,曾在傅家最關鍵的時候出手相救。
傅夫人一直認為,她才是整個傅家的貴人,她才應該與傅南衡結婚。
他們青梅竹馬,郎才女貌。
想我這樣孤兒院裏長大的野雜種,怎麼比得上高潔的沈小姐。
本為了婚禮忙碌的傅南衡,也早早地停下來,每天陪著沈瑩瑩遊山玩水。
“瑩瑩特意回國參加我的婚禮,陪陪她怎麼了?”
我一時間愣住,問他:“那婚禮的事情怎麼辦?”
傅南衡卻隻是不耐煩地甩開我,“這點事兒你自己還辦不好?”
“瑩瑩是我們傅家的恩人,別在這兒無理取鬧。”
我當時雖覺得奇怪,但為了不在婚禮前節外生枝,也沒多說什麼。
直到婚禮當天,沈瑩瑩頂著一嘴可笑的火龍果汁,跌跌撞撞地闖進禮堂裏。
她虛弱地跪在傅南衡的麵前,說我下毒害她。
可笑的是,傅南衡還真信了。
他讓人扒下我的婚紗,將我丟出了禮堂。
禮堂外,一月隆冬,大雪紛飛。
原本傅南衡特意為我挑的冬日婚禮,此時卻成了索命的惡鬼。
我的身上隻有內衣,跪在雪地裏,四肢被凍得腫脹發疼。
看到傅南衡抱著沈瑩瑩急匆匆地出來,我撲過去求他:“我真的沒有下毒......你相信我......”
可傅南衡卻一腳將我踢開,“毒婦!讓開!我要帶瑩瑩去醫院。”
我滾進雪地裏,手被雪裏的銳器劃開一個口子,浸紅了一片白色。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第一次意識到,原來我跟之間的距離這麼遠。
他對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質問的眼神,都在劃清我和他之間的距離。
這就是不般配的下場。
我爬起來,捂住劇痛的小腹。
記憶中的疼痛穿越三年,提醒著我傅南衡對我做的一切。
現在的我,隻是抬眼看向他,道:
“我倒想一輩子都見不到你。”
2.
傅南衡原本醞釀好的下一句話被我生生堵在嗓子眼裏。
他大概是沒想到,向來隻會討好逢迎的我居然會對他說出這麼尖銳的話。
“宋惜月,你以為這套欲擒故縱的把戲我會吃嗎?你該不會忘了你肚子裏的孩子是怎麼沒的了吧?”
他逼近我,用手抬起我的下巴,手指劃過我的臉側。
“別強了,好好跟瑩瑩道個歉。不然你那孤兒院的阿姨,可就沒好日子過了。”
傅南衡指腹微弱的粗糙感讓我渾身戰栗不止。
就是這樣一雙手,親手做掉了我的孩子。
三年前,我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看著我最心愛的男人,流掉了我的孩子。
他將那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遞到我的麵前,告訴我:“你這種蛇蠍心腸的毒婦,不配懷傅家的種。”
我徒勞地伸著手,想要抓住我這世界上唯一的骨肉。
可它還隻是一個胚胎,它不會哭,不會笑。
它還沒來得及和這個世界相遇,就已經變成了一團不會呼吸的血肉。
我看著傅南衡嫌棄地將我的孩子丟進了垃圾桶。
那一刻,我仿佛聽到了它悲痛的哭聲。
我不顧自己的身體,撲到垃圾桶的旁邊。
原來它才是我和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
可我卻沒有能力保護好它......
我想把它從垃圾桶裏救出來,我想給它一個安魂的歸處。
可我才剛向他們伸出手,就被兩個人帶走了。
他們把我丟進昏暗的審訊室,宣判我下毒的罪行。
驟然失去孩子的我已經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任憑他們處置。
那時候我覺得這世上再無人愛我。
我隻想一心赴死。
是多年未見的孤兒院阿姨,居然花了全部的積蓄為我取保候審。
她抱著我,安撫我,相信我肯定沒有犯錯。
為了愛我的人,為了我所愛的人,我還要努力活下去。
偶然的一次外出,我被一群混混按在大雪紛飛的小巷裏。
可他們撕扯開我的衣服,油膩的手伸進我的襯衫。
“陪哥哥們玩玩,往後哥哥們照應你啊。”
我無望地掙紮著,像溺水的人一樣大口呼吸,用力大聲呼喊求救。
可迎來的隻有他們的一巴掌。“臭娘們,哥哥們玩你都是給你麵子,別給臉不要臉了!”
那一瞬間,我突然想起了傅南衡。
想起他在婚前也跟我說過:“和你結婚已經是很給麵子了,不要老是吃瑩瑩的醋。”
那時候我就該知道,傅南衡愛的從來都不是我。
他愛的是真正大家閨秀名門教養下的沈瑩瑩。
可我隻是一個妄想擁有愛情的醜小鴨。
我的脊背被用力按在水泥地上摩擦,淚水燙開地上的積雪,一同流進下水道裏。
我認命了。
可能這就是愛上一個不該愛的男人,應當償還的罪行。
我緩緩合上眼睛,卻突然被人拉起來。
一雙溫暖而有力的大手。
“將這些人渣處理了。”
一個男人吩咐完命令,轉頭看向我,初見我的眸子裏有驚豔的感覺。
“抱歉,在我地盤發生了這種事情,你還好嗎?”
一道閃電劃過,看到他那張和傅南衡七成相似的臉,我整個人縮進了車座深處。
昏過去之前,我隻記得他緊張地向我伸出了手。
醒來的時候,發現我居然在溫暖的空調房內,身上蓋著的是輕薄的羽絨被。
門被推開,我緊張了一瞬,便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下意識想逃。
可又和傅南衡的不太一樣。
他看出我的迷茫,將溫熱的粥放在床頭,幫我又掖了掖被子。
“我是傅南衡的叔叔,傅銘。”
我知道他,他早早就和主家分家,自立門戶,卻建立了比本家更龐大的商業帝國。
我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樣,猛地抓住他的手,“我真的沒有給沈瑩瑩下毒,我是被冤枉的!”
我知道,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可他到底是傅家的人,他會答應我嗎......
而傅銘隻是輕輕拍拍著我的手,答應我:“好。”
於是,他用最快的速度幫我做了無罪的證明。
為了更好的照顧的我身體,還帶我去臨市療養。
我和傅銘在隔壁市呆了三年。
這三年他對我的悉心照顧,治好了我在那個冬日裏留下的陳疾。
北城的大雪還沒停,但我的心晴了。
想到這,我抬眼看向傅南衡,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你比起你叔叔,真的是差遠了。”
3.
我和傅銘的愛情升溫得很快,我們領了證,結了婚。
這次也是他第一次帶我回傅家。
這本是一次充滿期待和愉快的回鄉之旅,我不僅深情軟了幾分。
傅南衡微微皺了皺眉,再次笑開的時候又更吊兒郎當了幾分。
“我叔叔的確深情,聽說他新娶了一名夫人,藏得跟心尖上的寶貝似的,連我奶奶都舍不得給見一麵。”
“你嫉妒了?我沒法不能保證家裏隻住你一個人,但隻要你老老實實回去給瑩瑩道歉,我也可能給你和她一樣的富貴生活。”
我衝著傅南衡翻了個白眼,懶得再理他。
剛好前台小姐將我定的首飾交給我檢驗,是一對金打的銀杏葉耳墜。
傅南衡見此,更是緩和了些許。
“看,三年你都沒忘了我的喜好。既然你隻是不好意思低頭答應我,那就我再給你一個台階下。”
哦,我倒是忘了,他也喜歡銀杏葉。
那還真是晦氣,我剛想跟櫃台小姐說把這耳墜融了打對新的,就被傅南衡攥住了手腕。
“走吧,我陪你一起回去。”
我用力甩開傅南衡的手,“你幹什麼?”
傅南衡被我三番兩次的抗拒觸及了神經,壓低了帶著怒意的聲音:“我還要問你幹什麼!不要不識抬舉!”
說罷,他便還要對我上手。
此時,一個小年輕竄了出來,將傅南衡的胳膊擰在身後,製服在地。
“穿的人模狗樣的,怎麼大街上耍流氓呢?”
我和那人對視一眼,他衝我眨了眨眼睛。
原來是傅銘安排來保護我安全的小秘書。
趁著傅南衡被製服的功夫,我率先離開了。
坐車回到闊別已久的別墅區,同樣是待嫁結婚,我的心情卻和三年前大不一樣了。
傅銘宅子的對麵就是傅家老宅,他們門對門。
我看了一眼我曾經住過的地方,轉身打算去開傅銘家的院門。
傅南衡卻突然出現,把我推進傅家老宅的院子。
4.
“還說不想見到我,卻偷偷跑來老宅。怎麼,隻看你一眼你就滿意了?”
我揉揉被傅南衡用力推得發痛的箭頭,沒心思跟他爭辯。
“讓開,我要回家。”
傅南衡不肯放手,卻奪下了我的包,在裏麵一頓翻找。
包裏的東西不多,隻有那副剛拿回來的耳墜,和我給傅銘織的圍巾。
傅銘的頸椎不好,需要保暖,他卻總是忘帶圍巾,我就給他親手織了一個,以此提醒他。
可傅南衡卻嫌棄地用兩隻手指撚著圍巾,長長地拖到地上。
“宋惜月,你還真夠小家子氣的。不會以為這這種廉價的手工製品,能討得我的歡心吧?”
我伸手去奪傅南衡手裏的圍巾,“誰說我織給你的了?”
從前我也給傅南衡織過圍巾,可即便是我們感情最好的時候,他也嫌棄我織的東西醜。
“這玩意我去買是了,費那個時間幹什麼,你不用總還是一副窮人做派。”
我知道他看不上我手裏的東西,就再也沒有給他織過。
眼下,傅南衡抖了抖手裏的圍巾,翻出裏麵繡著的那個“傅”字:
“還嘴硬,這不是寫著我的名字嗎?”
說罷,傅南衡高高地揚起手,將圍巾丟進別墅裏。
傅家養的三隻阿拉斯加一擁而上,將圍巾撕咬得不成樣子。
我瞪向傅南衡,“你瘋了吧,都說了那不是你的!”
傅南衡卻心情大好,雙手插進兜裏施舍般看著我。
“行了,看在三寶喜歡的份兒上,你這禮物我收下了。”
“人回來了就改改你的脾氣,瑩瑩寬容大量,這個沈夫人的位置還是你的。”
“等下進去了,你跟瑩瑩好好磕頭認個錯,三年前的事情我就當過去了。”
“我與瑩瑩這麼多年的交情,你做出這種惡毒的事情,我還願意娶你為妻,就別在作了。”
傅南衡的眼睛裏竟然升起一些我看不懂的神情。
他自顧自地靠近我,向我張開雙手。
我也無暇再去管那被撕碎的圍巾,傅南衡靠近我的每一步,讓我連呼吸空氣都變得惡心。
“讓開!我要回家了!”
傅南衡拉住我的衣服,“這不就是你的家!你還要去哪兒!”
然後,他的語氣又軟了下來,“天冷,先進去吧。道歉的事情,明天再說。”
我直接脫下外套,甩在傅南衡的臉上,“這是你的家!我要回的,是我自己的家。”
傅南衡一時頓住,“你哪兒來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