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被入室搶劫那天,我給老公打了十幾個電話求救。
那邊不耐煩掛斷,卻在同時發了朋友圈。
【接寶貝回家,一家團圓。】
配圖裏的人是他剛離婚的養妹,女人懷裏還抱著剛滿月的孩子。
似乎他們才是一家三口,我這個結發妻子早就被拋之腦後。
我受傷住院,流掉了孩子。
一切過後,謝煜明才不緊不慢給我回消息。
【以後別晚上打電話,寶寶睡得早,吵醒了很難哄。】
我默默回複:【好。】
可過了一個多月,謝煜明卻慌了。
“沈梨,你怎麼一直不聯係我了?”
1
深秋溫度轉涼。
我醫院和警局兩頭跑,護士看不下去,詢問我:“你就沒有家人嗎?”
我手機通訊錄裏空蕩蕩的,隻有幾個交情不深的同事,和丈夫謝煜明。
微信裏,謝煜明發的消息一直在最上頭。
【以後別晚上打電話,晚晚和寶寶睡得早,吵醒了很難哄。】
我長舒一口氣,朝著護士歉意一笑。
“抱歉啊,我沒有親人。”
入室搶劫那天,我聽見門口動靜之後,先是報警。
那邊告訴我,最快也要二十分鐘趕到。
隨後我立馬聯係謝煜明。
他的公司離家不遠,開車幾分鐘就能回來。
然而我打了十幾個,那邊也沒接通。
我想發微信,卻看見他朋友圈一分鐘前更新了新動態。
【接寶貝回家,一家團圓。】
配圖裏的人是他的養妹謝昕婉,她的懷裏還抱著剛滿月的孩子。
我那時候才知道,謝昕婉那天離婚了。
難怪謝煜明連接我電話都不願意。
我追了謝煜明三年,謝煜明三年都沒給過我一個正眼。
直到我鼓起勇氣,想著最後一次嘗試的時候,謝煜明卻一口答應了。
“好,我們現在去領證吧。”
我本來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變故來得太快,我心裏又驚又喜。
我一口答應。
沒有婚禮,沒有戒指,隻有兩個紅色的本子。
我滿心期待的新婚夜,謝煜明喝得醉醺醺,壓在我身上,叫了半宿謝昕婉的名字。
所有的熱情,像是被一盆冷水澆滅。
隔天,我默默坐在床邊穿衣服,謝煜明離我遠遠的,低頭抽煙。
“昨天我一時情緒上頭,抱歉,婚禮就不辦了,你不會介意吧?”
昨晚,我趁著謝煜明睡著,偷看了他的手機。
手機屏幕彈出來的是謝昕婉最新回複的消息。
【哥,雖然我們做不成夫妻,但你也不要糟踐自己的婚姻,娶一個自己不愛的人。】
昨天,謝昕婉結婚。
謝煜明意氣用事,答應了我的表白。
聽見謝煜明沒有絲毫誠意的詢問,我也隻是笑笑。
“嗯,不介意。”
如今心心念念的人離婚回來了,我這個本就不該和他有瓜葛的人,也該退場了。
2
白天又抽時間跑了一趟警局。
事發那天,賊人進門之後就蒙住了我的眼睛,朝著我拳打腳踢。
一腳落在我肚子上,我慘叫不止,睡褲被血染紅。
流產的一幕把人嚇壞了,怕鬧出人命,緊忙跑了。
我生生疼暈過去,警察趕到的時候,家裏隻剩下我,隻好先把我送去醫院。
警察看我的眼神有些無奈。
“那天小區監控恰好壞了,家裏也沒提取到指紋,還不知道犯人長相,說實話,找到人的可能性很渺茫。”
我有些傻眼了。
“怎麼會這麼巧?”
對麵看我的眼神欲言又止。
“你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我回去醫院的時候,還有些心不在焉。
在樓下交完費剛上電梯,謝煜明突然打來了電話。
我和他結婚兩年,這兩年他主動聯係我的次數,一隻手都查得過來。
我接通之後,電話裏響起謝煜明的質問:“沈梨,你買了什麼東西?”
我順手一查,發現剛才繳費不小心刷了他的卡。
“我買了點藥。”
謝煜明嗯了一聲,沒在這件事上多問什麼。
“正好我和晚晚也在這個醫院,寶寶發高燒了,晚晚不會照顧孩子,你過來幫幫忙。”
謝煜明報上病房號之後就掛了電話。
正好在我那一層的樓上。
我過去的時候,見到了哇哇大哭的嬰兒。
謝昕婉坐在一邊跟著哭,左手拎著奶瓶,右手抱著布娃娃。
謝煜明團團轉,不知道先哄哪個才好。
“小姑奶奶,哄完大的哄小的,真累人。”
謝煜明嘴裏抱怨著,可眼神裏卻全都是寵溺。
謝昕婉哭聲誇張,門外路過的都恨不得脖子伸出二裏地,想要瞧瞧病房裏。
謝昕婉嘟著嘴,打著哭嗝。
“都是煜明爸爸不好,都不會哄寶寶。”
我進門的時候,剛好看見謝煜明把謝昕婉抱在懷裏,一會兒認錯一會兒哄。
見我進門,謝煜明臉上的所有表情都僵住了,做賊心虛似地鬆開手。
我全當沒看見。
“怎麼了?”
我話問出口,回答我的人是謝煜明。
“醫院裏不允許太多家屬陪同,保姆帶不進來,晚晚也不會弄小孩。”
房間裏飄著一股異味,我看了一眼嬰兒那沉甸甸的紙尿褲,說:“這是拉在褲子裏了吧?換了就不哭了。”
謝昕婉眉頭緊鎖,離嬰兒遠遠的。
“我不會做這種事。”
謝煜明在一邊沒出聲。
毫無疑問,叫我過來,就是想把這臟活交給我的。
那孩子看著小小的,著實可憐。
我不自覺抬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刮宮的感覺在這一刻還在隱隱作祟,我腦海裏忍不住浮現出那孩子若是能出世,又是什麼模樣。
我歎了口氣,沒抱怨什麼。
“打一盆熱水過來吧。”
謝煜明在家對什麼事都一手不伸的人,這一刻卻立馬點點頭,起身出去打水。
我挽起袖子,去脫下那孩子的紙尿褲,頓時一股惡臭迎麵而來。
我沒有孩子,這種事誰都不是生下來就會做。
不過都是硬著頭皮去做而已。
謝昕婉看我的時候,眼裏帶著笑意。
“真厲害,像保姆一樣,什麼都會做。”
“不對,保姆要花錢,你是免費的,比保姆好多了。”
謝昕婉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銀行卡,塞進我的衣領裏。
“沈梨姐也應該給錢的,畢竟會所裏的那些小姐都收錢,沈梨姐又陪睡又當保姆的,一分錢沒有,豈不是太可憐了。”
“這裏麵有五十萬,買你這兩年當牛做馬,綽綽有餘。”
謝昕婉說話的時候笑嘻嘻的,似乎這都隻是無心的話而已。
“沈梨姐,有你真好啊,以後我和煜明在一起,你還能在一邊伺候我們一家三口,最重要的是,你是自家人,用著放心。”
我手上動作停住,轉頭看謝昕婉。
謝昕婉一副被嚇住了的樣子。
“沈梨姐,你這麼看我幹嘛,好恐怖哦。”
謝昕婉突然伸手,朝著嬰兒的大腿狠狠一掐,那塊皮膚瞬間紅得發紫。
嬰兒的啼哭恨不得掀翻房頂。
謝昕婉一退三米遠。
正好這時候,謝煜明接水回來了。
謝昕婉指著我哭訴。
“沈梨,不要打我的孩子!”
她這句話一說完,我隻聽見水盆掉在地上,“哐當”一聲,隨後我整個人都被趕來床邊的謝煜明一腳踹出去。
謝煜明看見孩子腿上的傷,氣得渾身發抖,眼神像是惡鬼一樣。
“沈梨,你信不信我殺了你!”
3
我腦袋磕在陽台上,疼痛到幾乎麻木,根本站不起來。
謝煜明的手緊緊捏成了拳頭,呼吸都在發顫。
“還以為你不聯係我是學乖了,沒想到你竟然惡毒到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
這邊動靜鬧得大,護士進來的時候,謝煜明才收斂怒火。
“這裏是醫院,鬥毆的話,這裏不合適。”
謝煜明心裏壓著一口氣,聽見護士的話,回答說:“我是她丈夫。”
護士攙扶著我的手一僵,沒好氣地說:“家暴也一樣。”
我抬頭一看,見到眼前的護士有些熟悉。
我自打住院開始,就已經在她們群裏傳開了。
渾身是傷的孕婦,被毆打到流產,來到醫院好幾天,丈夫和婆家不見一個人到場。
我一開始看見護士用憐憫的眼神看我,還分給我水果的時候,解釋過,說:
“不是家暴,是入室搶劫受的傷。”
別人不理解。
“那丈夫呢?就算人窩囊,保護不了你,那起碼送個飯,照顧一下也能做到吧?”
“你是不是喪偶了?”
我也不好說什麼。
雖然丈夫沒死。
但是比起喪偶,好像也隻差一個沒死。
謝煜明見到護士那看人渣一樣的眼神,也有些受傷。
“她對我妹妹的孩子動手,把人掐成這樣,我要是不阻止,難道還看著她把人掐死?”
護士問:“你看見是她動的手了?”
問到這個,謝煜明不吭聲。
護士問我:“你掐孩子了嗎?”
我搖搖頭。
“沒有,是那孩子的媽媽自己掐的。”
謝昕婉臉上青一陣紫一陣。
護士冷眼上下打量謝昕婉。
“哪個好媽看見孩子挨打,自己連跑帶竄躲那麼遠?”
“孩子紙尿褲裏包了一宿的屎也不知道給換,出了事倒是跑得快。”
謝昕婉氣得不輕,說話都不夾了。
“都怪你們醫院的破規定,這些活我又不會幹,保姆還不許我帶進來!”
護士反問:“所以你們就拖著一個重傷的人,過來給你們當保姆?”
謝昕婉還要再回懟,謝煜明卻擋在她之前,質問:
“什麼重傷的人?”
我攔住護士後麵的話,搖搖頭。
“我沒事,我們出去吧。”
護士冷哼一聲,扶著我往外走。
謝昕婉在身後嘀咕:“什麼破醫院,我一會兒就投訴你!”
護士悄悄翻了個白眼。
“投訴去唄,院長是我爸,我本來就不想幹這活。”
“沈梨!”
謝煜明叫住我的名字。
謝昕婉見到我要離開,氣得直跺腳。
“沈梨,你還沒給我兒子換完紙尿褲呢!”
護士都快氣笑了。
我全當沒聽見,下樓回了病房。
謝煜明一連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我全都沒接。
隨後又開始氣急敗壞的發消息。
【晚晚自己都還是個孩子,你要她怎麼照顧孩子?】
【你就一定要那麼冷血嗎?她是我妹妹,也一樣是你妹妹!】
見到我許久沒回複,另一頭又換了個話題。
【你為什麼來醫院了?】
【護士說你重傷,這是怎麼回事?你在哪個病房?】
我默默放下手機。
身上的繃帶剛剛被拆掉,原本淤青的地方,現在看起來也淡了很多。
“明天就能出院了,恭喜啊。”
我朝著護士笑笑,說了聲謝謝。
“出院之後,打算先做什麼?”
我沉思片刻,猶豫著說:
“打算把本就不屬於我的位置,騰出來還給人家吧。”
4
在醫院的最後一晚,我睡得迷迷糊糊,後半夜卻被接連不斷的電話鈴聲吵醒。
謝煜明打了十幾個未接電話,一副我非接不可的架勢。
我按下接通,聲音還帶著困倦。
“怎麼了?”
“沈梨,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都這時候還不知道回家嗎?”
我看了一眼手機,上麵顯示十一點多。
謝煜明不在醫院,他回家了。
我說:“我現在回不去。”
我的話一說完,謝煜明的呼吸沉重幾分,明顯是壓著火的。
過去無論謝煜明什麼時候回來,進門肯定都能見到比他先一步回家的我。
一個人守著將近三百平的房子,空蕩蕩的,滋味實在不太好受。
謝煜明憋了一肚子訓斥的話,最後卻又生生咽進去,語氣改了許多,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和善。
“沈梨,你在因為白天的事和我生氣,對不對?”
“晚晚是我妹妹,你對那麼小的孩子動手,沒有人會不生氣,錯並非全在我,況且......況且我不知道你那時候懷孕了。”
我不由一愣。
我懷孕三個月了。
我一直都月經不規律,還是開始有孕期反應才去檢查的。
出事那天,正好是檢查結果出來那天。
我本來打算給謝煜明個驚喜,可還不等開口,那個孩子就已經沒了。
謝煜明見我久久沒說話,於是自顧自解釋說:
“我回家了,看見家裏亂糟糟的,鐘點工請假了,我隻好自己收拾,正好撿到掉在地上的檢查報告。”
“檢查出來那天到現在,都過去半個多月了,這種大事你怎麼能不告訴我,我要是知道了,肯定不會對你動手。”
謝煜明的語氣裏,竟然難得聽出一絲心疼。
我閉了閉眼,隱約又感受到小腹處撕心裂肺似的疼。
我說話的時候,聲音弱下去很多。
“想告訴你來著,但是你跟我說,少打擾你,你的晚晚和孩子被吵醒了會很難哄。”
我的話說完,謝煜明愣住了,像是終於回想起那是哪天說的話。
謝煜明有些結巴。
“那......那過後為什麼不告訴我?已經半個多月了,你......”
我打斷他的話。
“謝煜明。”
“那天之後,已經沒必要告訴你了,因為孩子流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