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阮阮這是認出我了嗎?
我不敢確認,連忙低下頭,心裏也提起一口氣。
擦拭台麵的手滿是汗水,小攤前的目光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刃,直直抵著我的喉間,讓我十分不安。
在江阮阮銳利的目光下,我竟然萌生出逃跑的衝動。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我最不想遇到的人就是她。
我不希望她認出我。
畢竟如今的我,狼狽不堪、可憐又惡心,就像個苟延殘喘的臭蟲。
想死又不敢。
“您要來點什麼?”
我攥緊了手,倉皇之間抬眸看了她一眼,對上了她那冷漠清冷的目光。
下一秒,她別開視線,在看向身側的宋明生時,眉眼宛若雪山融化,瞬間溫柔:“這家烤串好香啊,我記得以前念大學的時候,你總騙我說自己吃飽了,把所有烤串都塞給我。”
她眼底的笑意纏綿繾倦。
是從前、現在的我,都不曾得到過的。
卻如此輕易就給了她旁邊的男人。
宋明生聞言也輕笑:“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我們想吃多少都吃多少。”
我沒說話,按照宋明生的點單一一把食物烤好,而後小心用紙袋包好遞過去。
江阮阮接過去,拿出一張紅色大鈔放進紙盒裏。
兩人並肩離去,宛如偶像劇裏的畫麵。
我這才敢抬起頭,癡癡地盯著。
看著江阮阮和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如今她已經是天上明月,跟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了。
我低頭,看著身上從別人手裏討來的破舊衣服,苦澀一笑。
我真是自作多情。
我戴著口罩,滿身油煙,胳膊肘裏還撐著拐杖,再瞧不出半點曾經矜貴公子的模樣。
江阮阮怎麼會認出我呢?
我真是可笑。
我忽然想起曾經的江阮阮。
比如今的我好一點,起碼她身體健全。
她從早上九點到晚上十點,都在公司被同事指揮得團團轉。
有時候忙起來,飯都來不及吃,隻能胡亂塞幾口麵包充饑。
我起初不懂,一個剛畢業的小姑娘,為什麼要這麼拚命。
後來我才知道,她家裏有個重病的母親,還有一個酗酒好賭的父親。
迫於生計,她從小就一分錢掰開當做兩分用。
上學的時候因為不合身的衣服被同學瞧不起,上班的時候也因為不參與聚餐受到同事的排擠。
饒是如此,她也沒有向生活屈服。
她臉上總是帶著笑容,笑起來的時候,還有兩個梨渦。
我便是在這些笑容中逐漸淪陷。
我脫下了西裝,隱瞞了身份,裝作普通同事一樣出現在她身邊,甚至親自幫她處理那些費力瑣碎的雜事。
為了幫她爭取客戶,她和我一起熬夜做資料,認真幫我這個新人講解產品。
而那些不安分的同事,我直接讓秘書攔住。
那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我沒有告訴她我的身份。
我害怕她一旦知曉,就把我推的遠遠的,或者像其他人一樣,把我高高捧起,露出那些討好諂媚的笑容。
而不是像那時,在完成任務後,她真心實意地露出笑容。
她總是對我說:“小蔣同學,我可真幸運能夠遇到你,自從遇到你之後,我做什麼事情都好像順利好多!好開心!”
看著她發自內心的幹淨笑容,我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曾經在蔣家爾虞我詐中變得冰涼的心,又因為這一抹笑容重新跳動起來。
我知道,我愛上了這個姑娘。
於是在一個周末,我們剛結束了一個項目。
借著慶祝的機會,我把她約了出來,想要向她表白。
可當我來到她給我的地址時,看到的卻是她和一個穿著普通T恤的男孩擁抱。
她捧著一杯奶茶喝了一口,而後舉起來遞到男孩的嘴邊,笑容幸福又滿足。
我知道那個男孩是誰。
她的初戀,宋明生。
她努力工作,除了償還家裏的債務和母親的病,還有就是為了這個男生能夠順利讀研。
我宛如陰暗的老鼠,盯著他們許久。
終於決定離開。
我想,或許生在我這種家庭的人,注定得不到陽光的愛。
我決定把江阮阮放下。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從酒吧出來,路過小巷,聽到江阮阮絕望的呼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