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惜還沒跟上陳燁的思維,就聽他聲淚俱下地控訴。
“你為什麼還要來?姐姐不是已經給了你五百塊了嗎?你同意姐姐帶我走的,你後悔了嗎?還要讓我回去給你和你女兒做飯洗衣服?還要給我吃你們剩下的餿飯?我不去,我好怕,你要打我。”
陳燁故作驚恐地抱著胳膊,陳錦惜給他買的新衣服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以前在家穿的那身打滿了補丁還不太合身的灰綠色短衫。
也不知道這一身反複洗了多少水,眼色都發白了,而且看這樣式,最開始應該是一款女式的。
眾人聯想到陳燁嘴裏的那個女兒,再加上他露出來的半截胳膊上縱橫交錯的紅痕,一個受盡壓迫孤苦無依的小白菜形象一下子就立起來了。
“你就這麼對待孩子?這小燁今年才七歲啊,人都還沒灶台高呢,你個黑心肝的就開始使喚上他了,地主家的老虔婆都沒你這麼陰狠刻薄,你這是思想作風有問題,走,抓她去社區!”
崔婆婆率先發難,旁邊的老頭老太也高喊著主持公道。
崔有婉潑臟水不成,反而把自己折了進去,估摸著是能消停幾天了。
陳錦惜看著大部隊走遠,這才蹲下身看著陳燁。
“你怎麼突然出來了?”
陳燁古靈精怪地眨了眨眼睛。
“我聽到她罵姐姐,所以特地出來保護姐姐,有我在,我絕對不讓她敗壞姐姐的名聲。”
陳錦惜看著眼前圓圓的一小隻,眼前的這張臉和上輩子陳燁走失之前的畫麵重疊在了一起,她趕緊把陳燁摟緊了懷裏。
“謝謝小燁,姐姐也會好好保護你。”
再也不會讓你走丟了。
陳錦惜把後麵的話藏在了心裏,這才注意到了陳燁胳膊上的紅痕。
“這是怎麼弄的?”
“就是剛剛搬東西壓到了,一會兒就好了,不信你看!”
陳燁怕陳錦惜擔心,揉了揉印子之後,果然緩和了不少。
陳錦惜見他機靈,抬手揉了揉他的頭頂。
姐弟二人歲月靜好的時候,機械廠車間主任的辦公室已經快讓陶曉池掀翻了。
“主任,憑什麼?憑什麼陳錦惜就可以享受最新的福利待遇,我就不行?”
廠裏給陳錦惜安排生活物資一條龍的事情已經傳開了,福利公示大家也看到了。
看著那麼豐厚的福利,不少人躍躍欲試,其中當屬陶曉池跳得最歡騰。
她的申請被駁回了,正是麵上無光,再加上陳錦惜又得了好處,她氣得更厲害了。
自己的失敗固然可惜,可仇敵的成功更讓人憤恨。
尤其那個女人還德行敗壞,拒絕她哥,她更是要代表廣大工人過來討個公道了。
車間主任啜了口清茶,淬了口茶葉才老神在在地問道,“公示都看了吧?”
“看了!”
陶曉池態度還挺囂張,也就是車間主任上了年紀不跟她一般計較,不然這種又蠢又壞的貨色都活不過一條生產線。
“那領取福利的條件清楚了吧?第一,機械廠的正式職工,第二,工齡三年及以上,第三,高中文化水平,陶曉池,你說你符合哪項條件?”
車間主任神色不變,就是這輕飄飄的語氣聽著總有些刺耳。
陶曉池無言以對。
她,包裝車間臨時工,初二輟學在家,剛剛進廠不到半年,確實是哪一條都夠不上。
“可......憑什麼啊?難道我們就沒有給廠裏做貢獻嗎?我們就不是廠裏的一員嗎?廠子裏的人那麼多,憑什麼就陳錦惜一個人符合條件啊,我不服氣,這就是開後門!”
陶曉池嘴上沒把門慣了,車間主任這麼個遇事不慌的人都巴不得趕緊堵住她的嘴。
“你別胡說,這可是董事會通過了的。”
“哼,什麼董事會,這分明就是某些人獨斷專行,假公濟私,用廠子裏的資源給某些人謀福利,這損害的是我們廣大職工的利益!”
陶曉池讀書的時候書沒讀過幾本,倒是熱衷於跟高年級的搞遊行,當年積攢下來的無能狂怒,如今還是餘威不減,喊起口號就是一套一套的。
車間主任把茶杯一撂,“陶曉池同-誌,請你謹言慎行,這次的福利政策是賀知洲同-誌私人出資,是為了引進高學曆人才,激勵犒勞優秀員工,你自己沒本事就別在我這兒發牢騷。”
“怎麼就是我沒本事了,明明就是你們的條件太嚴苛,主任,你倒是說說,除了陳錦惜,還有誰有這個資格領取福利!”
陶曉池故意拉踩陳錦惜,就是想讓陳錦惜成為眾矢之的。
不過很可惜,她注定是要失望了。
話音剛落,就有一群人熙熙攘攘地進了門。
“主任,師傅已經把福利送到我家了,我都簽收了,這是憑據。”
“是啊,師傅,我們都是廠子裏的老職工了,沒想到領導還能記得我們,我們以後一定好好幹,繼續給廠子做貢獻。”
這群人要不就是來登記的,要不就是來謝謝主任的,他們就是一線職工,謝不到賀知洲麵前,就讓主任當個代表了。
主任心裏可算是舒坦了,對上陶曉池幽怨的眼神,主任嗤笑道,“看到了吧,小陶,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有時候還是要多想想自己的原因。”
陶曉池申冤未果,氣得奪門而出,直到回了流水線,還是一副麵色鐵青的樣子。
“呦,這不是咱們的陶青天嗎?不是要去給咱們聲張正義主持公道嗎,怎麼哭喪著臉回來了?”
都是一個車間的,陶曉池平時眼高手低,說話帶刺,做事情還偷奸耍滑,滿口虛無的口號,每天的返工率高達百分之三十,工友們可不會慣著她。
陰陽怪氣的聲音聽得陶曉池越發委屈,她冷哼一聲找去了另外一邊的組裝車間。
陶毅正跟工友抽煙呢,一看陶曉池來了,忙不迭一瘸一拐地迎了過去。
他不是腳跛了,是蛋差點碎了,偏偏廠子裏有考核,休不了病假還要帶病上工,所以這短短的幾十米對他來說格外艱難。
“怎麼樣,老王八是怎麼說的?”
車間主任王德海,陶毅等人背地裏喊人家老王八。
陶毅純熟哪壺不開提哪壺,陶曉池的眼淚嘩啦啦就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