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葉銘第六十六次言語敷衍我後,我突然就想開了。
在一起三年,今年他敷衍我的次數格外多。
原本以為是民宿業務太忙了,我一再寬容忍讓他。
直到我看到他和朋友的聊天記錄:
“現在女生就是慣的,要什麼情緒價值。”
“每天都要分享,我每天那麼多工作,還要分精力去哄她。”
後來,我也有樣學樣,身體力行。
可他卻紅著眼,說我不要他了。
01
和葉銘從火鍋店出來後,暴雨突然來襲。
我撐著傘,站在屋簷下等他來接。
他去停車場取車,不足兩百米。
麗江的雨來得又急又大,我撐著傘,卻依舊難以抵擋驟雨的全麵攻擊。
傘被刮得傾向一邊,我的右邊身子幾乎濕透了。
十分鐘過去了,車還沒開過來。
雨聲見小,我提著濕噠噠的裙擺往停車場走,有點惱火。
二百米的路麵上漫是積水,白鞋變成灰鞋,狼狽不堪。
而我的男友葉銘正安安穩穩坐在駕駛位。
雨刷整齊地擺動,晃過他一如平常冷靜的臉。
他看著我,沒下車,甚至沒有搖下車窗。
隻是在車裏朝我招了招手。
像喚小狗一樣,連句話都沒有。
我低著頭,死死抓住能為我擋雨的傘,心裏莫名一股酸澀。
就在半個月前,我和葉銘因為一件小事吵架了。
原本說好那個周末去南京去小龍蝦,我連機票酒店都定好了。
當天,我拉著行李箱,畫著全妝打算出門,卻發現他仍窩在沙發打遊戲。
理由是:
“他忘了。”
“小龍蝦哪裏都能吃。”
“南京去了八百次了,不想去了。”
可我當時定機票酒店的時候,都有截圖發給他。
不想去,為什麼不提前說?
而且,這是他第幾次不顧我的意願,擅自做決定,我已經數不清了。
所以那天,我沒有向往常一樣退步,和他吵了一次最凶的架。
我委屈,他忽視我的感受,把我說的話當放屁。
他委屈,他拋下一切陪我來麗江創業,我不理解他的難處。
兩人越吵越凶,直往對方心窩子裏戳。
他說我有錢愛現,動不動就愛出去旅遊。
他說我不是過日子的人,衣櫃的衣服都塞不下了還要買。
他說我被網上言論洗腦了,追求什麼自由,實際上連刷碗都不會。
說我整個人虛得很。
從這天起,我們倆裝都不裝了,直接冷戰。
我也曾給他台階,做了他愛吃的咖哩飯,他沉默著吃完。
我也曾借著工作,拿著小院改造方案和他討論,他皺著眉簽字。
彷佛我們隻是同事,還是互相看不順眼的同事。
今天,是我們共同的朋友請客,請的是我們倆。
我以為熱熱鬧鬧的飯局能化解我們倆的僵局。
可整個聚會上,他把我當成空氣,不牽我手,不跟我說話,更別說給我夾菜。
我看了眼又要變大的雨勢,沉了口氣,準備衝上車。
這時,突然衝出來一個穿著文藝的姑娘,頭上頂著紮染包衝了過來。
先我一步,敲了敲葉銘的車窗。
“銘哥!能送我回家嗎?”
02
女孩我認識,叫吳珍,開了家手工店。
就在火鍋店旁邊。
剛剛來麗江的時候,葉銘經常帶我去買小玩意。
吳珍是南方人,長得小巧精致,做出來的飾品也好看。
我和葉銘經常去光顧。
一來二去也就熟了。
此時,我撐著傘愣在原地。
葉銘抬眸看了她一眼,視線又從我身上掃過。
沉默良久,他開口跟我說了這半月來的第一句話:
“元禮,你自己打車回吧,吳珍她沒傘。”
是人話嗎?我啞口無言。
地上坑窪的水坑映出我臉色的難看。
吳珍也猛地轉過頭,看著我,說話變得磕磕巴巴:“禮姐...你在這啊,我以為今天是銘哥自己來進貨的。”
“那我先走...”
吳珍還沒來得及走,就見我男朋友快速從車上下來,貼心的替吳珍打開副駕駛車門,把小巧的她塞了進去。
明明我才是他女朋友,可明明他是直到我來大姨媽了。
他還是在我麵前不顧我的心情身體,自顧自對別的女生好。
像是刻意的好。
沒等吳珍拒絕,葉銘就貼心的替她係好了安全帶。
車裏的吳珍一臉疑惑,手足無措。
雨挺大的。
我突然就笑了。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看來他是真想送吳珍回家。
看來今天忍著大姨媽疼,還來參加聚會這個決定屬實多餘。
“哢噠”。
“你什麼意思?”是打不開車門的葉銘氣急敗壞的聲音。
我把傘抬了抬,露出一個不算太好看的笑臉:“沒什麼意思。”
晃了晃手上的車鑰匙,我淡然出聲:“就是想提醒提醒你,這車是誰買的。”
兩三步的距離,我繞過葉銘。
開門,給油,車子劃過水麵,濺起一圈臟水,瀟灑離開。
“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沒看到你...家裏漏水了,我著急回家,又打不到車,我才想讓...”吳珍小心翼翼開口。
“沒事,姐送你回家。”我朝吳珍眨眼。
英雄救美這事,誰不愛做。
誰管英雄是男是女。
03
隻是對葉銘,不像表麵的淡然,我有點心灰意冷。
平常說生氣也就算了,今天下雨,我身體也不舒服,他依舊保持冷淡的姿態。
我搞不懂他。
我一直以為我和葉銘之間是愛的信息差不對等。
畢竟每個人表達愛的方式是不同的。
可今天,我開始懷疑,葉銘他還在愛我嗎?
到家後,我先洗了個熱水澡,煮了薑湯喝,葉銘還沒回來。
或許是打不到車,或許是去民宿了。
我沒精力探究,身子發燙,開著白噪音,用毛毯把自己窩在沙發上。
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葉銘不知道什麼時候回的家。
睜開眼,我是被凍醒的。
身上越來越燙,毛毯卻不知什麼時候被踢在地上。
衛生間裏亮著昏黃的光,但那人似乎沒看到我蜷縮在沙發上。
順手喝了我煮的薑水,卻沒順手來幫我蓋好毯子。
經過客廳的時候,還淡淡瞥了我一眼。
沒有爭執。
沒有關心。
沒有一句話。
我真的不懂,如果真愛一個人,能忍住這麼長時間不和她說話?不抱抱她?不親親她嗎?
如果真愛一個人,會在她需要照顧的時候,主動向另一個女生示好嗎?
我不行。
雖然和葉銘冷戰,但這麼多年,我習慣了晚上抱著他睡覺。
即使睡前各執一邊,半夜起來,我還是像以前一樣抱著他。
這是愛的本能。
在黑暗中,我癱坐了半天,口幹,想喝水,卻在經過衛生間的時候,聽見葉銘和他朋友的對話:
“就是不能慣著。”
“整天要什麼情緒價值,又不是在演電視劇。”
“今天她把我丟在馬路上,要是我先低頭,明天她就能把我趕出家門。”
“憑什麼她說什麼是什麼,這是什麼毛病。”
葉銘的語氣很堅決,像是我得了什麼不治之症,而他是個名醫,能手到病除。
“她動不動周末就出去玩,就為了那麼一口吃的,我真是不理解。”
“說什麼追求自由,我看她先實現刷碗自由吧,連個碗都刷不明白。”葉銘在電話裏一件件數落我的不是。
“生氣?生氣就生氣唄,你們不知道,她就是嘴硬,實際愛我愛得要死。”
“我都不搭理她半個月了,晚上還控製不住自己抱著我睡覺。”
“生氣又死不了人,哭一哭讓她清醒點,地球不是圍著她轉的,我也不是。”
“一般,過兩天,她自己就把自己哄好了,然後來給我台階下,我隻要在她情緒快崩潰的時候下了台階,她就會把之前所有的難過推翻。”
“破鏡重圓,就是這麼簡單。”
一開始出主意的朋友也沒了聲音。
短暫的沉默後,留下一句:“別玩脫了,有點分寸。”
04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的家門。
我隻感覺全身發冷,不是天氣冷,是心冷。
葉銘的話像刀子,把我渾身上下淩遲個遍,任所有風雨侵襲。
我和葉銘在一起三年,當初是他主動追的我。
是他說喜歡我活潑,有話直說的性格,說我像個小太陽。
他願意當向日葵,永遠朝向我。
隻是我沒想到,相處到現在,向日葵長大了,也想擋住太陽的光了。
葉銘的家境並不好,腦子反應很快。
大學的時候就經常做些小本生意補貼生活費。
而我和他正相反。
所以,在大學畢業後,他找項目,我出錢,我們倆開始了創業之旅。
去年民宿剛剛開業,一切都很不穩定,我們倆經常因為營收睡不著,看著古城裏來來往往不歇腳的客人歎氣。
今年,民宿情況有了好轉。
他卻變了。
他沒那麼多情緒給我了,也沒那麼多話跟我說了,經常我興致勃勃地說了五分鐘,他“哦”一句來敷衍我。
他說的是我們都是老夫老妻了,感情穩定了,不需要那麼多虛幻的東西。
他說有話直說是我的性格,不要那麼扭捏。
因為我愛他,所以我相信他說的都是對的,即使在這個過程中我不舒服。
而每次我往後退一步,他就會一如既往恢複愛我的樣子。
隻要我聽話 懂事。
以前,我付出,是真的覺得他很愛我。
大四的時候,畢業論文出了問題,我壓力很大。
尿路感染,尿意頻繁,控製不住。
A市的夏天又悶又熱,葉銘跑著去校醫院,用身上僅有的五百塊錢換了把輪椅。
我到現在都記得,宿舍門口綠影籠罩下那個穿著白襯衫大汗淋漓,手推輪椅,一臉著急的男孩。
他對我說:“沒事,你隻是生病了。”
“弄身上也不要緊,回去我給你洗。”
“他們用異樣眼光看你,是他們不對。”
那才是在愛我的葉銘,現在的不是。
不知不覺,我走到了我和葉銘開的民宿,店麵醒目的“向日葵”三個字狠狠刺著我的眼。
吧台上的電腦沒關,還掛著葉銘的微信。
我突然很想查證一件事。
05
我點開他的微信界麵,盯著左側的聯係人一欄。
我的對話框在一堆置頂下麵,還有個免打擾提示。
好笑的是,葉銘他的朋友群一直在活躍。
此刻他也正在發言:“新出那個英雄怎麼玩,兄弟們。”
是置頂,沒免打擾。
我不知道葉銘有沒有發現我已經離家兩個小時,還是已經發現但無所謂仍有心情去研究新英雄。
看著他在群裏一句一句對新英雄的鑽研,又看了眼我被淹沒在下方的消息框。
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今年我發南京行程給他,他沒有回應。
我也突然明白了去年冬天我和朋友去雨崩徒步,差點失溫,死在山上,為什麼始終等不來他的回複。
我也明白了,為什麼去年過年我爸突然腦梗,我著急的哭,給他打電話,想讓他來幫忙,卻始終打不通電話的原因。
點開我們倆的對話框,一列綠色對話,摻雜著他一兩句的“嗯。”“好。”
每天屁事都要分享的女朋友,是煩人。
被一堆置頂壓在下麵的女朋友消息,是不重要。
就算看到了,消息也失效了,也和他沒關係了。
他到底想在這段關係中承擔什麼角色?
在感情裏隻想當上位者的弱者!
我的心像是被一隻大手狠狠抓住,揉捏,疼得像是要出血。
整個吧台,彷佛都開始搖晃起來。
三年的時間,都喂了養不熟的狗。
我手死死按住桌角,努力撐住自己的身體,眼淚不受控製般吧嗒吧嗒落下。
葉銘不知何時推開了民宿門,這次,他的臉上終於有了驚慌。
“你看我聊天記錄?”帶著些怒意。
接著又轉為平淡:“你查吧,我又沒出軌。”
他理直氣壯的伸手,先把屏幕關了,又粗糙地來擦我的眼淚。
可這次,我刻意躲開了,我不需要算計的愛。
他的手懸在半空,臉上有些呆滯。
“感冒了?”
抬眼,葉銘原本眸子裏透出的關心,轉瞬即逝。
語氣變得有些嘲諷:“開車走的是你,沒淋多少雨還能感冒了。”
“你是不是該鍛煉了?”
突然間,我對葉銘的計較感覺到無比惡心,愛不是這樣耗的。
“葉銘,我後悔了。”
我在葉銘出門前突然開口,語氣冷靜,不摻雜任何情緒。
葉銘的步子一頓,手僵在原地。
錯愕的轉身。
06
我垂眸,目光落在地板上,眼眶發酸發脹。
葉銘像是終於聽到自己滿意的話,長長緩了口氣。
接著,轉身向我走來,嘴角上揚著,大方的張開雙臂,想要擁我入懷。
像是獎勵我般。
“好了,禮禮,我們不鬧了。”
“生意穩定下來,我們為什麼要因為一些小事鬧脾氣呢?”
“隻要你每天乖乖的,不被網上洗腦什麼情緒價值,想一出是一出,我什麼都聽你的。”
他嘴裏說著“什麼都聽我的”,姿態上卻滿是上位者的高傲與自滿。
我就知道。
他每次等的就是這一句。
每次我“無理取鬧”後,他都會用敷衍無視來逼我低頭妥協。
他把我關進情緒的玻璃罩子,隻要是他不想要的情緒,他讓我自己去衝破,讓我哭著去掙脫。
邊掙脫邊懷疑自己,而他會在我徹底懷疑自己,重塑一個鮮血淋漓的自己時,站在我身旁,用居高臨下地姿態告訴我:
“禮禮,你真乖。”
絲毫不在意我身上的玻璃碴子。
“葉銘,你不愛我了。”
我躲開的懷抱,四目相對時,我目光堅定,他眸子微顫。
他略帶繭子的掌心擦過我的眼尾,他語氣溫柔:“別胡思亂想,禮禮。”
“我們在一起三年,我拋棄所有,跟你來到這裏,我怎麼會不愛你。”
真的嗎?
真的愛舍得讓我獨自難過這麼久?
真的愛舍得在和我對視的時候,還裝作冷漠?
真的愛會屏蔽我的消息,或者是把我的生死置之度外?
不想給情緒價值,就是不愛。
愛就是分享,愛就是不必說話就會從眼裏跑出來的東西。
裝是裝不出來的。
想清楚這一切,我眸意深沉的盯著葉銘。
他被我看得發毛,“怎麼這樣看我。”
他再一次拉我入懷,隻不過這一次,動作更輕柔,像是怕嚇著我。
他輕聲撫慰我:“別怕,禮禮,我很愛你,我不會不要你。”
他以為我說的“我錯了”是在跟他道歉。
其實,我是在跟我自己說。
三年前,答應他的告白,和他一起來創業,把自己和他綁的太深,為他退讓過很多次。
是我錯了,是我衝動了。
07
周末,葉銘照常去市區進貨。
臨走前,他一如既往在我額頭印下一個吻,囑咐我可以再睡會。
葉銘走後,我環視屋子一周,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放眼望去,都是我們倆生活過的痕跡。
我愛做飯,卻不愛刷碗,為了減輕他的負擔,我買了洗碗機。
餐廳裏的小冰箱,是特意買來裝他的甜品的。
葉銘小時候家裏窮,沒吃過什麼甜品。
我還記得他第一次吃到蛋撻時,瞬間睜大的眼睛和嘴裏不自覺地驚歎聲。
這瞬間,讓我產生一種投喂的滿足感。
但是他胃又不太好,我舍不得他吃些外麵有添加劑的東西,慢慢自己學著做。
這一年來,我解鎖了蛋撻 布丁 舒芙蕾的做法,也解鎖了可露麗的做法。
逐漸把他嘴養得越來越叼。
心眼卻越來越小。
這些天,就算我們吵架 冷戰,我也從來沒讓他餓過肚子,小冰箱裏的甜品也從來沒有缺過。
我還是一如既往在前一天晚上把他第二天要穿的衣服熨平,準備好,猜測他可能會想吃什麼,做好,放在餐桌上。
在我的家庭觀念裏,吵架隻是意見有分歧,又不是不愛了。
但葉銘明顯和我想得不一樣,他的愛是有條件的。
而我接受不了不平等的對待。
邊想邊收拾好了行李,也就一年,我自己的東西並不多。
走出家門,我請了個家政阿姨,拜托她把家裏兩個人的痕跡全部抹掉。
包括但不限於我和葉銘的情侶合照 情侶睡衣 情侶拖鞋等。
即使不在一起,我也不想和這個人再有一點關係。
登機前,我掏出手機,給葉銘發出了最後一條信息:
“我走了。”
“你想要的那種戀愛模式不適合我,我沒法接受自己被馴服。”
“我不陪你玩了。”
“分手,再也不想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