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結婚十周年紀念日，老公沒有回家。

他的“學妹”李瑞雪卻更新了微博。

「Daddy真是又帥又體貼呢！」

照片中，她一隻腳踩一個男人胸膛上，

另一隻腳被男人捧在掌心，正在穿一雙水鑽高跟。

我轉發了她的微博。

幾分鐘後，李瑞雪哭哭啼啼地給我打電話說她隻是開玩笑，讓我不要放在心上。

盛安卻在電話那頭嘲諷：“隻是穿個高跟鞋而已，這你還要監視 ”

“我們兩個要是能發生什麼早就發生了，我還能和你耗到今天？”

然後轉頭安慰李瑞雪：“不用管她，她就喜歡疑神疑鬼，令人窒息。”

五年的追求，十年的婚姻，盛安，這次我真的不要你了。

1

盛安回家的時候，我的韓劇正播放到精彩時刻。

自從他上次嘲諷我說韓劇腦殘的愛情連李瑞雪這種剛上大學的小姑娘都不會信後，我再也沒看過。

李瑞雪是他的學妹，不過是因為畢業於同一所學校，剛剛畢業就被他破格提拔成了他的助理。

我見過那女孩，很青春很有活力，和我不一樣。

盛安走過來，毫不猶豫地關掉了電視。

劇情裏女主已經發現老公出軌了，兩人正處於白熱化的爭吵中。

還沒有看到結局就被他關掉了，真掃興。

“不是和你說過了嗎？不要看這些沒有營養的東西。”

“閑下來不知道多學點東西嗎？”

我沒回答，而是拿起手機搜索剛剛韓劇的大結局。

“別看了。”

“你說你這麼大人了，和小姑娘較什麼勁，昨晚可把她嚇得不輕。”

“是我沒解釋清楚，這是給你的。”

盛安說著把一雙水鑽高跟鞋塞到我的右手裏。

他剛一鬆手，高跟鞋就從我的手中掉落，摔掉了很多鑽。

“宋枝枝！你什麼意思？”

“我好心給你道歉，你就這樣作踐我的心意。”

見我沒動，盛安皺著眉頭推了我一把。

我一時不察，被他推得一陣趔趄，手機掉在地上，碎屏了。

“我的右手使不上勁拿不了重物，你忘了嗎？”

他像是終於想起我為了救他而殘廢的右手，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我忘了......我，我給你把手機撿起來拿去修修。”

盛安蹲下身去撿手機，下一秒卻被高跟鞋上脫落的鑽劃破了指腹。

鮮血滴在地板上，像一朵盛開的花。

我歎了口氣，“沒必要了，用了這麼久也該換了。”

見我沒有像以前一樣緊張他受傷的手，而是轉身離開後，盛安急了。

“等等，我還給你準備了紀念日禮物——”他掏口袋的手一頓，臉上滿是尷尬。

“我可能忘在公司了，最近太忙了記性不太好。”

這時我突然想起昨天一個陌生人給我發的短信。

“Daddy給我買的戒指！超極閃！”

甚至還貼心的配了圖，雖然照片中露出的男人的袖口有些眼熟，可我沒有多想，隻當是發錯了。

換在以前，我早就質問他是不是忘記了紀念日，是不是把禮物轉手送給了別人。

可這次我沒有拆穿他蹩腳的謊言。

“沒事的。結婚十周年紀念日而已，也不是什麼大日子，忘記就忘記吧。”

“不是的，我真的沒有忘記，怎麼會不重要？”盛安一邊說著一邊來拉我的手，手上的血弄臟了我白皙的皮膚。

好臟。

看到我皺起的眉頭，盛安麵色一僵。

“哦對了，你不是最喜歡吃甜品嗎？我帶了小蛋糕。”

他獻寶似的拿過來一個淋滿芒果果醬的蛋糕。

從他一進門我就注意到了那個蛋糕，畢竟它已經被人挖得不成樣子，明顯是吃剩的產物。

剛想開口諷刺，房間的燈滅了。

樓道裏抱怨聲此起彼伏，估計是都停電了。

“停電了？小雪最怕黑，她不會睡不著吧。”

盛安自以為小聲的嘀咕，卻清晰的傳入我的耳中。

“隨便你，擔心你就去看。”

我的話還沒說完，李瑞雪果真就打來了電話。

“盛哥哥，停電了一個人我好害怕，你能不能過來陪我。”

她這次倒是收斂了，也不喊盛安Daddy了。

“等等我，五分鐘到。”盛安話裏滿是焦急。

“哥哥你在家嗎？嗚嗚嗚我不知道，要不你別來了吧，我怕姐姐又誤會生氣了。”

“放心吧，她不是那種不懂事的人。”

掛斷電話，盛安急急忙忙地摸黑往外出。

“盛安。”我叫他。

他回頭，聲音裏滿是不耐煩，“你不要不懂事，小姑娘一個人害怕，我一會就回......”

我打斷他，“把蛋糕帶下去扔掉。”

“扔掉？”他提高了聲音。

“我芒果過敏，就算不是剩下的我也吃不了，扔了吧。”

許是自知理虧，盛安落荒而逃。

臨走前撂下一句話，“你懂事點，我明天回來把紀念日補上。”

原來紀念日也可以補嗎？

2

盛安一夜未歸。

第二天一早，我注意到當初那個陌生號碼又發來了消息。

是一段視頻和幾張照片。

視頻裏盛安將李瑞雪攬在懷中輕聲安慰，“小雪別怕我在呢。”

“你害怕的樣子真可愛，不像我老婆一點情趣都不懂。”

往日熟悉的聲音此刻卻溫柔的無比陌生。

我突然想起來上個月的暴雨天，他也是要去陪她的小雪，我因為害怕打雷而求他留下。

他卻一臉厭惡地告訴我讓我別裝嫩。

他不信我害怕雷聲，可當初為了救他廢掉右手，躺在血泊中時，也是這樣一個雷聲陣陣的雨夜。

從那個時候，我就留下了陰影，每每聽到雷聲就會想到十年前那個雨夜。

李瑞雪發來的那幾張照片裏，兩人緊緊貼著，相擁而眠。

而盛安和我一起睡的時候中間總要放一個枕頭，即使是歡愛過後也不例外，他說他不習慣睡覺的時候有人緊挨著。

愛與不愛太明顯，我的心隻感覺一陣陣刺痛。

十幾天前，我在國外出差。

回酒店的時候被人尾隨，驚慌中我給盛安打去電話。

直到第三遍的時候才被接起。

盛安帶著怒氣的“我有重要的事要忙，你別煩我好不好？”

我的手都有些顫抖。

“盛安，我被人尾隨了，我害怕。”

“你給我說有什麼用，我又不在國外。”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我冷汗直冒，開始不斷加快速度試圖擺脫後麵的人。

手機裏盛安的訓斥還在繼續，“別總是疑神疑鬼了，你有找我哭的功夫不如想想怎麼解決。”

電話被掛斷了，我閃身跑進了馬路旁一家大酒店，在那裏饑寒交迫的過了一夜。

第二天就聽到遊客說附近的小巷子裏有個女生被奸殺了。

回國後看到李瑞雪的微博我才知道，那晚盛安口中重要的事情就是陪她坐摩天輪。

而麵對我的質問，他卻有些不耐煩。

“你總是關注別人的微博幹什麼，再說了你不是警察嗎？真遇到尾隨了和他打不就行了？”

我氣極反笑，“我用什麼和他打？用我僅有的左手？還是用我十年沒有訓練的身體？”

盛安突然暴怒：

“你用一隻右手道德綁架了我那麼多年還不夠嗎？

“宋枝枝，做人別太貪心。”

他用無比厭煩的眼神看著我，“別裝模作樣的，讓當初那一點恩情都消磨殆盡你才滿意嗎？”

他走了，我卻一口鬱氣哽在喉間，上不去下不來。

十五年前一次任務，我所在的刑警小隊救了盛安在內的一行人。

獲救後的盛安對我展開了猛烈的追求，他說我是他的英雄，他對我一見鐘情了。

他給我送他親手做的愛心餐，冒雨給我送傘，記得我的生日和所有喜好，甚至每個節日都會收到他內容不同，但卻都充滿愛意的手寫信。

長相帥氣，家底殷實，又溫柔體貼的盛安，讓我完全無法拒絕。

所以在為救他右手殘廢後，他哭著再次向我告白，我才會答應的幹脆，同意和他結婚。

然而愛總有期限，新鮮感下降征服欲不再，白玫瑰到手就成了飯米粒，紅玫瑰在懷就成了蚊子血。

當初說著愛我的少年終究還是不見了。

我徹底看清了，隻當多年前那個雨夜裏救的男人已經死了。

“曉曉，幫我聯係下離婚律師吧，我想擬訂離婚協議。”我給多次勸我離婚的閨蜜發去了消息。

3

晚上六點臨近下班，昨晚說今天給我補上紀念日的男人終於發來了消息。

“枝枝，我在樓下等你，我準備了燭光晚餐。”

盛安開車的時候，我坐在副駕駛處理加班文件。

“新工作你這不是很喜歡嗎？

“右手殘廢了的影響也不大，你現在應該習慣了吧。”

我看了看當初握槍，如今卻有些萎縮的右手淡淡地說，“對，習慣了。”

他得意地笑了笑

“那就好。”

十年前，盛安因為在商戰裏把對家搞破產了，被對家記恨，找了亡命之徒綁架他。

那時並不是我執勤，卻因為他打給我的求救電話，給隊裏打了電話後，我隻身前往，冒死將他從歹徒手裏救回來。

右手卻因中彈血流不止，一夜過後成了擺設。

我也因此退役再也不能當刑警了。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不會受傷，我盛安發誓一輩子對你好，不然就天打五雷轟。”

雷鳴裏，我倒在血泊中，聽著盛安痛哭得撕心裂肺。

我這人要強，又不忍心看盛安內疚，所以一直假裝不在乎。

可當初如同一個廢人一般磨合左手，用它吃飯生活，從困難狼狽到熟練，他都見證。

我不信他不知道右手殘廢對我的影響有多大。

時至今日，我依舊會懷念身為刑警的那段時光。

每次看到警服流露出的向往和遺憾，我也不信他看不到。

盛安邊開車邊和我解釋，“昨天晚上她一直哭，你知道的她在這個城市也沒什麼親人，我就留下陪她了。”

“不過我們沒有做越界的事情，我對她就是對妹妹的關愛，怕你吃味我還特意睡在了客房。”

想到李瑞雪發來挑釁的照片，我嗤笑一聲，但也沒拆穿盛安的謊言。

吃晚飯的時候，盛安拿出一枚戒指送給我。

比當初李瑞雪曬出的那枚更醜也更顯廉價。

我沒接隻說先吃飯。

吃完飯後，我從包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

“盛安，我們離婚吧。”

他像是被點燃的火柴，一下子怒了“你什麼意思？宋枝枝，就昨晚那一點小事你還要揪著不放到什麼時候。”

我剛想告訴他我已經不愛他了，一個充滿驚喜的聲音突然響起。

“盛哥哥，你怎麼在這裏。”李瑞雪眼睛亮晶晶地跑過來，對著盛安的臉親了一口。

盛安麵色有些尷尬。

她這才仿佛剛看到我一樣慌張地道歉，“姐姐我沒看到你在這，你別生氣，這 是我們年輕人的問候方式。”

我笑著說，“我不在意，就算不是問候方式也沒關係。”

然後對盛安說，“簽字吧。”

“你鬧起來沒完了是吧？”他拿過協議書扔到了地上。

我歎了口氣俯身去撿，下一秒一雙又尖又細的高跟鞋踩在了我殘廢的右手上。

“啊——”我痛呼出聲。

“對不起對不起姐姐，我真的沒看到。”李瑞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竟然還掉下淚來。

“你不用給她道歉，她那破手早殘廢多少年了，還在裝疼。”

當初我受一點小傷都會緊張不已的男人，現在卻任由她用高跟鞋碾我受傷的手。

“等你什麼時候腦子清醒了再來找我。”

盛安牽起李瑞雪的手離開了。

桌子上的蠟燭快要燒完了，我的眼淚一滴滴落在離婚協議上。

終於，我撥通了那個無比熟悉卻近十年沒有再聯係的號碼：

“隊長，我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