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車撞上我的瞬間,我幾乎聽見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
劇痛從膝蓋蔓延到脊椎,眼前一黑,我重重摔在地上。
昏迷前的最後一刻,我忽然想起我陪她考駕照時的樣子。
那時候她每天練車到天黑,曬得整個人都變黑了不少。我問她為什麼那麼拚,她說沈伯母說考過了就送她一輛邁巴赫。
我知道,那其實那是我最喜歡的車。
提車那天,她興奮地拉著我拍照,說以後副駕駛隻給我坐。
我笑著說好,以後我們要一起開車去很多很多地方......
黑暗吞噬了我的意識。
再醒來時,消毒水的氣味刺得我頭疼。
全身纏滿了繃帶,護士跟我說,斷了好幾根肋骨。骨癌的疼痛和骨折的劇痛交織在一起,我咬緊了牙關,才能不讓自己叫出聲。
住院這些日子,沈寒雪一次都沒來看過我。
婚禮日期一天天臨近,我盯著病房裏的日曆,知道該給自己一個告別了。
出院那天,我拖著病體去了沈父的墓地。
我放了一束花在墓前,低聲說著:
“沈伯父,小的時候,你對我和寒雪那麼好,可是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事......”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驚叫:
“你這個小畜生怎麼在這裏!”
我回頭,看見沈伯母和沈寒雪站在身後。沈伯母眼睛紅腫,看見我,衝上來就是一巴掌。
“你這個畜生!”
她的戒指在我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你怎麼還有臉來?”
我踉蹌著後退,額頭撞在墓碑上,鮮血順著臉頰流下來。或許是顧及著車禍的傷,沈寒雪眼神複雜,拉住了沈伯母。
“滾出去,別在這臟了我爸的眼。”
我沉默地向外走著,隱約聽到沈伯母精神崩潰,歇斯底裏地質問著沈寒雪:
“你是不是還對他有感情?你瘋了?那是你的殺父仇人!!”
沈寒雪冰一樣的聲音冷冷響起:
“您放心,我會處理好的,我會和明城結婚,好好過日子的。”
沈寒雪沉默地載著我離開墓地,開車越走越遠。
看著熟悉的路線,在天色完全沉沒時,我們到了海邊。
這是我們定情的地方。
十七歲的我,用打工賺的第一筆錢,買了一束玫瑰,在這裏向她告白。
月光下她的臉頰泛紅,眼眸亮晶晶的像星星一樣。
“陸沉舟會永遠喜歡沈寒雪。”
今晚的月光和那天晚上一樣美。
但海風冷得刺骨。
我們站在海邊,誰都沒有說話。
她靜靜吸完了一支煙後,從包裏掏出一張支票。
“這是這些日子的報酬。”她的聲音比海風還冷。
“買張機票,去一個永遠不會回來的地方。”
“陸沉舟,我們今生,都不要再見麵了。”
我接過支票,手指微微發抖。月光下,我看見她無名指上的鑽戒閃著冷光。
我知道,她這些話,不是說給現在的勞改犯陸沉舟的。
而是說給當年,十七歲的陸沉舟和沈寒雪。
她在告訴他們,對不起,我們失約了。
因為我陸沉舟,變成了徹頭徹尾的爛人。
“好。”
我聽見自己說。
她轉身離開時,我忽然想起提車那天的陽光。她坐在邁巴赫的駕駛座上,笑著對我說:“以後副駕駛隻給你坐。”
現在,那個位置大概已經屬於顧明城了。
我攥著支票,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海風掀起我的衣角,露出腰間猙獰的傷口。
骨癌的疼痛又開始發作,我蹲下來,在沙灘上蜷縮成一團。
沈寒雪,再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