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顧遠山背著我還有一個十歲大的兒子的那天,是我和他結婚二十年的紀念日。
婚前我同他說我體質難以生育,於是他主動提出丁克。
但原來他早就想要一個孩子,為此還背著我有了一個幸福的家庭。
從四十歲到五十歲,他和那個女人共同保守著這個秘密,過著不為人知的幸福日子。
而我卻始終沉默著為他操持著一切,擔當他生活的灰色保姆。
這些年來,他同我之間的話越來越少,原來竟是同別人說了。
一百年真心期許,五十載勞燕分飛。
我平靜地提了離婚,最後,還給他留了一份大禮——
我替他藏了二十年的,他的無精症檢測報告。
那是一個周四的午後,我正在收拾家,突然收到顧遠山的信息,叫我幫他找一份文件。
書房幹淨整潔,平日裏,顧遠山並不準我進。
他是個很愛幹淨的性子,堆疊的文件整齊的放在電腦的左手邊,我略微一翻看,就找到了他要的文件。
但就在文件下方,躺著一本看著有些重量的冊子。
我隨手一翻,不是什麼學術論文。
是一個相冊本。
封題:吾兒顧意合成長留念。
是一個寫真集。
記錄了一個小男孩從滿月起的每一歲。
可我和顧遠山是丁克,根本沒有孩子。
越往後翻,小男孩就肉眼可見地成長著。
不同的是,他的身後都是同一對男女。
有他們握著小男孩的一邊一隻手對著鏡頭笑得真切;也有抱著孩子一坐一站歲月靜好;亦或是他們相擁而立,情比金堅。
年年歲歲,他們都陪伴在彼此身邊。
好一副動人畫卷。
如果這寫真集上的男人不是我結婚二十年的丈夫,或許我也會致上最真切的祝福。
最後一張照片,是那個小男孩一隻手牽著一個,對著鏡頭笑得開懷,旁邊寫了一行小字。
「十歲留念。」
落款日期是今年的八月。
這是顧遠山的字,我認得出來。
這件衣服我也認得,新買的。那天他同我說有一場重要的會議,要我為他熨。是我親手為他熨的衣服,出門時也是我親手打的領結。
原是同別的女人拍親子照去了。
照片上的女人我不認識,但看樣貌,應當比我年輕些。穿著優雅的旗袍,即使看出上了年紀,但氣質和姿色都是上乘。
顧意合,顧意合,就連名字,也起的是一個情投意合。
同冊子上的三人相比,此刻站在原地翻看的我,顯得像一個毫不相幹的局外人。
我放下了手中的冊子,跌坐在顧遠山的椅子裏,幾乎快要崩潰了。
顧意合,顧意合,就連名字,起的也是一個情投意合。
他們情投意合,那我算什麼?
我們這二十年的婚姻於他而言又算什麼呢?
窗外天氣晴朗,唯有我的心中雷聲轟鳴、大雨連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