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瞬間凝固。
季彥舒臉上曖昧的紅暈片刻間就轉為怒意。
“你這是在跟我鬧脾氣嗎?”
“陳槿,今天是軒軒的生日,他一個從小就沒了母親的孩子,你就這麼容不下他?”
“當初你答應把他當自己的親兒子對待,今天他不過是跟你開了個小小的玩笑,你就要用離婚威脅我?”
容不下他?
玩笑?
.....
我笑的苦澀。
當年季彥舒和季軒的生母秦薇在大學時期就互生情愫,畢業後聯手創辦了集團公司。
公司步入正軌,雙方的愛情也同時開花結果。
在公司上市的那天,兩人舉辦了婚禮。
結婚不到一年就有了孩子。
可秦薇為了事業操勞過度,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生孩子時大出血,隻留下了嗷嗷待哺的獨生子季軒。
也就是在那時,季彥舒遇到了初出校園從未談過戀愛的我。
季彥舒擔心孩子缺少母愛,又因為秦薇的母親覺得我出身貧寒沒什麼心機。
他向我求婚,讓我以母親的身份照顧他剛出生的孩子。
可傻傻的我隻以為遇到了真愛,義無反顧地告訴他,我會把這個孩子當親生兒子一樣照顧,不會讓他受到一點欺負。
兒時的季軒剛會說話的第一聲媽媽便是叫我。
我牽著他小小的手,隻覺得沒有自己的孩子也沒關係,他就是我唯一的孩子。
直到四歲時,秦薇的母親告訴他,我不是他的生母,隻是他媽媽去世後爸爸娶來照顧他的老婆。
從那以後,季軒再沒有叫過我媽媽。
在外婆的言傳身教下,孩子的心裏隻覺得我才是害死他媽媽又自己上位的人。
小學的第一次家長會,季軒當著所有人的麵告訴大家我不是他媽媽,隻是一個勾引了他爸爸的壞女人。
八年來,我身上多了無數大大小小的傷痕,都出自季軒之手。
而季彥舒冷眼旁觀,默許了這一切。
我收斂了回憶,淡淡的開口:
“沒有鬧脾氣,也沒有威脅。”
“現在軒軒長大了,他早就不需要我這個名義上的媽媽,現在他最需要的人是你。”
季彥舒臉上的怒氣緩和了一些。
他歎了口氣,許久才開口,好像剛做完一個巨大的心理鬥爭。
“如果你想要個孩子,等軒軒上中學之後我可以跟你生。”
“但是,公司唯一的繼承人隻能是軒軒,沒有人能從他這裏分走一分一毫的父愛——”
“不用了。”
我語氣決絕。
在這個家裏,我已經是所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我為自己的年少無知付出了八年的代價。
又怎麼會讓自己的孩子也來承受這一切?
如果他真的出生了,恐怕要麵對的艱難會比我多出千倍百倍。
我起身將衣服的扣子重新一顆顆扣起來,拿起衛生紙包起的手鐲碎片。
“我們離婚,我不會從你這裏分走一分財產,你送給我的珠寶首飾都在這裏了,這些都會留給你,我隻帶走這個手鐲。”
“軒軒也大了,比起我這個假媽媽,他更需要你這個真爸爸的陪伴。”
“他的數學成績一直不好,你多輔導他功課,他會願意聽你的話——”
“行了!”
季彥舒的耐心耗盡,一把搶過我手裏包著的手鐲碎片又一次摔在地上。
已經殘破的玉石,這下更是碎到撿都撿不起來。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廢話。”
“我已經說了明天買一個新的給你,比這個破鐲子貴千倍百倍,你還要因為這個垃圾跟我鬧,就別怪我不給你麵子。”
“你自己冷靜吧,明天照常去送軒軒上學,我就當你沒提過。”
砰地一聲,門被重重關上。
鴉雀無聲的房間裏,隻剩下我和一地的殘渣碎片。
我看向臥室角落一個放在地上的巨大相框,上麵蒙著一層厚厚的布。
那是我和季彥舒的婚紗照。
從拍出來裝裱好的那天起,它隻在牆上掛了一天就被取下蒙上了布。
除了結婚證,這大概是我在這個家當過女主人的唯一痕跡。
我伸手掀開那層布簾,卻看到上麵的人像隻剩下季彥舒一人——
旁邊的我被潑上了純黑的油漆,上麵還有密密麻麻的小刀刻痕。
我笑著流出兩行眼淚。
八年,我掏心掏肺的付出,隻換來了一顆冷漠的心,和一個恨我入骨的孩子。
也好。
反正我也要走了,這樣反倒無牽無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