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醫院的高級護工,被富婆雇主十萬塊“買”回去嫁給她的殘廢兒子時,我剛滿二十歲。
顧瑾軒在我的照料下完全康複。
他說我對他有恩,發誓真心待我。
然而今年我二十九歲,他養在外麵的女人卻住滿了七十幾棟聯排別墅。
今天是聖誕節,也是新晉小花梁思思的生日。
我懷孕八個月,被人架著站在梁思思的別墅門口,麻木聽著裏邊的聲音。
幾個小時後,梁思思嫌我咳嗽聲太大,出來給了我兩巴掌,讓人將我摔進雪地。
我的肚子重重砸在雪堆下的石桌上,身下紅了一片。
二樓窗邊的顧瑾軒卻嗤笑一聲。
“你不是最喜歡讓她們看你懷孕,好告訴所有人顧太太的位置是你的嗎?”
“現在怎麼樣?開心嗎?當初你在大雪天讓黎若跪了一夜,害她昏迷後被人帶走,被迫嫁人生子時,有沒有想過自己也有今天?”
他的語氣比雪夜更冷。
“誰都不許管她,那種女人,活著也隻會害人,還不如死了幹淨。”
梁思思笑著上樓,兩人再次纏綿在一起。
我聽著那些聲音在耳邊愈發模糊,感到下身的血越流越多,逐漸凍結成冰。
我知道,我的孩子保不住了。
物業怕鬧出人命,偷偷將我送到醫院。
我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去了顧家老宅。
“那時你說十萬塊買我十年,現在時間到了。”
“交易結束,請放我走吧。”
0
顧母沉默半晌,看到我蒼白的臉色和幹癟的腹部,麵露猶豫。
“黎若離婚的事還沒辦好,如果你現在離開,瑾軒的恨意無處發泄,一旦把注意力放在黎若身上,保不齊會發現當年的事。”
“那時瑾軒重傷殘廢,黎若借口拋下他離開,為了穩住他情緒,我隻能找到你,讓你擔下了一切。”
“作為母親,我隻是不想我的孩子受到傷害,你能理解嗎?”
我垂著眸子,半晌,輕輕點頭。
“所以這件事有點難辦,你要是現在就走,之前我們做的一切就沒意義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的嘴唇抖了抖,剛要開口就發覺褲子洇濕了一片。
血還未完全止住我就出了醫院,這幅樣子把顧母嚇了一跳。
她連忙讓人給顧瑾軒打電話,又叫了家庭醫生。
我本想阻止,卻因為失血過多眩暈摔倒。
再清醒後,我發現顧母臉色難看,一旁站著顧瑾軒的助理。
助理小吳斜瞟我一眼,麵露不屑。
“梁小姐燙傷,顧董剛陪著到醫院,這邊就去叫人,顧董很生氣。”
“他讓我轉告太太一聲,少矯情做作,以為自己是什麼嬌貴大小姐嗎?雪地裏待一會就受不了了?”
“過了十年好日子,就忘了自己當年不過是個皮糙肉厚,靠照顧病人賺錢的護工嗎?”
顧母皺了皺眉,正要說話,老宅的家庭醫生便走了過來。
“輸血的東西準備好了。”
他看我一眼,遺憾歎氣,“不過按照檢查結果看,太太的身體以後很難懷孕,現在最主要的是好好養著,養好了或許以後......”
“哪有時間讓她養?”
小吳把一張門卡扔到我臉上,我幾乎立刻感到一陣刺痛。
一股溫熱順著臉頰緩緩流下。
“這是梁小姐別墅的門卡,下午那邊會送去不少東西,顧董讓你過去布置。”
“務必在晚上七點之前弄完,那時顧董和梁小姐會回別墅,你弄完趕緊走,顧董說不想看到你那張讓人惡心的臉。”
他咧嘴一笑,對我半絲尊重都沒有。
“反正以前那些女人的住處都是太太布置的,這次太太肯定不會鬧脾氣,故意惹顧董生氣吧?”
小吳說完就走了。
顧母看著我,心軟終究敵不過對親生兒子的疼愛。
“先輸血,等輸完......”
我輕輕推開她的手,搖了搖頭,動作緩慢地下床。
“委屈你了,等你離開那天,我會給你準備一筆錢,離婚協議我也會讓律師擬好,等黎若那邊辦好手續,你簽了字就自由了。”
聽到顧母的話,我幾乎喜極而泣。
可我沒力氣多說什麼,隻疲憊笑笑,轉身離開了老宅。
顧母沉沉歎氣,目送我離開。
被老宅司機送到梁思思住的別墅時,我正好看到幾個女人從另一棟別墅出來。
這片別墅區都是顧家產業。
因為要安置顧瑾軒的女人們,裏邊的別墅一棟都沒賣。
除了物業,隻要出現在小區內的,就都是顧瑾軒的“自己人”。
02
因為實在太多,我分不清那些女人的臉。
見她們朝我走來,我並沒有什麼反應,也沒有打招呼。
“喲,這不是顧太太嗎?怎麼這麼憔悴啊?難道是昨晚伺候瑾軒太累,所以才這種臉色嗎?”
“說什麼呢,瑾軒看到她會吐吧,不然這小區裏的女人怎麼越來越多?你好壞啊,盡戳人家痛處。”
“哈哈哈......”
幾人大聲笑了起來。
我連反駁的欲望都沒有,隻訥訥聽著。
見我不說話,身上又有血跡,她們很快失了興趣,罵了聲晦氣就走了。
我站在門口,不知為何,明明因為失血而有些眩暈,大腦卻格外清醒。
大抵是為了羞辱我,顧瑾軒對女人一向不挑。
隻要長得漂亮,聽話的,他都會帶回來。
用他的話說,外邊的都比我幹淨,就算是偷人的也比我高貴。
有時我也會想起當年。
那時因為要給家裏還債,我早早輟學打工。
後來考了護理證和營養師證,進醫院做了高級護工。
顧瑾軒車禍重傷,雙腿殘廢,隻能坐輪椅。
最主要的,他損傷了男功能,需要漫長的恢複期。
醫生說就算竭盡治療,也未必能完全恢複。
剛在我的護理下恢複健康的顧母怕兒子一直頹廢,便“買”下了正好缺十萬塊還債的我。
並謊稱我仗著恩情,非要嫁給他。
一開始顧瑾軒因為夏黎若的離去萬分傷心,對我的出現根本無所謂,隻把我當空氣。
後來經過我的調養和照顧,他逐漸康複,對我也溫柔寵愛起來。
那時我確實過了一陣幸福無憂的日子。
直到夏黎若突然出現,對他哭訴我的“惡行”。
她說我為了嫁給他,故意用恩情讓顧母低頭,同意我和他的婚事。
她說我為了讓她放棄,逼她跪在雪地裏。
害她暈倒被人帶走,受辱懷孕,最後不得不嫁給那個男人。
我其實早知顧瑾軒會相信這些顧母一早編排好的故事。
隻是我以為我們已經有了感情。
看在我好歹讓他恢複健康的份上,他能不那麼絕情。
但我猜錯了,大錯特錯。
顧瑾軒比我想象的更絕情,也更殘忍。
他把對夏黎若所有的愛,都轉化成對我的恨。
我們三周年結婚紀念日,他當著所有來參加宴會人的麵親吻了當紅女星。
甚至縱容那個女人將紅酒倒在我的頭上,撕碎我的禮服。
然後他攬著我的肩膀將我圈進懷中,手指捏得我下巴好像碎了一般疼痛。
我被迫仰頭看著他。
宴會璀璨的燈光照在他俊美卻冰冷的臉上,那雙多情的眸子裏是無盡的冷意。
猶如深淵將我吞噬。
他說:“聞雅,你毀了黎若,毀了我,我會讓你為你做過的一切付出代價,記住,你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
自那以後,我如同生活在地獄裏。
冬日的風冷得刺骨。
我在門口站了會兒,便覺得整個小腹連著腰椎劇痛非常。
好不容易扶著牆壁進入室內,看到一地的奢侈品和軟裝物件。
03
一遝被拆開幾個的雨傘單獨擺在茶幾上,顯然是給我看的,沙發扶手上的蕾絲衣是豔麗的紅色。
我麻木地看了眼,緩緩調轉視線,心中已經無法掀起一點波瀾。
每次顧瑾軒有了新的女人,我都要重複這項工作。
為他們布置“新房”,為他們準備“新婚”用品。
給屋子的新女主人整理打掃房間。
有時甚至要在他們親熱的時候為他們放洗澡水。
我對顧瑾軒的愛意早在一次次的重複中消磨殆盡。
曾經的纏綿愛意,也化作無盡的失望與疲憊。
現在的我,隻想離開,隻想解脫。
一切的一切,原本就隻是一場交易。
如果顧瑾軒注定不會成為我的,那麼,我放手就是。
正收拾著,門口突然傳來一陣笑聲。
緊接著,顧瑾軒摟著梁思思進門。
梁思思看到我,笑容瞬間消失,臉上帶著警惕和厭惡。
“你是廢物嗎?這麼長時間還沒收拾好!”
她忽地退後靠進顧瑾軒懷中。
“你惡不惡心啊,褲子上都是血也不知道換,把我家弄臟怎麼辦,你是故意的吧?想裝可憐給瑾軒看是不是?真不要臉。”
顧瑾軒原本沒有看我,直到聽了梁思思的話,才皺眉看了過來。
因為失血怕冷,進屋後我沒脫掉外衣。
羽絨服寬鬆,加上我懷孕後本來就不顯肚子,顧瑾軒和梁思思都沒看出孩子已經沒了。
“行了,滾回去吧,好好的日子非要弄點惡心東西來找晦氣。”
顧瑾軒厭惡地揮揮手。
我麻木起身,走到兩人身邊時突然被人撞倒。
梁思思將手指遞到顧瑾軒麵前,臉上滿是委屈。
“好痛啊瑾軒,她故意撞我的手,把我的燙傷膏都弄掉了。”
顧瑾軒輕輕握著梁思思的手,瞥了我一眼,又在她的手指上吹了吹。
“好了,給你吹吹就不痛了,乖。”
我不想抬頭,可餘光還是看到梁思思完好的,隻微微紅了一點的手指。
原來這就是顧瑾軒大張旗鼓帶梁思思去醫院看的燙傷。
我沉默著爬起身,踉蹌兩步才站穩,木然走到門口。
身後傳來顧瑾軒冰冷的聲音。
“撞到人不知道道歉嗎?誰準你走了?”
“對不起。”
我回過身,低聲道歉。
梁思思切了一聲,“跟誰道歉啊?糊弄的要死。”
“對不起,梁小姐,撞到你我很抱歉,真的,很對不起。”
我垂著頭,覺得脖頸被壓得千斤重。
顧瑾軒薄唇緊抿,眉頭好似掛了一道鎖,許久沒有鬆開。
過了會,他冷哼一聲。
“終於學乖,學會服軟了?以前不是最會狡辯嗎?”
“果然是賤皮子,不真傷到自己不長記性。”
我垂眸看著地麵,心道誰說不是呢,總要真的傷到了,才能學到東西。
04
當初我不止一次倔強地和顧瑾軒置氣。
我以為那些幸福時光不止我一個人記得。
我以為顧瑾軒對我還是在意的。
所以在夏黎若抱著孩子摔倒在我麵前,並告訴顧瑾軒是我推了她的時候,我極力爭辯。
哪怕被他關在地下室幾天不吃不喝,又被他拖到小花園暴曬,我也沒有低頭。
然而我的所有反抗,在他看來都不如夏黎若的一個眼神,一聲歎息。
如今這個人變成了梁思思,仍舊沒什麼差別。
我知道他不會相信我,也不會聽我的解釋。
那我也沒什麼可說的。
我和他之間,或許早已經不必多說。
顧瑾軒似乎更加不滿,但我已無意糾纏,隻對兩人禮貌點頭,開門離開。
將身後的撒嬌輕哄徹底隔絕。
我沒想到顧瑾軒半夜會回來。
當時我剛費力洗幹淨身體,吃了止血藥。
剛躺到床上,顧瑾軒就進了臥室。
“起來,我有話問你。”
聽他嗓音有異,似乎極度壓抑,我隻能坐起身。
“這是什麼?解釋。”
我愣了下。
顧瑾軒居然主動找我要解釋?
亮著屏幕的手機被仍在床上,我遲疑著拿起,看到聊天界麵的幾張照片。
對麵頭像的女人很眼熟,正是夏黎若。
我愣愣看著顧瑾軒給她的備注,即便已經決定離開,心臟仍是感到一陣刺痛。
他給她備注的名字是‘我的夏天’。
而我哪怕和他感情最好的時候,不止一次想要把他手機裏我的備注改一下,顧瑾軒卻都沒同意。
那時他的表情帶著嫌棄,隻說,你幼不幼稚,不備注我就不愛你了嗎?
諷刺的是,現在看來,那句話竟然是對的。
他不給我備注,確實是因為不愛我。
顧瑾軒不耐煩道:“還沒看清楚?還是在想著找理由敷衍我?”
“聞雅,犯蠢適可而止,我沒那麼多耐心。”
我收斂思緒,點開那幾張圖片,接著微微瞪大眼睛。
那幾張照片看得出是偷拍,因為距離有點遠,不放大的話看不太清楚。
但隻要點開,就很容易能看出照片的主人公。
照片裏,我和一個男人“摟”在一起。
因為角度問題,上麵隻能看到我的正臉,而那個男人則不是側臉就是後腦。
我想了半天才想起照片裏的事情是什麼時候。
隻不過是一個問路的人突然滑倒,我下意識抬手扶了一下。
前後不過十幾秒,竟然被人拍了下來。
顧瑾軒生氣,我當然不會自取其辱,以為他是吃醋了。
隻是照片是夏黎若發給他的,這讓我感到不安。
果然,見我懵懂看向他的表情,顧瑾軒冷道。
“怎麼,連自己的樣子都認不出來了?”
接著,他盯著我的眼睛,語氣森然。
“那個男人是誰?”
“我隻問你一遍,聞雅,你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還是那個男人的?”
我豁然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即便有了準備,仍是被他的話傷得體無完膚。
因為這個孩子並不是我自願懷上的。
九個月前,夏黎若的生日,顧瑾軒讓我給她和她的孩子做蛋糕,我沒有拒絕的餘地。
孩子吃了蛋糕口吐白沫,他們便冤枉是我下毒,沒人相信我的解釋。
即便他們三個都吃了蛋糕,卻隻有孩子出事,很簡單就能證明與我無關,顧瑾軒卻根本不在意。
05
他說我惡毒,一巴掌差點打聾我一隻耳朵。
夏黎若長長的指甲在我頸側留下幾道傷疤。
她本來想抓我的臉,因為太用力指甲劈開,這才抓歪了。
當時顧瑾軒捧著她滲出血絲的手指,一把將我推到桌角。
像是沒看到我額頭嘴角流下的血跡。
我的額頭上現在還有一塊疤痕,就是當時留下的。
那天晚上,顧瑾軒不知為何發了瘋,在別墅裏折磨我到天亮。
幾年後再次同住,我對他的急躁和暴虐萬分陌生。
之後又是長久的漠視。
我們都沒想到,隻那一次,我就懷孕了。
我懷孕後,顧瑾軒收斂許多,不再因為他人的一句話就折磨我。
至少在夏黎若再次出現前,我的生活還算平靜。
甚至因為這個孩子,他開始允許我和老宅聯絡。
我和顧母在幾年後終於見麵,她看到我的樣子,卻愣在原地許久。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顧瑾軒雖然不愛我,至少是愛著這個孩子的。
現在隻因為幾張模糊的照片,他居然開始懷疑孩子的身世。
我忍不住往下滑動,看到夏黎若的兩條文字消息。
“我很早就知道她找男人了,但沒敢跟你說。畢竟你一直說自己很喜歡孩子,隻不過再喜歡如過不是自己的也沒有意義不是嗎?”
“瑾軒哥,你別難過,等我擺脫這邊,我們會有屬於自己的孩子。”
又是因為夏黎若。
顧瑾軒再一次無條件的信任她,懷疑我。
我覺得好累,真的,很累很累。
“我在問你話,你沒聽見嗎?”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說出那些話。
隻是說出口後,竟覺得無比暢快。
我看向坐在床邊的顧瑾軒,突然笑了。
“對,沒錯,孩子不是你的。”
我突然爬到他身邊,一把抓起他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按向我的腹部。
“不過孩子已經沒了,那天夜裏,你和梁思思親手殺了他,你是不是很開心?”
“你很開心吧,對不對?你告訴我啊?”
顧瑾軒從未見過我這種樣子,似乎被嚇住了。
我自顧自大笑,不知過了多久,又倏然安靜下來。
淚水無聲滑落。
我啞聲道:“顧瑾軒,我後悔了。”
顧瑾軒心中猛地一沉,不知為何,心臟竟像是被什麼東西擰住一般,痛得他呼吸一窒。
“後悔什麼?”他問。
我搖搖頭,連日的失血和心痛,終於讓我再也堅持不住,直接暈了過去。
再醒來,是顧母守在我身邊。
她眼睛通紅,將一個文件袋放到我手中。
又將離婚協議和筆遞給我。
“好孩子,委屈你了,我沒想到瑾軒會狠心至此,對不起,簽了字你就自由了。”
“車子就在醫院後門等著,去做你自己吧。”
我勾起嘴角,這麼多年,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了。
半個小時後,顧瑾軒拿著我的病曆回到病房,卻發現隻有顧母坐在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