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轎是從五皇子府的後門入的,沒有什麼拜高堂的戲碼,她直接就被丟進了青鸞閣。
待外麵的人離開後,褚泱隨手扯下蓋頭,頭頂上叮叮鐺鐺的珠翠壓的她脖子很不舒服。
她將這些都卸了,起身離開青鸞閣。
五皇子納妾本就不是什麼大事,府裏一片莊嚴肅穆,甚至是蕭條,沒有半點喜慶之色,更沒看到幾個下人,當然也沒看到幾個活人。
褚泱轉了幾圈,最後停在了‘觀槿台’。
隻有這處院子占地麵積最大,也隻有這處院子的院門前有兩個侍衛。
侍衛看到她時有些愣住,一身嫁衣,是今天剛抬進府的......妾?
褚泱看著他們:“勞煩通傳,褚泱求見五皇子,就說,該洞房了。”
侍衛:“......”
啥?
他們聽到了什麼?
褚泱微微一笑:“還不去嗎?”
左邊的侍衛進去了,半晌後,他走出,這才把褚泱請進去。
觀槿台足足有六進,像是一個宅子裏又套了一個宅子,九曲回廊,穿堂的風極冷,甚至透著幾分陰森。
不像是活人住的,倒像是給死人住的墳墓。
褚泱對京中局勢也算了解,五年前五皇子被廢後,就一直在宮外的宅子裏幽居,鮮少出門,有人說,是他被皇帝囚禁在這裏。
而此時侍衛帶她去的,赫然是刑房。
“進去。”
她背後被人推了一下,趔趄著兩步進入暗室。
光線被隔開,很快看到一點幽暗的燭火,緊接著就是濃重的血腥味將她的鼻腔填滿。
目光所及之處,是屍體,是血水,是燒紅的烙鐵,還有被綁在刑架上奄奄一息的女人,仿佛要撕開她兒時的傷疤。
沉睡的記憶被喚醒。
褚泱眉心微蹙。
刑架上的女人身上沒有一處完好,血肉被淩遲,偏偏還留著一口氣,可見行刑之人的手法相當精湛。
如果她沒記錯,眼前的女人,是上一個被抬進府中的妾室,也就是一個月前。
哪家的姑娘來著......
哦,對,定國公府家的庶女。
也難怪這麼多年五皇子妃沒有誕下子嗣。
這五皇子竟是個性情暴戾之人?
嘶,小時候也不這樣啊,哪裏出了錯?
“丟進毒坑,不留活口。”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清冽的聲音。
褚泱下意識轉身。
男子長身而立,站在暗室門口,一身雲緞錦衣,袖口處鑲繡著金邊鏤空的紋樣,踏風而至,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他眉心輕攏,對屬下的行動有些不滿,平靜的掃了他們一眼,手指隨意一揮:“殺了,褚家的人,都該死。”
褚泱不明白為什麼褚家的人都該死。
但這是她第二次見容煊。
第一次見他時,他風光無限,被百官朝拜,是先皇在世時定下的太子,明明隻是屁大點的孩子,卻已經有了帝王威儀。
而如今的皇帝之所以能成為皇帝,是因為先皇喜歡容煊,他沾了光,自然也越發忌憚自己的兒子!
不過當年榮寵無比的太子殿下,如今看著......
格外的陰翳,又深不可測。
褚泱被兩個侍衛架著,拖向不遠處的毒坑。
那毒坑很大,卻不深,裏麵橫七豎八的躺著好多好多的屍體,有男有女,蜈蚣,毒蠍,毒蛛,蛇都在不斷湧動著,它們攀上屍體,啃咬血肉。
褚泱看向不遠處冷眼看戲的容煊:“褚泱願意助五皇子重登太子之位。”
容煊半眯著眼,輕笑:“憑你?”
褚泱道:“是的。”
她掙開了兩個侍衛,主動蹲下身,伸手觸摸著毒蛇,修長細嫩的指尖捏著它的七寸。
她說:“五年前,您還是太子的時候,因為傷了皇帝寵妃,再加上欽天監以南江大旱,民不聊生為由,讓百官全體彈劾,這才廢了您。”
其實明眼人心裏都清楚,這些不過都是廢黜容煊的戲碼罷了,沒人會去求證,也沒人會想要他登基。
“五皇子很甘心嗎?”
身旁的侍衛聽的戰戰兢兢。
容煊看著她大膽到極致的動作,心裏有些異樣。
很像。
很像那個人。
可那人雖是女子,卻容貌醜陋,不像她這般明豔,而且,她不可能是褚家人。
容煊冷聲道:“我跟褚家有仇,褚家之女的話,我是一個字也不信的。”
褚泱慢慢站起身,當著他的麵,手指伸向領口。
容煊眼神微微一暗,想起她說要洞房的話,露出一絲不屑。
褚泱沒有任何猶豫的撕開嫁衣。
她生的極好,隻可惜白玉染瑕。
冷白色的肌膚上,遍布著錯綜複雜的傷口,陳年舊疤上也有新添的傷,怕是常年從軍的男人也不過如此。
“這些傷,大都拜褚家所賜,我也見不得褚家好,而我走到殿下您麵前,用了八年的時間,殿下,不知這一身傷,能否換取信任。”
她身上的傷疤太多,但緊緊隻是現在看到的冰山一角,也足夠窺伺到她曾經遭受到的一切。
甚至有些話不必明說,恨意便席卷而來。
當然,並非是她選擇了容煊,而是她沒得選。
女兒從軍本就犯了忌諱,她雖然被封少將軍,可如今皇帝想給她賜婚,這是萬萬不行的,恰巧這時,褚雲蘅想要她替嫁。
所以她回來了。
容煊雙手抱胸:“這好像是個賠本買賣。”
褚泱眼神清淡:“命都要沒了,殿下還在乎買賣是賠是賺嗎?”
容煊笑了。
褚泱起身,看著指尖上的血跡,她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角也染上了幾分,她一笑,給人一種女鬼索命的錯覺。
讓人心尖發顫。
容煊突然問:“今日驗的是誰的身。”
褚泱如實告知:“褚雲蘅的貼身丫鬟。”
容煊眯眼:“那你呢。”
褚泱抬腳走向容煊,一步一步的踩著血水,她一身紅衣,自然而然的透著幾分清冽的媚。
她湊到容煊耳邊:“那得殿下親自來驗。”
容煊推開她:“我不會碰你的,從此你就住在青鸞閣,沒我的命令,不準進入觀槿台。”
“那......”
“殿下是否給我配一些人手?”
容煊低頭看她,眼中陣陣寒意。
褚泱有些無奈:“褚家給的人,我可不敢用。”
容煊轉身往外走:“找管家,還有,把那個女人的頭砍下來送國公府,就說......褚小姐給的見麵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