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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誒,你知道麼,冷宮那枯了好幾年的梅樹居然一夜之間開花了。”

“怎麼可能,現在又不是梅花的季節,更何況那樹早就死了,之前還有人想砍了去賣錢呢。”

寧馨宮的兩個小宮女低頭嘰嘰喳喳不停,話裏話外充滿了好奇,往冷宮的方向走,絲毫沒注意到,迎麵行過來的皇攆。

等靠近了,聽見高太監的嗬斥,才慌慌張張跪下來。

“你們是哪個宮的宮女,這般不懂規矩!”

剛下早朝,裴絕閉眼小憩,聞聲緩緩睜開眼,有些不爽。

高太監敏銳的察覺到,發了話,“拉下去到慎行司打五十大板吧。”

兩個宮女顫顫巍巍磕頭求饒,不知所措,嘴裏一直喊著陛下饒命。

這些裴絕早就聽煩了,更是不喜。

高太監揮手示意趕緊把人拉走。

好在有個聰明點的,掙脫束縛跪了下來,朗聲道:“陛下饒命,衝撞了您是賤婢的不是,但賤婢剛才是被陛下的英跡迷了神,這才沒注意到皇攆,並非故意。”

好一個花言巧語,裴絕來了興趣。

什麼英跡?他最近可沒幹什麼事,看這個宮女怎麼編了。

高太監沒發話,宮女便知道可以繼續說下去,鬆了口氣,緩緩開口。

“都說天降祥瑞,可若不是皇天庇佑,祥瑞怎麼可能那麼容易降臨。”

“今日冷宮枯梅一夜之間開花,一定是陛下恩德,感動上天,才會出現此等祥瑞之兆!”

冷宮的枯梅?

想起點什麼來,裴絕眼神黯淡幾分。

不過,這宮女的話他倒是愛聽,淡淡地瞥了高太監一眼。

高太監會意,狠狠訓斥道:“這次是皇上大發慈悲不和你們計較,以後眼睛擦亮一點,莫要再衝撞了陛下,不然宮規伺候!”

快到寧馨宮門口,裴寂忽然吩咐,“擺駕去冷宮吧。”

跟在皇帝身邊這麼多年,高太監早就琢磨透了裴絕的心思,沒有問為什麼,隻是道:“那辛貴妃這邊?”

裴絕有半月沒來,辛貴妃最近又送了幾福前朝名貴的字畫過去,他當然要來表示一下。

心情好才會去哄哄後宮的女人,但現在被其他事情吸引,辛貴妃就無所謂了。

裴絕擺擺手,隨意道:“給點賞賜安慰安慰吧。”

他現在隻好奇,枯樹到底如何一夜之間開花,究竟是那兩個宮女撒謊,還是有人故意引他過去。

步攆抬到冷宮門口時,裴絕還真聞到了淡淡的梅香,心裏勾起一點熟悉的感覺來。

冷宮的人都沒想到皇帝會來,一個個慌張行禮。

領頭的管事最是諂媚,嗓音格外的尖,“皇上大駕光臨冷宮,可是有什麼要吩咐的,奴婢們一定鞠躬盡瘁!”

剛上來點的感覺瞬間被壓了下去,裴絕不喜,微微皺眉,高太監立馬嗬斥,“行了,都退下吧,皇上喜歡清淨。”

人立馬都走幹淨了。

尋著記憶中的模樣,裴絕慢慢往裏走,不知不覺間,到了那棵梅花樹下。

在這個不屬於梅花的五月,滿樹的花開的鮮豔,陣陣芳香撲鼻,一片的粉,讓人眼花繚亂。

樹倒還是那棵樹,一眼望過去,裴絕能看到多年前在這裏刻下的字。

一個菀字。

過去多年,字已經不太清晰了,甚至對於那段記憶,裴絕也模糊了很多。

不過一些點滴,就跟刻在腦海裏一樣,裴寂揮之不去。

“還真開花了。”裴絕拇指撫摸著那個凹凸不平的字,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模弧度。

“高嶄,你說世上有這麼巧的事情嗎?”

裴絕回想起來遇見那個女人,也是湊巧。

那時他因一些事煩悶,喝了酒熱氣上來,脫了外麵的龍衣,在宮裏轉悠。

被梅香吸引到冷宮來,攀上去折了一枝。

誰知被一個小宮女給訓斥。

她把他當成了附近值守的侍衛,滿臉憤怒,“那花開得好好的,你折它作甚,再美也不能這般自私!”

裴絕聞聲回頭,小宮女未施粉黛,但在月光的照耀下,那張臉一眼就是萬年。

小宮女瞪著眼,有礙觀瞻,不過容貌實在傾城,眉如遠山含黛,眼若秋水凝波,肌膚勝雪,唇間一點朱紅,仿若他手裏折下的這枝紅梅美豔。

與她相比,四周一切黯然失色。

後來的事裴絕記不太清,又或許是不想去記。

這是他唯一動情過的女人,後來卻因為一些事爭吵,一些事阻攔,終究是散了。

她現在還好麼?

思慮間,一聲慘厲的貓叫拉回裴絕對過往的回憶,他眼神一暗,瞄準了從牆上撲下來的野貓。

隻不過,未等他出手,就有一道小小的影子撲了過去,和野貓廝打在一起。

沒一會,小影子把貓抱在懷裏,抬起一張被劃傷的臉,朝裴絕行禮。

“兒臣拜見父皇。”

兒臣?

裴絕看著差不多十歲大的孩子,怎麼也記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有一個這麼大的兒子。

就是那小臉,越看越熟悉。

那眉,那眼,那鼻子,慢慢與記憶中的那個人重合。

莫非,是她的孩子?

裴絕恍然記起來,她讓人來找過自己,說是懷了身孕,乞求他去看一眼。

算一算,要是孩子出生,的確有這麼大。

那時候,他以為是那個女人爭寵的把戲,以為她也跟後宮那些人一樣了,學會了這些戲碼。

沒想到是真的。

裴絕眼中露出一點愧疚之色,裴寂抓準時機,從懷裏拿出了一根梅花簪,有些委屈開口:“父皇是不記得我和母親了麼,娘親告訴兒臣,如果下次見到了父皇,就把這個交給父皇,這樣父皇就能記起兒臣和娘親來。”

即便過去多見年,裴絕還是一眼認出來那是什麼。

他和小宮女的定情信物。

加上裴寂的話,裴絕黯然神傷,不自覺接過簪子,細細打量起來。

梅花簪曾經銳利的線條在歲月的侵蝕下,變得柔和,仿佛摩擦了無數次,原本光亮的銀質已被時光磨得暗淡,泛著淡淡的灰褐色,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塵煙。

也不知道這幾年在冷宮,他母子二人,過得好不好。

裴絕將東西收起來,沉聲問道:“你娘親如何了?”

提起這個,裴寂支支吾吾起來,眼中泛出淚花。

裴絕的心忽然悲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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