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母親的骨灰尚未入土，男友卻告訴我，導師拒絕了我讀博的申請，選擇了我的師妹。

他紅了眼眶，心疼地將我摟在懷裏，一滴一滴吻去我的眼淚：“言言，我發誓會守護你一生一世。”

七年的婚姻將溫柔織成繭，直到那輛失控的貨車精準撞向我的右手——這隻剛修複好北宋絹畫的手。

五歲的兒子歡呼：“爸爸說等媽媽變成殘廢，柔姨就能當我媽媽啦！”

可他不知道，李柔修複的傳世名作是我的手筆，丈夫拍賣行的鎮店之寶是我母親的遺物。

同學會上，被摁在牆角的我低聲懇求：“師兄，我求你件事。”

0

“薛小姐，你全身軟組織挫傷，頭部輕度腦震蕩，小腿脛骨骨折，需要好好靜養。”

我看著醫生，緊張地詢問：“其他都無所謂，我的手有事嗎？”

醫生看了一眼我纏繞著厚厚繃帶的右手，失笑道：“哪個實習生給你包成這樣，隻是手背上有擦傷，沒有傷筋動骨，放心吧。”

聽了醫生的話，我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隻要我的手沒事，其他都是小事。

“但是你兒子的手傷很嚴重。”醫生眉頭一皺：“這麼小的年紀就粉碎性骨折，以後恢複起來很難。”

我心裏冷笑不止，麵上卻極為憂慮：“醫生，拜托你暫時不要告訴我老公這件事，我怕他們接受不了，等天天好一些了我再慢慢告訴他。”

離開診療室，我告訴焦急等候的丈夫和兒子，我的手廢了，以後再也做不了精細的活。

丈夫眼睛裏一閃而過的欣喜沒有逃過我的眼睛，兒子臉上更是流露出不加掩飾的興奮。

我也終於確定是他處心積慮安排了這一場車禍，兒子更是他的幫凶！

他們的目的是毀了我的手，讓我再也不可能揭穿他和李柔撒下的彌天大謊。

車禍發生前，跟我一向不親近的兒子百般撒嬌讓我帶他去遊樂園。

我心裏驚喜，毫無防備就跟他一起出門，沒想到馬路上一輛貨車直直向我衝來。

我急忙拉著兒子想躲，沒想到兒子反而將我牢牢扯住，困在原地。

千鈞一發之際，我扭身躲過了疾馳而來的貨車，跟兒子雙雙摔倒在地。

我的手背狠狠擦過柏油馬路，幾乎要被扯掉一層皮，血流如注。

得意的神色還沒有從臉上褪去，兒子的手腕卻被躲避車輛的行人狠狠踩了幾腳，瞬間紅腫變形，痛得他哇哇大哭。

我躺在病床上，血流不止的右手被護士包了一層又一層，看起來很是觸目驚心。

丈夫溫柔地捧起我的右手，安慰道：“言言，你的手不會有事的，就算發生了意外，我也會照顧你一輩子。”

如果是平常聽到這句話，我的心裏一定會泛起甜蜜的漣漪，但是現在我的腦子裏一片混亂，甚至隱隱生出一絲懷疑。

閉目養神時，我仔細回憶今天發生的一切，猛然意識到，這輛貨車，瞄準的是我的右手，車輪幾乎是貼著我的指尖碾過。

這場車禍並不是意外！

02

女人妙曼的身軀緊緊依偎在男人寬大的懷抱裏，手上打著石膏的小男孩鑽進二人的懷裏肆意撒嬌。

好一對俊男靚女，好溫馨的一家三口。

我嗬出一口冷氣，手腳好似被凍在瓷磚上。

十分鐘前，見我閉目陷入沉睡，丈夫沉思片刻後走出病房。

我悄悄跟著他，卻不曾想會看到這樣一幕景象。

李柔是我大學時的同門師妹，導師當時就是選擇了她作為傳授衣缽的接班人。

因為我的緣故，丈夫對李柔一向沒有好臉色，即使知道李柔在丈夫的拍賣行裏做文物修複師，我也沒有半點懷疑。

丈夫在工作中對李柔疾言厲色，我甚至還勸他公事公辦，不要對她有私人情緒。

現在看來，真正的傻子反而是我，他們早就勾搭成奸，恐怕丈夫一開始對李柔嚴厲的態度，也是做戲給我看。

“唐哥，師姐的手真的廢了？”李柔嬌聲詢問。

丈夫點了點她的鼻尖，輕笑道：“不就是對外說她修複的畫都是你的功勞嗎，師姐幫師妹提高名氣也是她應該的。你放心，我安排的人辦事妥當，她就算發現了，一個殘廢還能做什麼。”

李柔撅起嘴：“我也隻是怕師姐發現了鬧起來，抹黑拍賣行的名譽。”

旋即一哂：“畢竟我是拍賣行的一份子，不像師姐命好，嫁給了唐哥享清福。”

兒子舉起打了石膏的右手，稚嫩的臉上一派天真，說出來的話卻讓我心涼徹骨：“爸爸說媽媽殘廢了就趕她出去，讓柔姨當我的新媽媽！”

李柔摸了摸兒子的頭，麵露憐憫：“師姐雖然沒掙過一分錢，跟唐哥生活這麼多年也有感情在，不如留她在家洗衣服做飯，還能維持生計。”

兒子歡呼雀躍：“為了讓媽媽出門，天天的手被踩得好痛，要姨姨吹吹。”

我躲在樓梯間聽他們的談話，正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我的身上，卻驅散不了我從心底裏冒出來的涼意。

這三個人。

一個是我的枕邊人，卻醞釀毒計要毀了我最珍視的右手。

一個是我的師妹，卻冒用我的作品成為聲名鵲起的行業新星。

一個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卻繼承了他父親的刻毒殘忍。

如果我右手完好無損的事情被發現了，一定會有更恐怖的事情發生，我絕不能坐以待斃。

03

出院以後，我依舊包著厚厚的繃帶，每日做出一副疼痛難忍的樣子，他們絲毫沒有懷疑。

我想盡了辦法要逃出這個魔窟，卻絕望地發現丈夫對我的看管更加嚴格。

他說家裏要開一場極為盛大的拍賣會，有太多珍藏古董搬進別墅裏，需要加強安保，我卻知道他是不想讓我在這個節骨眼上生事。

在我絕望之際，一場研究生同學會的邀約卻成了我最後的救命稻草。

我說要去同學會散散心，丈夫派了兩個保鏢亦步亦趨地跟著我，我表麵上一派淡然，手心裏卻捏了一把汗。

隨身的小包隻有我的身份證件和一些小東西，我知道如果今天跑不掉，遲早會露餡，這是最後的機會。

多年不見的同學再次相會，互相寒暄打趣，我久違的感受到了一絲鬆快。

“言言怎麼沒把你老公叫來？這麼多年都把你當眼珠子一樣疼，感情還那麼好。”大學時的室友笑著對我指了指包廂的另一角：“聞師兄今天居然來了，這些年的同學會還是第一次見到他。”

男人正在跟別人聊天，聞言瞥了我一眼，冷聲道：“工作忙，比不上有的人畢業就結婚，整天無所事事。”

我尷尬地垂下頭，聞檀是我導師手下的天才博士生，還是我的直係師兄，現在已經是教授級別的人物。

我讀書的時候調皮搗蛋，老是喜歡招惹他，導師拒絕了我讀博的申請後，我覺得丟臉，這些年再沒聯係過他。

聚會到一半，我躲進了廁所裏，愣愣注視著鏡子裏我的臉，跟以前沒什麼兩樣，隻是有一種從骨子裏漏出來的疲倦，給我的眼下畫下兩道深深的烏青。

手機驀地響起，收到了一條信息。

李柔或許是認為我已經毫無反抗之力，隻能跪在泥裏任由她羞辱，這段時間經常給我發一些挑釁的話，還有丈夫跟她親密的視頻。

但是這次卻是一條錄音，我按下播放鍵，兒子帶著哭腔的驚惶聲音在衛生間裏響起：“柔姨怎麼辦？我在家踢球的時候把媽媽房間裏的罐子打翻了！滿地都是灰！”

我一愣，瞬間怒意上湧，一股子冰冷從手腳末端一點點爬上脊背，讓我感覺毛骨悚然。

那是我媽媽的一部分骨灰！

隨後，李柔的聲音溫柔地安慰了兒子：“沒事的天天，唐哥不會怪你的，你叫傭人打掃了丟出去吧。”

兒子追問：“媽媽回家發現罐子裏的東西不見了怎麼辦？”

李柔輕輕笑了：“阿姨親戚家裏有條大狗，這兩天死了，燒了的東西正好沒地方扔，你放進去就好了。”

兒子聽了破涕為笑：“謝謝柔姨，你真好，你要是我媽媽就好了！”

錄音結束，我幾乎要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踉蹌兩步跪倒在地，徹骨的寒意將我緊緊包圍。

我緊緊捂住嘴巴，指甲死死陷進肉裏，臉頰傳來的疼痛卻堵不住胃裏上湧的嘔意。

我媽媽的骨灰大部分跟我爸爸合葬，我隻保留了一小部分作為紀念，時常祭拜，但是就連這點念想他們都要剝奪。

怪不得每次見我上香，兒子的眼神總是閃躲，丈夫卻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生命中最親近的兩個人冷眼看我虔誠地祭拜一隻狗，真是太可笑了。

04

“錄音裏的是你兒子？”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我驚慌轉身，眼淚都來不及擦幹，就被男人堵在了牆角。

聞檀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更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

“那女的是你老公的小三？”他靠得更近，我幾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見我狼狽不堪地默認了，他歎了口氣，稍稍離我遠了一些：“後悔了？早知道現在這樣，你當時還會拒絕老師的邀請嗎？”

他的話像是一道驚雷在我的耳邊炸響，我甚至顧不上擦幹眼淚，怔怔盯著他，幹澀的嗓子裏半天才擠出來一句話。

“你這是什麼意思，老師不是拒絕了我的博士申請嗎？他不是選了李柔嗎！”

聞檀麵上浮現出一絲疑惑：“怎麼可能，我打電話想告訴你申請通過，是唐利接的電話。他說你們要結婚了，你考慮了很久還是打算拒絕。”

他頓了一頓，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唐利還說你推薦李柔來讀博，老師很生氣，直接拒絕了。”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我搖搖欲墜，腿一軟就要摔倒，聞檀將我扶住，同時貼得更近。

我閉上眼睛，森白的牙齒狠狠咬住唇瓣，一絲鮮紅從我嘴角流下。

我的腦海裏不斷浮現出當時的場景，我忙著安排媽媽的後事，忙得腳不沾地，手機暫時交給唐利保管。

媽媽的遺體推進焚化爐，我頹然倚靠在牆角默默流淚。

他拿著手機進來，麵上露出抱歉的神情：“言言，你師兄的電話，我幫你接了。他說你不符合博士生的招收要求，選了你師妹。”

我咬牙問他要手機：“我要親自問問師兄，我哪裏不符合要求。”

男友紅了眼眶，一把將我攬在懷裏，接著又輕柔吻去我臉頰上滾落的淚珠，鄭重承諾：“沒事的，言言，我們畢業後就結婚。我發誓會守護你一生一世，永遠不會辜負你。”

鄭重其事的誓言還回蕩在耳邊，而此時的我才理解了他抱歉的理由究竟是什麼。

他從一開始就在騙我。

他明明知道我的夢想就是跟隨導師學習，卻把機會讓給李柔斷送了我的前程，就像現在為了李柔的事情不敗露，設計毀掉我的右手。

我猛地一睜眼，看見的卻是聞檀擔憂的眼神。

“師兄。”我深吸一口氣，眼中燃起複仇的火焰，低聲懇求：“我求你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