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皇帝的親爹想起我這個留下鄉下的長子,派人來接我和娘親了。
於是我連忙背著剛割完的豬草下山。
一回來看見的卻是娘親衣衫散亂,撞死在了門口的大槐樹下。
妹妹滿身臟汙,頭被剁了下來,踢來踢去。
後爹被綁在豬圈裏淩虐慘死。
我頂著一張跟新皇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站在門口時,
這些穿著甲胄正在作惡的兵卒,開始慌促了起來。
......
後爹死了。
娘死了。
撿來的妹妹也死了。
娘肚子裏的孩子也死了。
他們說我娘生性淫賤,背著陛下找男人。
這種水性楊花、不貞不潔的貨色沒法再帶回宮了。
他們說我牛爹膽大包天,皇帝的女人都敢碰。
他們說我妹妹是通奸生的小雜種。
玩死了,也算是替陛下報了綠帽子之仇。
一直在一旁喂馬的女將軍走過來,把手搭在刀柄上同我說話。
“殿下,你娘跟別的男人有染。”
“她不守著身子,讓陛下知道了,一樣是個死。”
“她死了,沒有這種淫婦娘連累您,您的名聲才能清清白白。”
“殿下的手都磋磨出繭子了,衣服也破爛,這家人沒少欺負磋磨您吧?”
我仰著頭看她,她的高馬尾隨風飄揚,笑容如此清爽。
漂亮的盔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她跟這些手臟嘴臭的兵卒們一點也不一樣。
我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問:“我以後再也不用挨打受凍做活了嗎?”
女將軍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
“嗯,殿下去了京城就享福了。”
早在上個月,我家曾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是我娘有孕了。
我爹牛屠戶開心地在茅草屋裏,一蹦三尺高。
打算等我娘生了,無論是男是女,他都要殺一頭豬,免費請全村吃席。
二是天下大定,新皇登基。
要尋回流落民間的皇後和皇子。
從縣城回來的秀才公說:“新皇陳昭衍,原名陳三柱,正是我們下河村人氏。”
好巧不巧。
陳三柱是我那傳說中死了八百年的親爹。
連年災荒戰亂,民不聊生。
陳三柱在我娘剛生下我不久,就跟村裏的男丁們一起去投了軍。
起先兩年,還有幾封家書。
到後來,便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有人說村裏的男丁們,跟著起義軍全軍覆沒了。
我娘一個寡婦,拉扯著我這麼個吃奶的娃娃,和瘦得皮包骨頭的婆母艱難度日。
亂世荒年,餓殍遍野,男人們尚且沒個奔頭。
何況我娘這麼個拖老帶小,餓得腳步虛浮、麵黃肌瘦的小婦人。
出去要飯,也搶不過別人。
再這麼熬下去,我們娘仨兒遲早被人送進湯鍋裏,當“兩腳羊”燉了。
好在我娘長得俊,也算比別人多兩條生路。
一是去給鎮上的趙老爺當第五房小妾,從此吃香喝辣。
家裏的這一老一小得丟下,不能帶。
二是去給村裏死了老婆的牛屠戶當續弦。
一老一小能帶過去,吃飯管飽。
我娘心軟,舍不下我們兩個拖油瓶。
卷了個鋪蓋卷,帶著我和奶奶嫁去了牛屠戶家。
牛屠戶是個黑臉漢子,長得凶神惡煞,腰粗似磨盤,有一把殺豬的好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