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第六年,徐言的小青梅發了條朋友圈。
照片裏,她眉眼彎彎地牽著徐言的手,羞澀地親吻著他的臉頰。
並配文道:【言哥哥真好,希望我們可以一輩子不被人打擾。】
照片裏的背景是徐言的畫室。
要知道,他從不允許我進出他的畫室。
按以往,我總要質問他一番。
可這次,我突然不想再那麼做了。
當離婚協議書遞到徐言手上時。
他不耐煩地皺著眉,對我冷嘲熱諷道:“又是因為星星的事?”
“你一個三十幾歲的老女人和她一個小姑娘計較什麼。”
1.
聽見這句話時,我的心瞬間沉了下來。
每當我和徐言因為蘇星吵架時,他總會擺出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語氣嚴厲地來指責我。
就因為我比蘇星大七歲,他總會拿年齡說事。
話裏話外都在嘲諷我已過三十,不再年輕。
這次,我索性當作沒有聽見,自顧自地說道:“我已經簽好字了,就等你了。”
徐言神色一下子冷了下來,眼底醞釀著怒意。
他知道,我最見不得他生氣的樣子。
照以前,我肯定早已放下身段,主動向他道歉。
可眼下,我甚至都懶得和他浪費口舌,心底蔓延出一抹煩躁。
“於眠,你真是膽子大了。”
“虧我還記得今天是結婚紀念日,特地趕回來陪你。”
說著,他似泄憤般把桌上的花瓶掄起來,狠狠砸在地上。
伴隨刺耳的破裂聲,花瓶四分五裂。
我看著花瓶的碎片,心間的那條裂縫越來越顯眼。
或許連徐言都忘了,那隻花瓶是我和他在手工作坊裏一點點地捏起來的。
還記得他那時小心翼翼觸碰花瓶的樣子。
徐言甚至向我承諾:“眠眠,這隻花瓶裏永遠不會缺失鮮花。”
可如今,卻是他自己親手砸壞的。
幸好,我早已不在乎了。
我笑了笑,臉上的嘲諷之意怎麼也遮不住。
視線落在他空落落的兩隻手上。
“特地?”
“難道不是剛陪完蘇星才舍得回來的嗎?”
徐言臉上閃過一絲心虛,隨即快速鎮定下來。
許是心中的愧疚作祟,他的語氣終於稍稍柔和了起來。
“眠眠,我早就跟你解釋過了。”
“星星隻是我的妹妹。”
“你總不能擋著妹妹和哥哥之間有些親昵行為吧。”
看著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我心裏不禁發笑。
誰不知道的,還以為蘇星隻是個幼童。
就在我想要說些什麼時。
徐言的手機響起了一陣獨特的手機鈴聲。
可愛嬌氣的女聲回蕩在整個客廳。
“言哥哥接電話啦,你最愛的星星要來啦。”
我冷冷地撇過去頭,把剩下的話咽了下去。
相比於我這個正牌老婆,徐言更寵愛蘇星。
麵對我,徐言總是有許多規矩。
不許動他的手機,不隨意許進出他的畫室......
相反,蘇星更像是一個被他寵壞的小公主。
手機不僅能隨意打開,就連他的畫室。
蘇星也能明目張膽地在裏麵吃零食,即使薯片渣子掉了一地,徐言也不生氣。
而是無可奈何地笑笑,然後冷言冷語地喊我去打掃。
這次的手機鈴聲,相必也是蘇星親手換的。
徐言唇邊浮現出一抹微笑,迅速接通了電話。
對麵隱約傳來蘇星的哭腔。
“言哥哥,我受傷了......”
2.
徐言一下子慌張了起來,站起身就往外跑,嘴上還安慰著她的情緒。
“星星不怕,言哥哥馬上就到了。”
至始至終,我對於徐言來說,仿佛如一團空氣,不被他在意,不被他留戀。
就在徐言打開門的那一瞬間。
他轉過頭來,像是在對我施舍什麼大恩大德般說道:“你也跟著去吧。”
“畢竟是結婚紀念日,我總不能讓你一個人在家。”
因為家庭原因,我從小缺愛,總怕被人拋棄。
以前不管徐言去哪裏,我總要問清楚,如果條件允許的話。
我就變成他身後的一隻跟屁蟲。
但這樣的機會少之又少,徐言總會拿工作忙來搪塞我,拒絕我的陪伴。
曾經的我,傻傻地相信他的話。
直到有次,我親眼看見聲稱自己忙到不可開交的徐言,正陪著蘇星悠閑地逛著商場時。
我才恍然大悟。
當一個足夠愛你時,心裏永遠都會為你騰出好時間。
思緒歸籠,我抬起頭看向一臉不耐煩地徐言,輕輕道:“我不去。”
話音落,徐言震驚之餘,心裏衍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怒氣。
他嗤笑一聲,衝過來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不顧我的掙紮,麵無表情地把我往門口拽去。
“以前總喜歡黏在我身邊。”
“現在就變了副臉色,說不去就不去。”
“於眠,你怎麼就這麼賤!”
“今天你不去也得去!”
男人粗暴的行為令我的手腕瞬間紅腫起來。
他看見了,卻隻是輕飄飄的幾句:“三十幾歲的老女人了。”
“怎麼還這麼嬌氣。”
“真當自己是十八歲的小姑娘?”
就因為這番話,我突然倦了。
徹底放棄了掙紮,任由徐言把自己塞進車裏。
一路上,他開得飛快,車窗外閃過一排排樹木的殘影。
看著男人臉上不加掩飾的憂心之色,我攥緊了身側的衣服,緩慢地半靠在車座上。
這樣的情況發生過多少次,我已然記不太清了。
隻要蘇星有些小痛小癢時,徐言都會萬分緊張,仿佛快要世界末日般。
我以為他也會這樣對我。
但我錯了。
麵對我生病時的哭喊,徐言隻會皺皺眉,敷衍似地倒杯水,也不在乎是不是溫水。
如果我再繼續哭鬧下去,徐言就會徹底冷下臉,低聲警告我:“於眠,你裝什麼裝。”
“平日裏能吃能睡的,怎麼會突然病倒了。”
“你不要試圖挑戰我的耐心。”
車上很安靜,我和徐言都沒有說話。
在經曆過一場無聲的淩遲後,車終於停了下來。
3.
走進蘇星家裏,徐言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裏。
他甚至知道藥箱在哪裏放著。
看著徐言盡心盡力照顧蘇星的畫麵。
我像是個局外人般,無動於衷地坐在沙發上看著。
蘇星眼睛紅紅的,像是隻毫無攻擊性的兔子。
她可憐巴巴地縮在徐言懷裏,故意露出手上的那道窄窄細細的傷口,聲音軟軟糯糯地說道。
“言哥哥,我剛剛都覺得自己快死了。”
“幸好有你。”
“我們說好了,你永遠都不可以離開我。”
徐言都快心疼壞了,他忙不迭地點頭應允。
過了會兒,蘇星提出要看徐言畫畫。
從不在人麵前畫畫的徐言卻滿口答應下來。
他熟練地指使我:“去車裏拿畫箱來。”
見我許久未動,徐言蹙眉,眼神不善地看向我,警告意味明顯。
是了。
在徐言的預料裏,這時的我才該把他的話當成聖旨,乖乖地下樓去取畫箱。
蘇星突然又哭了起來。
她往徐言懷裏縮了縮,委屈道:“我不要看見她。”
“你讓她走!”
徐言從怒氣中緩過神來,麵朝著蘇星時。
臉上的神情瞬間變得溫柔下來。
他撫了撫蘇星耳邊的碎發,輕聲細語道:“我總歸要讓她下去拿畫箱的。”
蘇星把頭埋在徐言脖頸間,聲音悶悶不樂:“我就是不想看見她。”
不等徐言作何反應,我站起身就往門外走去。
即使現在外麵正下著大雨,天色也陰沉得可怕。
臨近門關,徐言叫住了我。
不可置否的,我心中漾起了一圈小小的漣漪。
但下一秒,他的話徹底令我寒了心。
4.
“於眠,把那條手鏈摘下來。”
明明隻是一句再平淡不過的話。
但還是在我心中掀起巨浪。
就因為前段時間,蘇星在見到我手腕間的那條手鏈時,說了句好漂亮。
徐言便自作主張地要我在下一次見麵時,把這條手鏈送給蘇星。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轉身對他說道:“你逼迫我來,就是因為這件事,對嗎?”
麵對我的質問,徐言眼底劃過一絲慌亂。
他抱緊了蘇星,似要解釋什麼。
我卻早已利落地將手鏈遞了過去,神情淡然疏離。
徐言接過,反應錯愣。
在對他沒有死心之前,我滿心滿眼的都是他。
那條手鏈是徐言在結婚時送我的,平日裏我十分珍惜。
當他第一次提出要我送給蘇星時,我不出所料地拒絕了。
於是徐言又擺出了那副冰冷的神情。
“於眠,隻是條手鏈。”
“能讓星星喜歡,這是你的福氣。”
當時的我崩潰了。
結婚以來,凡是蘇星喜歡的東西。
不管再難,徐言都會為她準備好。
我聲嘶力竭地問他為什麼,活像一個瘋子。
徐言卻顯得鎮定萬分,毫無任何情緒波動。
我永遠記得那次。
他麵無表情地站在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你讓讓她怎麼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瞬間把我壓垮。
可現在,我再也不想像當初那般。
徐言臉色難看地說:“眠眠,你變了。”
蘇星似是嗅到了不一般的氣氛。
突然出聲:“言哥哥,下這麼大的雨,總不能讓嫂子淋著雨走吧。”
徐言唇一抿,像是下定了決心,吐出的話傷人至極。
“不用管她。”
“她身體力行的,淋點小雨怎麼了。”
“又不會死。”
男人的聲音太過於冷漠。
我的腳步卻沒有停留,直直地走了出去,沒有再回頭。
雨幕傾瀉而下,霧氣蒙蒙。
蘇星的別墅建在郊外,三更半夜,根本打不到一輛出租車。
我找了幾圈,一家賓館也沒有找到,隻好蜷縮在公園長椅上睜眼到天明。
等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中。
一開門就是徐言不滿的責怪聲。
他像是看不見我身上濕漉漉的衣裳般,皺眉道。
“於眠,誰教你夜不歸宿的?”
5.
“你知不知道我擔心了你整夜,開車到處找你。”
男人眉梢間皆是慍怒,仿佛我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
我沒打算和他解釋什麼,隻沙啞著聲音說道:“別忘了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
徐言謔得站起身來,像隻暴怒的獅子,劈頭蓋臉地罵道:“我他媽的給你臉了是不是。”
“三番兩次地提離婚的事。”
“你就這麼想離開我?”
他上前兩步,強勢地把我壓在懷裏。
鋪天蓋地的鬆木香襲來。
明明我以前最喜歡聞了。
如今卻有些倒胃口。
身上軟綿綿的一團,使不出一點力氣,頭也暈的厲害。
但徐言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
這時,蘇星的聲音鑽進耳朵。
我扭頭一看,發現她全身上下隻裹著件浴巾,兩頰酡紅,目含羞澀,從徐言的臥室裏探出腦袋。
“言哥哥,我好了。”
女人聲音嬌軟,且帶著些不易察覺的情欲。
徐言渾身一震,有些慌亂地看向我,一張口便是解釋的話。
“客房的淋浴壞了,我才讓星星去我的房間裏洗澡的。”
又是一陣滔天的眩暈之意。
我卻還是強撐著推開了徐言。
“你不用和我解釋的。”
徐言怔然,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於眠,你就這麼不在乎我?”
我看向他,眼底一片平靜。
“對。”
他像是氣到了般,眸裏黑沉沉的一片,胸膛劇烈起伏著。
“你好樣的!”
“我早該想到的,像你這種連自己親生骨肉都不在乎的人。”
“怎麼可能在乎我!”
“活該你現在生不了孩子!”
話音落,屋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心底掩藏的那些回憶漸漸浮出水麵。
我和徐言曾有過一個孩子。
那時我和他結婚不到一年,正是徐言對我處處上心的時候。
當知道有這個孩子時,他比我還要高興。
我同樣也期待著這個孩子的到來。
直到有一天,徐言的媽媽端過來一碗湯藥。
她聲稱是給我補血補氣的。
我不疑有他,便喝了下去。
不出五分鐘,血便順著小腿蜿蜒而下,猶如一條小溪。
腹中絞痛,我疼昏了過去。
再醒來,我被護士告知孩子已經沒了。
原來是徐言媽媽聽信了偏方,以為喝下那碗藥,我就能生下男孩。
卻不料滑了胎。
就連子宮也受到了損壞,再也擁有不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了。
縱使心裏難過不舍,我怕徐言因為這件事和他媽媽生了隔閡。
思來想去,也就沒有告訴徐言真相。
徐言卻認定了是我前一天吃火鍋的緣故,生了好大一通氣,與我分房睡了好久。
自那天起,我整晚整晚地睡不好一個覺。
一閉眼,全是我那個沒有來到人世的孩子。
眼淚淌了滿臉,我擦也擦不幹淨。
以前是我愛徐言,所以才願意將過錯攬到自己身上。
但現在,我不愛了。
我上前一步,竭力控製住自己爆發的情緒。
對徐言說道。
“你還記得為什麼你媽在孩子沒了以後,總是不敢出現在你麵前嗎?”
“那是因為孩子是她害沒的。”
我的聲音輕又小,仿佛在陳述一件再小不過的事情。
可對於徐言來說,這猶如天崩地塌。
他突然握住了我的雙肩,聲音顫抖而又隱忍。
“於眠,你在胡說什麼!”